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赴宴
月末，天下第一楼开宴。
从细长的道路入口陆陆续续有人下马下轿子，都是禹城喊得出名字的名门贵客。他们一律没有以往的趾高气扬，而是拿着请柬身边带着三两随从，徒步走向这座高楼，脸上的贵气也变成了崇敬的欣喜之色。
舒绫绡坐着夸张贵气的马车而来，也同样在道路的入口处停下了车轮。四周同往的人，甚至不需要抬眼细看，就知道从这辆马车上走下来的必然是最为声张艳丽的舒家小妹。舒绫绡带着苏辰从马车上下来，同样徒步走向这座气势磅礴的大楼。越是靠近这座楼，越是发觉这座楼的高大雄奇，抬眼望去简直接通云霄，掠过的雁群在稀薄的云色下被染成了仙鹤。
舒绫绡穿着比初次见面时还要惊人的服饰，她衣着上的纹绣图案简直就像是镶刻了一幅千里江山图。但浓郁的色彩多为赤朱，飞凤，群鸟的细小的图案在红艳的底色上栩栩如生。拿着请柬的众宾客大都怀着激动欣喜的神情望向越来越靠近的天下第一楼，不过周围的女性客人们，基本都忍不住红着脸瞥视着舒绫绡的打扮。
舒家小妹，最抓得住女人的心。苏辰再次为这件事感叹，只是纯粹的好美之心，也能让自己变得独具一格。苏辰忍不住看向四周，却丝毫没有发现柳令月和秦乐的身影。不知他们是已经到了里面，还是在自己的后面。
“苏辰。”舒绫绡招呼着苏辰快跟上，苏辰还是忍不住不停张望着，双脚逐渐跟上了舒绫绡的位置。
“传说高祖和无霜剑客在天下第一楼畅饮之际，高祖提醒了当时心高气傲的无霜剑客这样一句话。”舒绫绡突然想起了自己听过的一个故事，说给了苏辰听。
苏辰立马就好奇了起来，快步跟上舒绫绡，期待着下文。
“高祖说‘进入天下第一楼时，不仅要思考，自己是什么样的天下第一，同时也要思考，同在楼中的其他人，是什么样的天下第一。’虽然这个传说听起来很假就是了，因为没有下文。没有下文的故事禹城人一般都不喜欢，可是我父亲却好像很喜欢这个传闻。还以此告诫我要懂得观察倾听。可惜我性子太直了，很多地方都不能如父亲所愿。”舒绫绡笑着，看向天下第一楼的高阁。即使她已经无数次地步入过这里，但浓烈的爱情之火，还是让她的脸上充满着幸福的期待，即使被多次冷冽地对待，她的心中还是充满着希望。
像是被舒绫绡鼓舞到一样，苏辰加快了步伐。他也开始期待着说不定在楼中等待着他的秦乐。即使他心中小小的疑心，困扰着他。
不过此时，柳令月和秦乐其实正走在后面。夏玉小心地扶着柳令月往前走，柳令月也只是笑着说没事。秦乐疑惑地看着夏玉，夏玉担忧地看着柳令月，而柳令月又一脸放松地看着秦乐。
“秦乐，这段时间住得还舒服吗？”柳令月直呼其名，秦乐还愣了一下。
“舒适非常，尤其饭菜极为可口，天下罕见。”秦乐端起声音，非常优雅地回答道。
“你可真是一个特别的人，如果没有尝遍天下，谁敢妄言天下罕见呢？但，听你说起这话，我格外地相信。”柳令月微笑着说到，“有些话我都没有跟你说清楚，是我的不对，但是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那是，卖关子是商人的本色嘛。如果不会勾人心绪，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好商人呢？这方面我还是很敬佩你的。”秦乐想起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内心甚是不爽，更加不爽的是自己思索不到答案。
“秦乐。”柳令月语气突然变得锋利了起来，尖利的眼神看着话中带着火药味的秦乐，“你.....是否愿意与我为敌？”
“？？？”秦乐一时被这更大的哑谜弄糊涂了，夏玉也担忧地看着两人，想说什么却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极度认真，甚至眼里饱含期待的柳令月，秦乐舒展眉头，用平静认真的神态回应着。
“我愿意。”这声“愿意”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甚至有人回头看向这里。秦乐顿时才发现自己好像说出了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一时神情尴尬了起来。柳令月忍不住捂着嘴偷笑着，立马走过来握住了秦乐的手。
秦乐疑惑地看着此时大变脸的柳令月，更是震惊于她握住自己的双手。
柳令月带着笑意，甚至是说，带着一点长辈的怜爱眼神看着秦乐的脸。
“有你这句话，我非常开心。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此生我们注定只能是朋友。你对苏辰关怀甚多，以后的日子里，也请你多多照顾好辰儿。”
秦乐自信的脸最终还是没能保持住。因为柳令月所说的这句话太奇怪了，奇怪得超过了他自从认识柳令月以外觉察到的所有疑点的总和。因为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过柳令月是这般的真情流露，没有半点虚掩之感。柳令月的眼神分明就是怜爱的眼神，她说到“非常开心”的时候，脸上也确实是喜悦之色，而她说到“只能是朋友”的时候，她那一轮如月之眉上，着实浮现了惋惜的神色。最后的嘱托，也确实能感受到她作为苏辰的姐姐，对一个小弟弟的关爱之情。
