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只要你喜欢,想做什么都可以
申时,虞听晚坐在榻上,伸手摘下裴执发顶玉冠,见他诧异抬眼,抿唇道:“发冠硌的我难受。”
她垂眼,看着小腹红了一块,秀眉微拧。
裴执想起她白日里,在宣室殿和自己据理力争,说删去臣礼会引人非议,忍不住笑。
“晚晚,我们现在这样,算合乎礼法吗?”
她耳垂红的滴血,恼羞成怒要走,脚踝被拽住后,气道:“你别碰我。”
话音刚落下,虞听晚便捏住床幔,生怕他被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激得发怒,没想到他嘴角微微翘起,若有所思的模样,慢条斯理道:“下一句又要讨厌我了。”
“今夜晚晚要送我什么礼物。”裴执掌心在她小腿轻轻摩挲,沉思片刻,“我想要狸猫儿。”
“你想要什么狸猫花猫,去上林苑找池监,我这里没有。”
“谁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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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虞听晚一睁眼,就看见裴执正凝神瞧着自己,他下朝后换了衣裳,一身常服和先前别无二致。
“什么时辰了?”
他笑了一声,伸手拨开她脸颊上一缕头发,“快到午时。”
虞听晚闭了闭眼,想起裴执昨夜说的话,起身梳洗后用午膳,盯着桌上一大盘鱼,有些恼怒。
刚准备坐下的男人面色也微变,昨夜不过是榻上说笑,就差点把人惹恼,让他回自己寝殿睡。
他连忙道:“我没吩咐他们做这个。”
如意见气氛不对,小心道:“娘娘,奴婢记得你前日说这道鲋鱼不错,便让他们多做了些。”
虞听晚默然,放下双箸后,在内殿抱着小白,低头打棋谱。
“晚晚怎么终日闷在殿里?”裴执在她身边坐下,刚说完便看见她略带谴责的眼神。
他终日去哪都带着她,但近来政务繁忙,他不是在宣室殿召见大臣,就是在批折子。
他琢磨过来后,握住虞听晚的手,轻声道:“等到秋日,我们去上林苑散心。”
“秋猎?”
大周最鼎盛时,皇帝在上林苑办秋猎,以昭示儿郎勇武,武力昌盛,后来大周衰微,办不办端看皇帝心情。
虞听晚想到张霁前几日,把单于几个弟弟的头颅送来长安,当作献给新帝的贺礼,祝大魏江山永固,国祚绵长。
今年的确该办秋猎。
裴执颔首,“我幼时去过上林苑,那时已荒芜不少,边缘被百姓当作无人荒田耕种。”
上林苑广袤无垠,八川汇集,其中溪谷原野,崇山深林应有尽有,七十余座离宫别馆零星散布,以长廊曲阁相连,其上缀以金玉珊瑚,有文人说置身其中如入天宫瑶台,高阁可摘星辰。
虞听晚抿唇笑了一下,“你肯定让上林令不必重建围墙沟壑,由着百姓耕种。”
她幼时知道这地方时,便觉天子奢靡不顾百姓,就为一年一次的驾临,占那么多地方,近三百万亩呢。
而裴执一贯喜劝农桑,就在去年,刚免了淮水以南因战乱最凋敝的几郡两年赋税。
“还是晚晚懂我。”他对虞听晚的话毫不意外,捧着她的脸笑,“水衡都尉胡乱揣测上意,折子里要重重责罚那些擅自占田的百姓,以示天家威严。”
“与那种蠢人说话,让人厌烦。”裴执抱着她,低声道:“还是和你在一起好。”
虞听晚正琢磨棋局,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他。
裴执也察觉怀中人分不开心思,沉默着垂眼看她拈着棋子思索,没再出声打搅。
不知过了多久,虞听晚看着蔡中郎编撰的棋谱,陡然想起自己上回托张霁将字帖给郑绥时,似乎漏了蔡中郎字帖。
她微微仰面,“令卿,你今年秋猎,张霁会来么?”
“怎么忽然想起他?”裴执嘴角笑意凝住一瞬,心底隐隐不悦。
虞听晚说了缘由后,他脸色才重新温和。
“你方才在想什么?”手执棋谱的女子忍不住捏紧书页。
她在青州时,邻县有个严公子被虞家拒婚后,饮酒时大放厥词:“虞县尊家的女儿,我可不敢娶。长成那副模样,哪个男人看得住,谁知道成亲后会做什么事?”
她父亲大发雷霆,郡守与虞信有交情,惩治严公子后,私下劝道:“公明,令爱及笄后便早些嫁人,莫要再拖,成亲前最好少出门。”
虞听晚当时格外委屈,她都没见过那人。
“你近来越发疑神疑鬼,和那个严公子一样,觉得我水性杨花。”她气得胸口发闷,“张霁有妻有子,我提他能为什么?”
只是从她嘴里听到个名字便不悦,张霁还是他最信任的武将之一,他先前吃醋从不这样毫无来由。
前日她不过是瞧见扬州刺史的字不错,夸赞句“耳闻他云心月性,果真字如其人”,他嘴角笑意顿时消散无踪,问自哪里耳闻。
裴执面色陡然冷淡,想起什么后,垂下眼眸。
他曾派人去陵吉,将虞家旧事查个仔细,自然晓得这个严公子。
“晚晚,我怎会这样想你。”他手指抚上眼前人的脸颊。
虞听晚不在身边时,裴执是帝王心胸,万里河山轻松置于其间。
一旦见到她,此心便窄如枯井,她一人便已经占满,倘若她在他面前提谁,便如强塞进什么东西,撑得他心口酸涩难忍。
想到虞听晚不喜欢他一次,心口便狭窄一分,察觉她不喜皇宫后,次数愈发频繁。
恨不能她一抹余光,半句口舌都不要费在除他之外的人身上。
虞听晚见他神色几度变幻,最后归于平静,对她低声道:“晚晚,张霁几日后进京领赏谢恩,不必等到秋猎。”
她只觉裴执的云淡风轻是装出来的,倘若此刻顺着他的话,露出欣喜神色,恐怕他能把那股酸意压在夜里,一股脑宣泄出来。
她斟酌片刻,手指攥着男人的紫色衣袖,仰面看他,“秋猎时你会亲自上阵么?”
裴执怔住一瞬,没想到虞听晚话头陡然转到自己身上,随即笑道:“自然。”
“晚晚喜欢什么,我亲手给你带回来。”裴执琢磨片刻,“带回张虎皮,刚好给你做毯子。”
虞听晚知道裴旭曾拿“射虎”为要求考校他,故而他现下语气轻松。
猛兽皆在深处,虞听晚原以为他只是在长杨宫附近做个样子。
“令卿,其实秋猎时,皇帝也没必要亲自上阵。”她细细数了一遍前朝那几个评价颇佳的帝王,低声道:“他们身手也好,但只是站在高阁上,让武士搏击禽兽。”
裴执手指抚着她后背,见虞听晚劝他稳坐台上,听她提旁人时的那点酸意消散无踪。
他垂眸静静盯着眼前人嫣红唇瓣一张一合,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轻声道:“既然如此,围猎这种事,我便不上阵了。”
“我骑马带你,在长杨宫附近散心,如何?”
虞听晚没想到他改主意这般快,一时怔住,片刻后才点头,看着他眼睛道:“好,但我想自己骑马。”
裴执先前教她骑马,特意挑了几匹性子温驯的送她。
他笑了一声,按捺住想捏她脸的手,“只要你喜欢,想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