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水
秋汛刚过,水位还没下降,虽说不如雨季湍急了,但流速还是很快,苏青青还没露头就被冲出去几米。
“救、救命啊!我…我不会水……”
苏青青在浪中浮沉,双脚胡乱蹬着,双手在四周乱抓,试图抓到什么东西让自己停下来。
嬉闹的小孩见闯了祸,吓得奔走大叫:“来人呀来人呀!有人掉进河里啦!”
孩子们呼喊的声音吸引了不远处洗衣裳的几个妇人,妇人见有人落水惊得大叫,可是现在这个时辰汉子们都去田里做活了,她们也不会水,一时间竟无人能施救,眼瞧着苏青青在水中拼命挣扎。
金川河的上游是龙岭雪山,金川河水由冰川雪水融化而来,河水寒冷刺骨,苏青青挥舞了几下手臂就僵硬地动弹不得了,苏青青被卷进暗流,摔打在河底的石头上,一下就泄了气。刺骨的河水从鼻腔侵入气管,苏青青胸中剧痛,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难道刚重生就要大结局了?那她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么?那具身体……还活着么……?
蓦的,一双大手抱住了苏青青的腰,苏青青只觉得身体一轻,就被推上了水面。刚露头,苏青青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双手又开始无措的挥舞,她的挣扎让抱着她的人掌握不了方向,两人被河水冲刷,猛地撞上了河中央尖锐的巨石。
苏青青只听见耳后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一个磁性的男音在她耳后响起:“别动。”
这个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苏青青听了,居然神奇的安静了下来。
男子在苏青青身后,一手紧紧抱着她的腰,另一手划水往岸边游去。河流湍急,苏青青又呛了几口水,终于,男子游到了岸边,岸边的妇人们扯了树枝子,将男子和苏青青拉了上来。
男子紧紧抱着苏青青,围观的妇人们脸色一变,小声交谈道:“男女授受不亲,他们这样有些不合适吧?”
“咳…咳咳!咳咳咳!”苏青青趴跪在岸边,用力咳嗽着,气管子都要甩出来了。见两人都安全了,身后喘着粗气的男子终于是放开了她的腰,然后轻轻地给苏青青拍着背,低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苏青青虚弱的喘息道:“多谢恩人救命,该死,差点儿栽在这里……”
苏青青抬起头,眼前的这个男子不过十八九岁,瓜子脸,脸部线条柔和,但是微微有些凹陷,瘦而有型;浓密的眉毛之下是宛若春水的桃花眼,睫毛浓密修长,正往下滴水。虽然男子面色有些苍白,但难掩眉宇间的英气;水珠从他高挺的鼻梁滑落,他全身浸湿,白色的短褐粘在身上,露出好看的线条,虽不算强壮,但也算是赏心悦目。
苏青青的衣衫也被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露出了少女的线条。男子一怔,脸上泛起微红,将放在一边的蓝布衫盖在她身上,道:“秋日水凉,姑娘落水后该回去喝些热热的姜汤才是。”
苏青青握着干爽的布衫,心中一动。他居然先考虑到了她浑身湿透的尴尬场面,脱了外衣才下水救人,此番细心真是常人不能比拟……
男子站起身,退开了几步,对苏青青作了一揖,道:“就此别过,姑娘往后自该当心。”
见男子转身离去,苏青青这才想起没有询问恩人姓名,立刻站起身,朝着男子的背影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回头,看着落汤鸡似的苏青青,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回身便走进了云雾之中。
身上披着的短衫还带着男子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苏青青呆愣的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感叹道:这种乡村野地还有这样的帅哥,真是太难得了……可惜了,没问到名字,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闯了祸的孩子们躲在树后偷看,围观的妇人们见苏青青没有什么大碍,渐渐的又回到了刚才洗衣裳的位置,只不过一边偷瞧着苏青青,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苏家的二丫头么?”
“是呀,就是老苏捡回来那丫头!野种就是野种,和男人拉拉扯扯的,不知检点……”
“就是,你看她的眼神,都要拉出丝来了……”
“嘘,小声点,看过来了!”
