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相互的试探
柳府。
秦乐看到舒绫绡那样的防备自己靠近苏辰，心里本就不是滋味。想要搞清楚这其中有什么样的误解，但是又苦于没有机会。而且————秦乐看向在一旁品茶休憩的柳令月，感觉似乎自己这边更加难办。
她不会还喜欢苏辰吧？舒绫绡带走苏辰的要求她都没有反对，难道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做掉我？秦乐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不过看到柳令月一副虚弱闲散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多心到可笑。但无论柳令月此时是什么样子的，他都深深地提防着柳令月，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绝对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
“咳咳。”随着两声柳令月的轻咳，一下子让秦乐从自己沉浸的思绪当中惊醒了过来，看着这个柔弱动人到好似风中柳枝的女子，一时让自己再次有了幻觉之感。是自己疑心太重了吗？她其实只是一个掌握了许多情报的女人？但是秦乐不敢轻易地妄下定论，因为想起那天夜里，柳令月用那傲慢到几近目空一切的眼神看着自己时，自己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战栗感。
“小姐，没事吧？”夏玉赶紧过来拍拍柳令月的后背帮她顺气，柳令月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回应着夏玉。
“没事，你帮我把上个月十里铺南面的账算一下。情况记录在书房里了。”
“好的，小姐。”夏玉行了个礼，便走向书房。
柳令月看着夏玉走远，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立刻恳切地看向秦乐。
“我都忘了这孩子算盘打得慢了。秦公子你会算盘吗？会的话过去帮一下夏玉吧？”
难得听到柳令月这么恳切的语调，秦乐没有多想，点点头就跟着一起出去了。秦乐发现柳府虽大，但是下人真的很少，没有苏辰在身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空旷感。
秦乐刚刚走到虚掩的书房门口，却听到立马传来了飞速的击打声。他没有敲门而是趴在门缝上偷看。只见夏玉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六个算盘，她看都没有看向算盘，而是看着一旁摊开的账目，飞快地使用着算盘。
“这......”看着夏玉极其随意地同时使用六个算盘，眼睛还一直盯着账目。再次感到了诡异，为什么夏玉算账很快这种事情要隐瞒柳令月呢？
秦乐还没来得及细想，韩姓的老管家便捂着肚子过来，请求他帮忙去后厨看一下炉灶上的火。秦乐又火急火燎地赶往后厨。莫名其妙地开始守着正在焖烧汤水的锅炉。
“怎么回事.....感觉是来做苦力的。”秦乐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用木棍戳戳里面的柴火。
“厨师的汤，唱戏的腔。舞台上唱戏的戏子，厨房里看火的厨子，这两样东西是最看功夫的。”柳令月清冷柔和的嗓音从秦乐身后传来，“不过，熬一锅好汤非常需要时间，不仅是熬汤的时间，还有收集材料的时间。”
柳令月走到秦乐身边，也蹲了下来，熟练的翻动炉灶里的柴火，火势在她的手中变得似乎在起舞。
“这种事你也要亲力亲为？柳小姐能走到今天果然非比寻常。”秦乐毫不犹豫地让开位置，俯视着柳令月说话。
“重要的事情当然要亲力亲为，不然怎么熬一锅好汤呢。”柳令月疑惑地看向秦乐，“话说你算账这么快的吗？一下子就搞完了？”
“啊......嗯嗯。是的。本公子可是打算盘的好手。”秦乐看着被夏玉蒙骗的柳令月，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阐明，下意识觉得应该先糊弄过去。
“诶.....那就好。”柳令月轻描淡写地回应着，没有秦乐起疑，也没有夸赞秦乐的能力，而是自顾自走到另一边查看其它准备好的食材。
“柳令月。”秦乐突然发现，这个独处的空间，似乎是试探柳令月的绝好机会。
柳令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继续确认着庞大数量的蔬果，顺便回应了他：“怎么了？”
“你和陈将军是什么关系？”秦乐刚说完，又立刻觉得自己问得不够漂亮，这里似乎问你对陈将军了解多少更好。这个奇怪的，看不透的女人总是能若有若无地打乱自己的步调。
柳令月拿起苹果的手稍微停了一下，继而擦拭起了上面的灰尘。
“十年前的集会曾有一面之缘。陈将军当时给了我一些糖吃。给我看了一下他的剑，还对我说了些意味深长的话。”
“什么意味深长的话？”没有听说的事情让秦乐瞬间警觉了起来。
“不记得了。我那时是小孩，也听不懂。你自己去问他吧。”柳令月继续翻找着什么的样子，她的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是几乎已经笃定秦乐与陈将军相熟。
“.....好的。”秦乐走上前，继续看火，突然从远处飞来了什么东西。秦乐连忙起身，将其接下。
是一个圆滚滚的包菜。
没等秦乐发问，柳令月就开口：“你帮我把这些食材放到一边的案板上，等等要用的。”
“嗯.....”秦乐把包菜放到案板上，结果又飞来了许多食材。秦乐忙不迭地接住了一个又一个被丢来的食材，连喘口气质问柳令月的空隙都没有。秦乐一个接着一个地把这些食材放到案板上，又飞来了一个诡异弧线的茄子，秦乐大幅度地倾斜着身子，才宛如捞月一般捞住了差点落地的茄子。秦乐一手抓着茄子，一手擦汗，刚要把茄子放到上面，又飞来了一个旋转的东西。
