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可怕的单纯

“那么。”舒绫绡正了正神色，“早饭也吃完了，闲聊也到此结束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偷账本了吗？”秦乐也端起声音，抬高音调。

“不错。你们进城开始我就在关注你们了。毕竟你们南剑双侠，太过有名。一直有人在各地传播你们的故事。”

“是那个人。”苏辰递给了秦乐一个眼神，暗示是那个一直在跟踪他们的人。

“柳令月非常聪明，但她太小看我了。她能掌握禹城一半的情报，我也可以。她能想到利用你们来偷窃账本，在经商的战场上逐利，我也能想到。何况她不止一次展露出了对舒家经济账的渴望，她贪心太甚，藏不住她的目的，所以我早料到会有今天。于是自你们进城以来，我一直设伏至今，为的就是今天，你们没有权利拒绝我的提案。”舒绫绡一改先前论美的态度，锋芒毕露地展现她的话术和手段。

“要是我们拒绝，会怎么样？”

“自然是如昨夜所说，把你们盗窃之事呈于公众。且不说你们会怎么样，现在人赃并获，如若不从我，柳令月必将在禹城无立足之地。”舒绫绡看向苏辰，“你不会真的弃你的月姐姐于危难之地吧？就算你们武功盖世，现在就能轻易地逃出去，你们潜入此地的痕迹是擦不去的。”

“痕迹？”秦乐不屑地笑了，“就凭砖瓦地面上那些模糊不清的脚印吗？”

“啊，对啊对啊。就凭那些脚印吗？”本就因为二度盗窃而心生罪恶感的苏辰只能匆忙附和道。

舒绫绡笑着，指向了身旁架子上挂着的烫金香囊，香囊上还持续飘散着如彩带形状的青烟。早已闻惯了此间馥郁芬芳的二人，这时才恍然大悟。

“那不知，舒小姐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秦乐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与自信笑容。

“嗯姆......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二位。”舒绫绡的眼睛似乎开始发光，“这将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

“一生的幸福.....？”苏辰吞了吞口水，用眼角的余光轻瞥秦乐。

“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再拖下去的话。柳令月会起疑的。”舒绫绡又急匆匆地站起来，从肚子那块衣服里掏出了一个账本。

“？？？”秦乐刚想说些什么，舒绫绡打断了他。

“这是假账本。我刚刚已经用肚子给你捂热了。劳烦秦公子快去送给柳令月。你就说偷到账本之后，因为守备换岗难以逃脱。就捂着这个厚账本当被子盖了一宿。你们二人偷到之后不仅没有被抓到，甚至第二天早上还被我舒小姐邀请过来做帮工。为了避免暴露，你才找了个借口溜出舒府。送完之后你就说为了避免让舒家大小姐起疑，要赶快回去和苏辰一起做帮工。然后再过来就是了。”舒绫绡晃了晃手中的假账本，鼻子翘得高高的，又是一副得意的小孩子模样。

“你是怎么编出来这种故事的？还有为什么是我去？”秦乐蹙眉，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感到有些棘手，但还是乖乖接过了账本。

“禹城的孩子都是从小听戏曲，说书，看话本和连环画长大的。编几个故事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为什么是你去嘛......”舒绫绡走到苏辰的椅子后面，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惊得苏辰发抖了一下。

“你敢说，你比苏公子要美吗？当然是留个美的在身边，才算是赏心悦目啦。”舒绫绡说完就笑了，她像是恶作剧的孩童，不经意地就散发着纯真的恐怖。苏辰则是疯狂挤眉弄眼，用眼睛暗示秦乐快去快回，快点回来帮他解除尴尬。

“你也太我行我素了吧。”秦乐无奈道。

舒绫绡对秦乐摆摆手，已经完全不想看着秦乐的样子，拖着苏辰的椅子就往里走。

“苏公子可真是，身轻如燕。”

秦乐极其艰难地扭头叹气，飞快地冲出了舒府。

“苏公子请坐。”舒绫绡喊走一众下人，把苏辰领到了二楼的一个雅座。雅座上横着一个方正的沉香茶盘，在两杯早已备好的茶水远端，还有棋盘和黑白棋子。

“不知舒小姐所言，一生之幸福所谓何事？”苏辰刚一坐下，就显得有些惴惴不安。这一事又牵连着一事，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月姐姐那里该如何交代，她会相信吗，这样一环套一环地绕下去，什么时候才能与老爷一战。

“苏公子有喜欢的男人吗？”舒绫绡一开口，就如平地惊雷。吓得苏辰还未吹凉杯中热气，就因为手抖溅了自己一身。

“啊，苏公子不好意思，我一时口误了。我想问的是苏公子有没有喜欢的女人。”舒绫绡连连道歉，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试探，而是真的口误了，“你没事吧。真是不好意思，惊扰到了你，我怎么会如此失言呢。”

