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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供词

只见明骁舟起身,靠近了他,温声道:“既是无用之人,还留着做甚,杀了便是。”

陵游闻言,立即抱拳应道:“是!”

他抽出剑,缓步上前。

那余大本面色未变,又听得明骁舟道:“对了,他家住何处可有查到?“

陵游脚步一顿,他回身答道:“查到了,汴京城牛家庄,有一门姓余的人家。”

明骁舟颔首,淡淡道:“家中可还有人?”

“无。”

“那人可着实心狠手辣。”

陵游颔首:“不过孟伍长已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去信告诉他,不必救。”

“是!”

余大闻言,心下惊惧不已,他大声喊道:“王爷,若我能记起些事,您可能保我家人不死?”

“你一会儿记得,一会儿不记得,本王很是难办啊。”

明砚舟闻言,侧过身弯起眼睫。

余大目光恳求地看着明骁舟。

“还有什么可想的?”后者又坐下来,手中端着还未喝完的茶。

身上暖了许多,明砚舟靠回椅背,笑道:“何不让人把话说完?”

那余大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如捣蒜:“对对,我…我还有话没说完。”

明骁舟抬眼,面色稍霁:“既不逾开口了,那本王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明砚舟闻言,接下话茬:“你既不是他养的死士,那他定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于你,是以还是快些想想,那人可还有什么特征?”

两人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果然见余大拧眉思索起来。

而此时,稍远些那间刑房之中,也有人在拷问于另一名贼人。

但那人的嘴极硬。

此事明骁舟早有预料,那人是领头之人,定不是等闲之辈。

说不得,便是那背后之人的心腹。

是以,他一直打着的主意,便是让那假星云先招出些讯息,他再以这些信息去诱供。

明骁舟也不着急,仍旧闲适地喝着茶。明砚舟仍在循循善诱:“除了他的身形,你可曾听见过那人的声音,或是有没有看见什么,能彰显他的特殊之处的?”

那余大拧眉思索许久,终说不出什么。

明骁舟耐心终于耗尽,他阂上杯盖,瓷器发出悦耳的声音。

余大看着他起身,心下急跳。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扬声道:“王爷,那人……那人腰上挂着的武器,很是特别!”

明骁舟闻言脚步一顿。

明砚舟拧眉看着他:“有何特别之处?”

他仔细思索着:“非是寻常刀剑,形状极为奇怪。”

“如何奇怪?”

明砚舟当机立断,他唤来陵游,请其拿来笔墨。

将宣旨铺在简陋的桌案上,白皙的指执笔,他抬眼看向余大:“将你看到的那武器的样子,描述与我。”

余大忙不迭地点头,他拧着眉:“我隔着屏风,看得并不真切。但那武器比普通的剑稍短些,就像……”

“就像什么?”明砚舟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狼毫笔吸满了墨,蓄势待发。

“就像一把巨大的剪刀。”

明砚舟笔下一顿,他神情疑惑:“那人为何会在腰间挂一把剪刀?”

余大摇头:“我也不知。”

明砚舟缓缓在纸上落笔:“大约多宽?”

“比寻常的剑要宽一些。”

“形状上,与剑可有不同?”

余大抿了抿唇,他颔首:“那剪刀有些弯曲,并不如剑笔直。“

那宣纸之上慢慢浮现出那把特殊的武器。

一把巨大的、稍有弧度的剪刀。

明砚舟画完最后一笔,他将狼毫放下,拎起那页宣纸:“像吗?”

“像!”余大眼前一亮:“便是这样的大剪刀!”

明骁舟看清之后,不由皱起眉:“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武器?”

明砚舟仔细打量着,并不说话。

余大有些急切:“王爷,我说得都是实话,那把剪刀便是如此的形状!”

“怎会有人把剪刀当作武器?”明骁舟垂下眼:“你定是看错了。”

明砚舟拧眉看着手中的画,余大的辩驳之言尚在耳边。

脑海中倏然闪过什么,他抬起眼,沉声道:“他没看错。”

明骁舟转头看向他:“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明砚舟将手中的宣纸卷起,低声道:“出去再说。”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见到了凝重的神色。

明骁舟理了理衣袍,朝余大道:“你果然看清了?”

“看清了,我绝无半点欺瞒,请王爷明鉴!”

“有没有欺瞒,也须得揪出那人才可知晓。”明骁舟眉眼冰冷。

“是是,王爷说的对。”余大点头如捣蒜:“我如今将知道的事都招了,恳求王爷留我家人一命!”