苏青青听见了她们的碎嘴,正想出言反驳,但是想起刚才是妇人们扯了树枝子拉她上来的,就没有追究。不管怎么说,她们也算是有恩于她,总不能当面驳斥不是?
苏青青起身,对正在洗衣服的妇人道:“也多谢婶婶们伸出援手,卿卿方才留了一命。”
第一个说闲话的妇人见苏青青不计较还出言感谢,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尬笑道:“害,没事,举手之劳罢了。二丫头,快回去换衣裳吧,一会起风就该着凉了。”
苏青青应了一声,披着外衣,抱起盆就往回走。
“阿嚏!”
苏青青揉了揉鼻子,苦笑。
唉,出师不利啊,这一趟出来风景是看着了,但衣裳没洗成,落水了不说,还伤了自己,脑袋上现在还肿着两个包呢。
苏青青灰头土脸的回了苏家,刚想进门,就发现身上还披着那件外衣。她担心柳娘和苏蔓蔓见了外衣又要做文章,于是脱下外衣小心叠好,藏在了在盆中衣物的最下面,这才迈步进了院子。
推开半掩的矮柴门,苏青青迎面就看见柳娘和苏蔓蔓正坐在园中的板凳上和一个满脸胡茬的男子说话,苏蔓蔓还主动给那个男子倒茶。
见有人进门,柳娘抬眸,对上灰头土脸的苏青青的眼神,苏青青心下暗道不妙:“不好,衣服还没洗呢,这回又要挨骂了。”
奇怪的是,柳娘居然没有发作,反而一反常态,笑着招呼苏青青过去,道:“卿卿,快来,见过你二舅舅。”
“二舅舅?”苏青青一愣。
在她的记忆,二舅舅平时不怎么和老苏家来往,所以对二舅舅的记忆不深,只记得二舅舅是柳娘的二哥,在山源县做了个什么活计,反正还挺挣钱的。
苏蔓蔓接过苏青青手上的木盆放在一边,拉着苏青青的手站到二舅跟前,对那个被称为“二舅”的男子甜甜一笑,道:“她就是我的小妹苏卿卿,二舅不怎么来,想必是没见过。小妹,快叫二舅!”
苏青青有些尴尬,结结巴巴的叫了句:“二…二舅好。”
二舅皱起了眉头,转头问柳娘:“怎么还是个结巴?”
“哎呀,不是不是!”柳娘满面笑容,站起身一把将双手按在苏青青的肩头,对二舅赔笑道:“卿卿就是没见过二哥有些怕生!对吧,卿卿?”
苏青青一下搞不明白柳娘到底想干嘛,茫然地跟着点点头。
二舅上下打量了一下苏青青,灰头土脸浑身湿透的样子让他有些为难。二舅伸手拨了拨苏青青乱糟糟的头发,道:“嗯,瘦了些,我先回去问问吧,过两天才有回信儿。”说罢起身作势要走。
“哎呀,成咧!”柳娘拍了拍苏青青的肩膀,将苏青青往柴房方向一推,然后起身送二舅,笑吟吟道:“那就先多谢二哥了,我送你!”说罢,柳娘又回过头,亲切地对苏青青说道:“卿卿呐,先回去换个衣裳吧,瞧你,都湿透了!”
苏青青见柳娘反常的模样心中恶寒,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柳娘要把她卖了??