舒绫绡急急忙忙地拿纸递给苏辰，苏辰快速擦拭着身上的水垢，一边擦还不忘抬头看看舒绫绡的表情。她的神色的确慌张愧疚，真的是个单纯的人。

“舒小姐为什么问这个？”

“我是觉得.....你是不是喜欢柳令月啊？”舒绫绡咬了咬嘴唇，“我虽然很讨厌那丫头，但是那是因为商人对立的原因。我还是很认可她的能力的。只是如果让你蒙骗她的话，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我也有喜欢的人，我心里明白一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舒小姐误会了，我和月姐姐不是那种关系。我把月姐姐当成自己的亲生姐姐一样看待。绝对没有任何僭越的想法。”苏辰非常诚恳地回答着。

“啊，那样就太好了。那随便怎么骗她也没关系吧。哈哈哈哈哈哈，柳令月，你也有今天！看我不把你耍得团团转，哼。哈哈哈哈。”舒绫绡想到了什么鬼点子一样，嘴巴都合不拢了。

苏辰汗颜：“不是，就算不是喜欢的人。怎么说我也待她如亲生姐姐，这也不能随便骗吧。”

“这有什么。既然是姐姐，那就一定会包容你的啦。”舒绫绡喝了口茶水，鼻子里还带着欢快的哼哼声，“柳令月那样的大美人你都不喜欢的，苏公子可真是铿锵奇志，一枝独秀啊。禹城喜欢她的男人都可以填满整个东海了。”

“这，这么夸张？”

“那当然，她可是连本天下第一美都认可的美貌。”说到“天下第一美”这个字的时候，舒绫绡还特意重读了。

苏辰心想：“那这么说天下第一美不应该是月姐姐才对吗.....”

“不过你居然不喜欢柳令月，这也太奇怪了。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柳令月呢？苏公子你该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舒绫绡的语气充满了玩笑似的天真无邪。

“怎么会呢。哈哈哈哈哈。”苏辰感觉自己完全应付不来这个不拘小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大小姐，脑后逐渐浮现了细密的汗珠，“不过，舒小姐你对喜欢男人的男人怎么看呢？”

尝试转移话题的苏辰，这时才意识到进入了一个更加不好的话题。在舒绫绡回答之前，他都会略带尴尬地期待这个答案。

舒绫绡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水，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样子。茶杯在她手中摇来摇去，杯中的水面也起起伏伏。

“果然还是变态吧。”舒绫绡抬起头，用爽朗的笑容看着苏辰，“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美名。怎么想都是遮盖变态的内涵吧？我觉得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都是一样的变态。简直就是疯子，脑子坏了，蠢货，这是完完全全不可理喻的事情。”

舒绫绡一字一句，戳得苏辰内心震颤，但这种情况又不好反驳她，不仅此时有主客和从属的关系，更要命的是这个问题还是他提起的。自知世人皆会用冷眼对待，但是遇上这么一个直来直去的女子，心中更是煎熬惊惧。

“这个世界分阴阳，阴阳相伴乃是天理昭示，男女之欢乃是天命所归。神龙在天上都帮我们决定好了，为什么还要强逆天理，行逆命之事呢？啊.....”看到苏辰面容苦涩，舒绫绡这才停顿了一下，“莫不是苏公子有什么朋友是变.....呃。有龙阳之好？那可不行啊！苏公子你可得好好劝诫他，莫要在堕落败坏的路上越走越远了！苏公子不是剑术高手吗？可以打他一顿，让他清醒过来。”

虽然很想打舒绫绡一顿，但是看到她真诚迫切，关怀纯粹的双眼，也只能默默地应一声“是。”苏辰暗自心想，以后还是不要挑起这种无谓的话题了，苏辰大口喝着滚烫的茶水，稍微遏制了一下他此刻两眼发黑的症状。

另一边，秦乐双手奉上了假账本。他保持着自己一贯的自信笑容，可是内心却无比动摇。不知道那个大小姐编出来的说辞，到底会不会有用，自己要不要添油加醋一番。

想不到柳令月，没有问为何这时才从府外回来。而是谢过了账本之后，问起了舒绫绡的事情。

“那个舒小姐，感觉如何？”

“确实如你所说，是一个单纯，纯粹，心直口快，直来直去的人。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真是个麻烦的人。”秦乐无奈地笑了笑，此刻的他只想飞奔回去帮苏辰解围。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引见之事，下次会见老爷时，我会替你们询问他的。”柳令月拿着账本，径直往屋里走去。

“啊？这样就可以了吗？”秦乐叫住了柳令月，又忍不住后悔了。

“是的，现在没有其他事了。在禹城多享受，多玩玩吧。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柳令月回头，给了秦乐一个礼貌的笑容。秦乐微微颔首，立刻飞奔了出去。

柳令月默默地看着秦乐的背影，什么表情都没有。她转身回屋，途中顺手就把假账本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篓当中。

她看都没有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