明骁舟沉默半晌,勾起笑:“一把特殊的武器,换一家人的性命,似乎太过便宜于你了。”

“王爷,若您肯留我苟活,他日见着那人,我必为您指出!”

“此言倒是有些道理,那便……”他微微一顿:“再留你几日。”

陵游闻言,这才收起剑,退回到二人身后。

余大骤然松了口气,想起什么他问道:“王爷那日凭何发现我并不是星云大师的?”

“你既问了,那我便予你个痛快。”明骁舟将手中的茶水倒在火炉之上上,那火顿时湮灭了些:“你双手虎口之上的茧子,甚为明显。不过那人也很是高明,外貌上而言,你与星云大师已有八分像了。”

他抬步往外走:“可惜了,我并不是他们眼中的纨绔子弟,想来也算是他们棋差一招。”

余大垂下眼,片刻之后恳求道:“我所知晓的都已说了,可否请您救救我家人?”

明骁舟脚步未停,只沉声道:“可。”

余大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身后衣袍早被汗浸湿。

那断手之处,痛意袭来,他不由苍白了脸。

明砚舟跟在他身后。

走出刑房很远,他才停下脚步,将那宣纸复又打开。

明骁舟凑近些,低声道:“不逾,你可看出什么了?”

“这不是剪刀。”明砚舟看着其上未干的墨迹:“但确实是一把武器。”

“我似乎未曾见过,你又是在何处得见的?”

“却是在战场之上。”

明骁舟倏然抬眼:“此言何意?”

“余大会将它看成一把大剪刀,实是因为他是隔着屏风,并未曾看真切。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两把刀!”明砚舟声音极轻,可那字却一丝不漏地进了身旁之人的耳中。

“两把刀?”明骁舟眼中俱是震惊:“你是说,那人惯会用双刀?”

“是。”明砚舟颔首:“青州战场之上,那消失的副将吴峰,善用双刀!”

明骁舟神情一震。

明砚舟将宣纸收起,藏于袖中:“黄柏与陵游常在外走动,或可向他们去打听打听,汴京城中谁家藏有这样的人物!”

“你说得极是。”

他看着明骁舟的神色,半晌之后低声问道:“兄长,这十年你是如何过的?”

那人闻言眉眼舒展,方才的凝重似乎全然不见:“便是如此过来的,现在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

明砚舟哑了嗓子,他垂下眼:“我知你这些年过得极为不易,不逾让你担心了。”

“说这些做甚,母亲临终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我这个做兄长的,又如何弃手足于不顾。”他笑起来:“你能醒来,我十分高兴,这个冬日是这么多年来,最暖的一个了。”

明砚舟哑了嗓子,他神情严肃:“可我如今,还要为老师寻找真相,若有一日,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不要认我!”

明骁舟敛了笑,他摇头道:“我绝不会如此。”

“我不想连累你,也不想连累泰亲王府,但那是我的老师,我也无法任由污名随着他历经后世。”

“可做人兄长的,又如何眼睁睁看着手足赴死,若真有那一日,我与你一道。”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之人:“若老天有眼,定不会如此待你!”

风雪渐大,雪花纷纷落在那簇新的衣袍上,袖口处的海棠花似乎更艳丽了些。

二人敛了眉眼。

过了许久,明骁舟笑道:“若想知道那余大所言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明砚舟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后并肩行至后院的另一处刑房。

两人迈过门槛,却见那人阴翳地望着他们。

明骁舟见状一笑:“怎么,几日不见,忘记我是谁了?”

那人沙哑了嗓子,只笑道:“如何会忘,小人请泰亲王安,却不知您身旁的,又是何人?”

明砚舟掀起眼皮,沉声道:“想杀我,又不知道我是谁,是不是太过矛盾了些?”

那人不在意地一笑:“如此说来,阁下便是原本应该死在青州的,泰亲王府二殿下明砚舟了?”

明砚舟闻言,只勾起嘴角:“我应该死在何处,由不得旁人来定!”

“倒是嚣张。”

“比不得阁下,命都攥在别人手中了,还如此嘴硬。”

“那晚我只是中了你们的计!若泰亲王没有杀回马枪,我又如何会被缚!”

“若那日,他没有领兵夹击于你,你也是跑不了的。”明砚舟垂下眼,自地上捡起一截枯枝,随意挽了个剑花。

那痛入骨髓的感觉又一次浮现,他只感觉自己的牙床都颤抖起来。

“可还记得你掉了一地的牙?”明砚舟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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