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不用,就要这个
虞听晚到侯府时,沉星见她双腿发软,特意扶着她下马车,忍不住小心翼翼道:“王妃,属下觉得,还是回去好。”
她垂下眼睫,想起昨日谢萱说的话,摇头道:“嫂嫂找我,应当是有什么事。”
“王妃,”谢萱在前厅等了她半个时辰,“我庄子上有个嬷嬷擅长驯鸟,送来了这鹦鹉,你倘若喜欢便带回去解闷。”
虞听晚怔住,“真的只是给我看鹦鹉,我还以为你又要和我提——”
“我们不提他。”谢萱连忙止住话头,抬手道:“王妃放心,我也没和虞修昀说。”
那只鹦鹉站在桌沿,忽然开始说话,“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它念完了一首诗,结束后还不忘得意地绕着谢萱飞了一圈。
“这鸟果真有趣。”虞听晚抿唇笑了笑。
“那是自然,我父亲爱画花鸟图,便让那嬷嬷在京郊庄子上养了各色鸟雀。”谢萱眯着眼睛似乎回忆什么,“这庄子是我的嫁妆,离京前,我还特意去过一趟,满院子的鸟儿。”
她父亲当初说过,这庄子里头,光是各色名贵的鸟雀,便价值千金。
“什么样的都有?”虞听晚若有所思。
“或许吧。”谢萱也不确定,“王妃若好奇,我们现在就能去,左右庄子里都是我的东西,你看中哪只便拿走。”
虞听晚有些犹豫,“会不会宵禁前赶不回来?”
“只要路上不耽搁,天黑前肯定能赶回来。”
谢萱瞧她愿意出门找乐子,让婢女把马车备好,用的是她从谢家带来的马车,鎏金顶檀木身,与平阳侯府的低调不同,一眼便能看出是士族家的女眷出行。
时人先敬罗衫再敬人,谢氏的马车能帮她省去不少麻烦。
谢萱的庄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好在临近官道,一路上平坦无阻。
“到了。”
听见身侧女子出声,虞听晚撩开车帘,下来后便听见鸟雀叫声。
她戴着幕篱遮掩样貌,直到见着那位擅长驯鸟的嬷嬷,才撩开面前纱帘,柔声道:“嬷嬷,我想找……”
她顿了下,边回忆边描述,“紫色尾羽,一旁的羽毛是玄色,尾端似雪。”
“眼、喙和爪皆赤色,头顶为黑,颈后则白。”
“那种鸟,似乎性子比较活泼。”
嬷嬷顿时笑道:“贵人说的,不是青鸟么。”
虞听晚口中说的鸟雀,因姿态美丽,世人皆言它便是西王母身边送信的青鸟。
“贵人,这种鸟脾性不大好,每逢春日便格外护巢,爱啄人。”嬷嬷劝道:“要不选个性子和顺些的。”
“不用,就要这个。”
嬷嬷见眼前女子怎么都劝不动,便从那堆青鸟里尽量挑个脾性好些的,放进笼子里,不忘叮嘱道:“贵人这般好样貌,得格外小心着,尽量离它远些,啄到脸便不好了。”
谢萱站在一旁,见沉星默默接过鸟笼,抬头看眼天色,笑道:“王妃,我们该回去了。”
虞听晚放下纱帘,路上一直在出神,忽然马车停下,身子骤然前倾,听见车夫疑惑道:“前头的路似乎没法走了,被京兆府的人拦住。”
这是官道,怎能随意堵路,谢萱皱眉,让婢女去前头打听一下,才知且末王女方才在路上,被一个中原少年刺中,那少年逃之夭夭。
京兆尹一个头两个大,西域小国使臣遇害,本不至于封锁官道,奈何大鸿胪提及过,王女的兄长似乎颇受魏王青眼。
他也不想拦谢氏的马车,无奈道:“凶犯既然敢行刺王女,想必是亡命之徒,现下天色昏暗,女眷还是莫要经行此处为好。”
“王妃,我们可以走小路,只是需绕远些。”沉星想起魏王,有些惴惴不安,“那条小路虽偏僻,却平坦无人,马车可以快些,赶在宵禁前回去。”
谢萱知晓有斩龙卫在,倒是不担忧安危,颔首道:“就从那条路走。”
天色愈发暗沉,虞听晚忍不住撩开车帘,脸色越来越苍白,握住身侧女子的手,低声道:“嫂嫂,倘若等会见着魏王,你千万莫要下车。”
“好……好。”谢萱愣愣应声,也知道她害怕什么,斟酌着开口道:“魏王应当不会发怒。”
虞听晚自己察觉不到,可大臣和官眷们都清楚,只要王妃在一旁,魏王通常更温和些。
“是么?”她想起今早那人怒到极致显得冷淡的眼睛,和嘲讽的语气,长睫轻颤。
谢萱哑声,也有些不能确定,斟酌片刻忽然问道:“王妃,你有妹妹么?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种。”
陡然听见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虞听晚眼睛微睁,茫然摇头:“虞家到我父亲三代单传,一向子息单薄,家中唯有我与兄长。”
谢萱也不止一次问过虞修昀这个问题,问到他怀疑她鬼上身,她咬咬牙,纠结后道:“既然如此,王妃倒不必担忧魏王往后待你不好。”
话音一落,她便闭上嘴,好似犯了什么禁。
虞听晚只当她随口一说,笑了一下,并未当回事。
“王妃,前头似乎有辆马车停在路中间。”沉星有些气闷,今日怎的诸事不顺。
那堪称简陋的车旁,有个少年一动不动守着,拦住平阳侯府的婢女,平淡道:“我家主人乃是抱朴先生,在此修行,不许闲人叨扰。”
声音琅琅,掷地有声,显得格外理直气壮。
谢萱气得脸色涨红,沉思搬出谢氏是否可行,与那少年遥遥相隔,说的雅言中掺杂着陈郡口音。
“我乃谢氏女,先生可否让条路?”
“谢氏算什么。”那少年目下无尘,傲慢道:“我家主人夜观天象,察觉此处有机缘,关乎魏王殿下,若耽搁了,你担待得起?”
抱朴先生儒道双修,除却教给裴执的奇门遁甲,还擅卜卦望气。
他主动出山效忠裴氏时,先王正与傅兴酣战,消息传出,敌军顿时士气溃散。
少年这样说,谢萱哽住,往前走近几步,他顿时面色大变,喷嚏连连,紧接着开始咳嗽,涕泪满脸,掩鼻道:“你身上怎么这样浓的辛味?”
谢萱脸色微变,心中喃喃:“这人狗鼻子不成?”
她前日做五辛菜,多放了些秋芥和蓼蒿,可这都过去多久了?她今日还熏了香。
虞听晚见谢萱回来时脸色不好看,打算下车,却被握住手腕。
“王妃,抱朴先生与先王旧部中的大士族关系密切,他连谢家的面子都不肯给,何况是……”谢萱犹豫道:“他当年就不喜城阳公主,更不喜曾效忠公主的虞家,性子又古怪,说话难听得很。”
虞听晚何尝不知这些,那次在书房,抱朴先生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不善。
她没有迟疑,一步步走向那少年,月光微弱,照在她身上,竟让人生出明珠蒙尘之感。
只想在她身边等到天光大亮,靠近些,再靠近些,一睹何为蕊宫仙子临下界,人间颜色如尘土。
神色傲慢的少年一时呆在原地,眼前女子开口,如泠泠春水沁人肺腑。
“烦请公子带句话,我——”
虞听晚忽然顿住,马车布帘从里掀开,一名老者眼神如鹰隼锁住她,正是抱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