秦乐这时才发现自己对于柳令月产生过的些许恐惧之感绝非空穴来风。陈与之曾教导过他，如果是一个满口谎言，虚情假意的别有用心之人，一定要除之而后快。
可如果面对的是一个真情实感，句句诚恳，却又前后矛盾，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呢？
不久，对柳令月更加疑惑的秦乐和对舒绫绡更加敬佩的苏辰重逢了。苏辰几乎是想要冲过去抱住秦乐，但是又不希望秦乐知道自己如此想他，只好运调内息，平静心情。秦乐也是想要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抱着苏辰转好几圈，来缓缓这段时间里在柳家觉察到的万般古怪。但是碍于虎视眈眈的舒绫绡，他也只好按捺住自己心中的冲动。
柳令月和舒绫绡在二楼的茶室相会了，两人相互行礼之后，便坐下来打算商谈近来的商务情况。
“我说，两个孩子一起闯荡江湖也很久了。让他们好好说说话吧。别把辰儿拽在身边了。”还未等舒绫绡开口，柳令月就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揶揄着舒绫绡，“辰儿生得俊美，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有数。可你身为舒家当主，一直强留一个外来男子在府上，还不让他和朋友正常相处。莫不是有什么隐情？我可不在乎有什么隐情，传出去不好听且不说，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
柳令月轻吹热茶，只言片语就把舒绫绡杀得片甲不留。舒绫绡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赌气地看了一眼在场的每个人。秦乐疑惑地看着帮忙的柳令月，柳令月回头给他了抛了一个古灵精怪的眨眼。
秦乐在更加的不理解当中和苏辰一起走了出去。看到这个像是舒绫绡经常会有的眼神如今错乱地产生在了柳令月身上，让秦乐感觉说不准其实柳令月只是一个病情过重精神失常的人罢了，更甚于，此前所有对于柳令月的猜测都是没有意义的。来不及多想，看着两人偷偷溜到其他房间的路上紧握的双手，他也开始逐渐对柳令月感到了一丝宽心。
“这么在乎你，关心你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秦乐看着苏辰的脸，感叹地说到。
“你在说什么？”苏辰疑惑地看着秦乐。
“啊，没事。来这里的时候我已经询问过了。那三个目标依然都收到了请柬，但是郭公子没有出现。想必他一定是‘老爷’当中的一员了。”秦乐和苏辰到了一个单独的客室，忍不住感受着苏辰掌心的温度。
“说得老爷好像是一个组织一样。哈哈哈哈，这不是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让我们下定论吗？”苏辰笑道。
“但是那也八九不离十了嘛。”秦乐得意洋洋地摸向苏辰的脸。
“这才几天呀，不要动手动脚的。”苏辰抓住了秦乐伸向他的手，但是挪动身子又贴近了他一点，“我跟你说，舒绫绡跟我说了这些事.....”
两人交换着近日的见闻，秦乐思索再三，把最像是故意迷惑他的名单事情给隐去了。只说了柳令月，夏玉的奇怪表现，以及那个诡异的地下室。
舒绫绡的故事尚且让秦乐感到“啊，不愧是她”，而柳令月这边发生的事情让苏辰逐渐变得脸色铁青了。
“这....这怎么可能？”苏辰大骇，一度说不出话了。秦乐依然保持着镇定，握紧了他的手。
“我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觉得非常的奇怪。不过现在想来，有点刻意地留下的油灯，菜刀斩苍蝇这种事情......也不能排除是柳令月在戏弄我罢了。她方才还帮我们解围了呢。嘛.....虽然也确实不能太乐观。”秦乐苦笑着，这几天的事情接踵而至，让他非常想不通，“地下室里的棺材未必是用来存放人的尸体，也可能是存放动物尸体，或者做关于剑胚的保存试验，不然我感觉也没有必要放在剑室下面。夏玉必然是一个武功高手，至于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功夫，可能有她的苦衷吧。”
苏辰皱眉：“你这种分析有点不像你啊。不过这些反常又奇怪的现象确实也不能直接说明月姐姐是个坏人。”
“当然不像我啦。因为我想不透柳令月是怎么想的。我感觉如果按照常理推断的话，那么很容易就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了。这种时候反向的思考可能更好。至少我现在认为，她这虚弱的身子骨，很难做出什么料想之外的事情。”秦乐耸耸肩，“至少她刚刚的帮忙就很让我吃惊。”
苏辰思忖着，也确实想不到什么有用的点子。他不禁抬起头，看向秦乐。无论在多么奇怪复杂的情况里，他看着秦乐如星子般的眼睛，万般柔情就涌上心头。
秦乐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你也有点不像你噢，你盯得好肉麻啊，哈哈哈哈哈。”
“秦乐。”苏辰靠近了一点，凝视着秦乐的双眼，望见了眼波中那个小小的自己。
“你......是什么样的天下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