苏蔓蔓见苏青青狐疑的表情,立刻靠过来,拉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道:“走吧,姐姐屋里有两件二舅送的新衣裳,你我每人挑一件,顺便把你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了吧。”
苏青青被她拉着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干净整洁,一张小小的土炕上叠着干净松软的棉被,阳光透过窗棱洒进房间,显得挺温馨。一旁的衣架上搭着两件新衣裳,苏蔓蔓走过去,拿下其中一件粉绿色交领上衣和白色的襦裙,然后扯开苏青青的衣带想要给她换衣裳。
“姐姐客气了,这是二舅舅送给姐姐的礼物,妹妹怎么好意思要呢?”苏青青一把掸开苏蔓蔓的手,道:“妹妹还有几件衣裳,先去换下吧。”
“可是妹妹……”
未等苏蔓蔓说完,苏青青转头跑出了东厢,拾起地上的木盆,快步跑回了柴房关上了门。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老苏家一向苛待苏卿卿,柳娘早上还想揍自己呢,她不过出门一趟这两个女人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此事必有蹊跷!未探明情况之前,苏青青觉得,还是不要轻易相信她们为好。
苏青青趴在门上听了会,发现苏蔓蔓没有跟上来,松了口气,然后将藏在盆底的外衣拿了出来,张望了下四周想找个地儿先把它藏起来。这可是封建社会,她一个未婚女子要是把男人的东西到处乱丢,她自己觉得没啥,但是被柳娘看见了还不得大作文章?
找了半天,苏蔓蔓也没找到什么好地方。柴房不大,又没有柜架,把衣服藏在柴堆里又怕脏,最后苏青青只能将它藏在了放在柴堆上的干净衣服的最下面。
苏青青换下湿衣服,然后把衣服丢进木盆,开门又出去洗衣裳了。
路过东厢房,苏青青斜眼看见苏蔓蔓一个人正穿着新衣裳打量转圈,不由得心中发笑。她就知道,苏蔓蔓这种小气抠门又拉不下脸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好东西让给自己,刚才不过是顺嘴问一问罢了,说不定苏蔓蔓内心还怕自己会一口答应下来呢。
“大娘们,洗着呢?”
抱着木盆出院子,苏青青走到井边把盆儿一放,笑嘻嘻地和大娘们搭讪。这回她可学乖了,河边危险,还是老老实实和大娘们洗吧。
大娘们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和她说话,反而用一种饶有意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苏青青。
因为绿茶姐姐苏蔓蔓和恶毒后母柳娘的缘故,原主苏卿卿和邻居们的关系并不太好,在加上原主苏卿卿不太与邻居们交往,一心只扑在萧景宣身上,邻居和苏卿卿的感情基础也很淡,所以大娘们不理她,苏青青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的提起井边的桶子准备打水。
苏青青把拴着绳子的木桶丢进井里,扬了半天也没把桶沉浸水中,急得双眼冒火,小声地骂了一句:“可恶,怎么这么难?”
不是嫌弃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只是因为苏青青很小的时候就随父母离开了老家进城居住,所以有些事儿她从来都没做过。等到她长大了回老家玩,村里早就通了自来水,不用井水, 最不济用的也是手摇泵取地下水。以前总看电视上打水,还以为很容易,她还真是低估了水桶打水的技术等级啊。
正苦恼间,早上为她说话的李婶看不下去了。
李婶放下捣衣棒,走到苏青青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绳子,问道:“怎么了二丫头,今儿怪怪的。”
苏青青一怔,对上李婶审视的目光,一滴冷汗滑了下来,紧张道:“呃…今天,今天没有手感,不知怎么的忽然打不上水来了。”
李婶又看了她几秒,没说什么,低下头摆弄起水桶,教授道:“用空桶子打水很简单的,你提着空桶顺着井壁放下去,然后这样左右甩,让水流进桶子,等它慢慢下沉。”
苏青青趴在井边,探头一望,桶子果然沉下去了。苏青青帮着李婶将水桶拉上来,十分感激,对李婶儿笑道:“多谢李婶儿,我学会了。”
未等李婶回答,正在洗衣服的刘婶忽然插嘴道:“二丫头怕是想着男人了吧,魂不守舍的,连打水这种小事儿都忘了?”
刘婶身边的朱大娘暧昧的一笑,用手肘顶了顶刘婶,打趣道:“嘘,你这婆子,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可不兴乱说!小心老苏回来告诉你男人,让他揍你!”
提到自家男人,刘婶有些气了,扬起短眉,煞有介事地回道:“咋不能说,刚才我家媳妇从金川河边回来,说二丫头去河边洗衣裳掉水里被一个男人捞上来了,两个人搂搂抱抱不成体统,男的还在二丫头身上乱摸!你没看见么,刚才二丫头还披着件男人衣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