秦乐立马单手接住了那个东西的尾端，因为单手接物产生了要摔倒的知觉，秦乐旋转身体，最终用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接住了那个东西。细看才发现是一根擀面杖。
“你不会是想砸死我吧？”秦乐非常不爽地质问着柳令月，这时柳令月却靠过来，摆出了一副十分满意的笑脸。
“诶，秦公子你好像摆出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姿势呢？”柳令月向低着身子摆出奇怪姿势接棒的秦乐努努嘴，秦乐这才发现自己处于了一个十分窘迫的样子。但是看向自己的手，他忍不住感到一阵胆寒。又产生了那种被柳令月完全看穿的感觉。
“哎，柳小姐别胡闹了。你身子骨不好就快去休息吧。”秦乐挤出笑容，非常不镇定地把擀面杖放到案板上，他越来越感觉有些古怪。柳令月似乎对他的了解程度超乎他自己的想象。
“丢几个水果而已，这不算什么啦。夏玉昨天切菜的时候还脱手，把菜刀飞到门框处了呢。还好当时厨房里没有其他人。”柳令月笑着指向了门框上一个十分明显的刻痕。
虽然很想说，切菜怎么可能把菜刀飞出去，但是又怕自己失言的秦乐只好乖乖地凑到门框处来看————果然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痕迹。
“好了，你继续看火吧。”柳令月锤了锤肩膀，走出了厨房，“拜托你了，秦公子。晚上你可以多吃一点。”
“.......”什么都没有试探出来反而被试探了的秦乐感到异常烦躁，不知不觉开始注视起了门框上的刻痕。他看了看刻痕，又看了看切菜的位置，发现两者的距离实在是很远。
秦乐走到案板处，又走到门框处，怎么都感觉菜刀脱手也不可能飞到这里来啊。除非是故意丢过来的。
“但是为什么要故意丢菜刀过来呢？”秦乐顺着门框往上看，什么都没有。他又借着往下看，瞬间他的眼睛都看直了。
地上躺着一只被一分为二的苍蝇。
陈将军再次收到了秦乐的信鸽，里面直接问到十年前跟柳令月说过什么样的意味深长的话。陈将军喝了好几杯茶水，依然想不起来。
“我有说过那样的话吗？我怎么记得我什么都没说。”思考着的陈将军忍不住来回踱步，“倒是这个臭小子说什么，已经和苏辰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关系。计划要改变。果然人心还是肉长的，他也没有他小时候那么别扭了。”
“我到底说了什么意味深长的话？”陈将军打开了自己私藏的礼盒，里面有酥饼，香糕，还有各种零散的糖，看着零散的糖，他尘封的记忆不禁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场集会。这时他才突然想起来，不是当年他对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说过什么意味深长的话，而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对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记得那个小女孩一个人有些寂寞地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玩耍嬉戏的别家小孩。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
他便向人打听，知道柳家的小姑娘自小患有恶疾，体弱多病，他便心疼地走近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陈将军从没见过如此漂亮可人的小女孩，细看她的容貌简直就是天仙的雏儿。即使是拒绝过无数求爱的陈将军，也被这个小女孩惊世的外貌所震撼。小女孩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室内依然一副怕冷的样子。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陈将军和蔼温和地问着。
“柳令月。”柳令月礼貌地向陈将军点点头。
陈将军正想在兜里翻找自己常备的糖分给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柳令月就已经盯着他的佩剑一动不动了。
不愧是铸剑师家的女儿。陈将军忍不住感叹，然后拔出了一点剑刃给柳令月观赏。
“怎么样？叔叔这剑不错吧？”陈将军带着孩子气的口吻和腔调说着。
柳令月轻笑了一声，摸了一下橙黄的剑穗，抬头直视着陈将军的眼睛。
“陈与之，陈将军。”柳令月笑着，念起了一首络城儿童传唱过的童谣，“陈将军，将军王，凫羌打谷，将设防，千里山水拦不住，银鞍白马胜凫羌。络城山炉已熄火，都城群武来请王。”
陈将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他们夸奖得太过啦。小孩子不要太相信这些歌噢。”
柳令月笑道：“凫羌王用兵如神，满朝文武只有你和梁九王敢亲上前线对决凫羌王。最终你亲自上阵，胜多败少，赚得了一次和谈的机会。陈将军实在是有些过谦了。”
听着这份夸奖，陈将军更加不好意思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柳令月那与年龄不符的笑容气质。他终于从兜里翻找出了几块零碎的糖，递给了柳令月。柳令月吃糖的时候，他带着十分怜爱的目光看着她，心里不断地为这个美丽又病弱的可怜孩子感到惋惜，忍不住摸摸柳令月的头。
柳令月吃着糖，抬头望向这个用同情怜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男人，她冷漠的神情中染上了一层比陈与之的眼神更加可怜同情的颜色。这时陈与之才发现这个小女孩脸上有着与众不同的成熟感和傲慢感。
柳令月轻轻地开口，用极其高傲冷淡的声音，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错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