第134章 怎么忽然好奇裴恪
虞听晚见宫人应皇后的吩咐,想拖拽地上的男人离开,又看了裴执一眼。
“放肆。”魏王终于出声,“他是孤的堂兄。”
语气平淡,隐含压迫,那些宫人纷纷松手,任由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在地上哭。
裴恪膝行至近处,手指扒着魏王面前桌案,眼底都是血色,呜呜咽咽道:“他们不让我吃饭。”
今日伺候裴恪的宫人脸色煞白,跪下来请罪:“殿下,奴婢尽心尽力伺候,宛侯吃下六个肘子,奴婢劝两句而已。”
裴恪吃到干呕,还要炙肘子,宫人怕他撑死在大殿,连累自己丢命。
“宛侯的病越发重了。”裴执叹息一声,“请太医看过么?”
魏王站起身,神色看似温和,毫不嫌弃地拉起裴恪。
“既然是裴家人,你受了委屈,孤自然为你做主。”他对一旁的宫人吩咐:“宛侯想要什么,给就是了。”
魏王声音淡然,细听还带了笑意,“孤还能缺宛侯一口饭吃么?”
他背对着群臣,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宽和至极,唯独眼神像猛虎审视不知死活挑衅的野马,在思索对方究竟有意无意,揣度高抬贵手和赶尽杀绝的利弊。
裴恪似完全看不懂那眼神,痴痴笑着,突然看向魏王妃,真挚又委屈道:“弟妹,大婚我也去了,祝你们螽斯衍庆,夫人教了我好久好久,我好不容易记住,可惜都没说出口,二弟就走了。”
“弟妹,还好过去没几日,现在说也来得及。”
虞听晚脸色泛白,裴执声音淡漠:“孤已成亲一年有余,看来宛侯病得厉害。”
他让宫人将宛侯请去侧殿,命太医来给他头上扎几针,治治疯病。
裴执坐下后,拿起一块热水浸湿的绢帕,仔细将方才碰着裴恪的手擦干净。
他握住身边女子的手,轻轻在她手背拍了拍,低声道:“他从小就是这样,平素在城外的宅子养病,莫要害怕。”
“我没害怕。”虞听晚偏过脸看他,“我好像很少听人提及他。”
岂止甚少提及,简直当他不存在,唯独在先前给裴旭的颂德表中,提及先王待寡嫂和侄儿宽容。
“平阳侯没和你说过么?”
裴执语气有些微妙,先王英明神武机关算尽一辈子,偏在年少时出昏招。
坐视兄长死在乱军中,虽说戏演的不错,可没多久便为立功毫不掩饰行军布阵之才,简直将把柄往别人手里递,幸亏裴老夫人为先王说话,让此事盖棺定论。
裴执想起此事便恼,他父王为堵天下悠悠之口,捏着鼻子厚待裴恪,连累他继位后,也得如此。
一个傻子,还是疑似被先王害得父亲早逝的傻子,裴执不止一次想找由头杀他。
虞听晚见他垂眸,眼神几经变化,有些不安道:“兄长和我提他做什么?”
虞修昀平素懒得在她面前多提一句裴氏的人。
见她当真不晓得此事,裴执神色如往常一样,轻声道:“我以为平阳侯,会把手里裴氏宗亲的消息都给你看一眼。”
“怎么可能。”虞听晚以为他对兄长手下的探子不满,有些紧张。
她扫了一眼大殿,见兄长因身体不适并未露面,抿唇道:“我哥哥既然归顺你,便不会再擅自搜寻裴氏的消息。”
“我又没有责怪他。”裴执露出一丝笑,将自己手边那碟集香梅放在她案上。
“裴家枝繁叶茂,宗亲甚多。你不在京城长大,初为新妇时,我若是平阳侯,会将手里的消息都告诉你。”
虞听晚愣了一瞬,裴氏虽宗亲甚多,但从裴旭那一代起,关系便不似族亲似君臣。
虞修昀当初说:“你回长安后,不必如寻常新妇般,应付那些所谓的族中长辈。”
“我兄长可能觉得,没有必要说这些。”虞听晚隐隐觉得身边的男人想瞒着什么,打算等兄长病愈,亲自去问问。
她偶尔也觉得奇怪,裴执甚少与她提及那些宗亲。
“的确没有必要。”裴执嘴角噙笑,“等过段时日祭拜先王,宗亲皆在,我一个个与你说就是了。”
他实在不想让她知晓裴家手足相残的祸事,唯恐她又胡思乱想。
两人说话声不大,只有裴姝听清了几句,忍不住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她长兄先前不是很赞同父王的做法么,只是觉得手段欠妥。
裴姝眯起眼,思及他曾评价此事:“成王败寇,父王唯一的错就是操之过急,又一时愧疚留下裴恪。”
裴执甚至曾拿此事嘲讽裴溯:“想越过自己长兄做世子,就亲手来杀我,倘若你能做到,我在阎王面前不会说你一句不是。”
想想以往长兄私下不在乎伦常道德的模样,方才偏遮遮掩掩把话头扯开,裴姝忍不住轻咳掩饰笑意。
她微微倾身:“长嫂,想知道裴家宗亲什么事,我可以和你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我都知道。”
话音刚落,裴姝便见长兄抬眼瞥向自己,眼神带着寒意,顿时住嘴。
待宴会结束,虞听晚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将车帘撩开一条缝。
冷风一吹,朦胧酒意彻底散去。
裴执将车帘放下,握住她泛凉意的手,“刚喝过酒便吹冷风,小心染了风寒。”
“过两日,我想去平阳侯府一趟。”
不知为何,今日裴恪看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不舒服,偏裴执似乎不想多提此人。
“我陪你一起去。”
虞听晚立马反驳:“不用。”
她垂眸道:“今春受禅,你一定朝事繁忙,何必陪着我一道?”
搂着她腰的手好似更紧了些,耳畔悠悠响起一声轻叹。
“晚晚,你想与平阳侯谈什么我听不得的东西。”裴执抬起她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见她不肯说,他云淡风轻问:“你知道袁子瑜回京了?”
虞听晚脑子懵了一瞬,来不及思索别的,简直荒谬,袁子瑜去哪,她如何知晓。
免得眼前的男人又乱猜,她轻声道:“我想问裴恪的事,但你又不想提他。”
她嘴唇动了动,低头解释:“我哥哥毕竟是大臣,哪有大臣议论自己主公族亲的,我怕你多想。”
半晌没回应,虞听晚终于抬眼,看他平静神色,忽然意识到什么。
裴执故意拿袁三公子激她说实话,他若真那样猜,现下才不会这般淡然。
她脸色涨红,觉得自己又被诓了,别过脸不肯看他。
“不会多想。”他手指轻轻捏了下她后颈,见她转头看自己,终于笑了一声,“怎么忽然好奇裴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