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老爷
被挟持到探香楼后街的苏辰，正郁闷着该如何脱身的时候。突然就有人从身后偷袭了那几个人，带着袖箭的这三人发现有其他大量的人涌了上来。立刻仓皇地逃窜了。他们两个奔向一个方向，另一个奔向反方向。
工人打扮的人们立刻上来紧张地慰问苏辰：“苏公子没事吧？我们是舒家的下人，今日轮班没有到我们。我们刚才发现柳家和舒家全都失火了，于是一起结伴赶往府邸，方才看到您被挟持，才有幸可以一起吓退贼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受伤？”
“多谢出手相助，多谢多谢。”苏辰连忙道谢，才发现为首的此人似乎就是初见时将自己踢下二楼的伙计，“失火了？”
苏辰看向禹城的前后两个方向，确实能看到两边的顶端似乎都有些许黑烟升起。
“这几个贼人似乎刚才有两个跑向的就是柳家的方向，有一个跑向了舒家。我们要赶去灭火，保护小姐。还望苏公子保重。”舒家的仆从们立刻一起行动了起来。
“糟了，月姐姐有难！”苏辰又立马想起，秦乐还在和花魁周旋。正欲施展轻功跳上去之时，秦乐刚好就从窗户里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不远处。花魁对着秦乐连发数针，苏辰舞起此逝将它们悉数打落。花魁干瞪着眼，又躲回了房内，没有追击。苏辰刚想直接跳进去，秦乐却一把拉住了他。
只见他身上携带着的那个小瓶子已经被摔破了，里面滚出了几颗让苏辰觉得眼熟的药丸。药丸旁边还带着刺鼻气味的粉末，瞬间招来了一只飞鸽。秦乐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自然地取下了飞鸽脚上的信纸，将它展开捧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瓶子是什么东西？那个花魁很明显就是凶手吧？她刚刚都飞针了......为什么不继续追？”苏辰疑惑地连续提问。
秦乐则是用力锤了一下地面，恶狠狠地说着：“糟了，我被摆了一道。现在不是追这个凶手的时候了。我们还有更大的凶手的要追。我们马上去柳家！柳令月有生命危险了！”
秦乐牵起苏辰的手，两人一起施展轻功快速穿行着。
“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跟我解释一下呀。”苏辰急切地问到，看到柳家方向升起的黑烟，他不禁心急如焚。
“是皮影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仅是皮影戏，还有各种障眼法。”秦乐捶了自己一拳。
“皮影戏？什么意思？”苏辰非常疑惑。
“就是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其实是被人操控的啊。我先前的推论完全是错误的。那个小瓶子里的药丸是沉烟丹！我们当时窃蟠螭用过的变声药丸，想不到禹城也有。小瓶子里的粉末是吸引信鸽的东西。老爷故意把瓶子留给我，然后等我打开这个瓶子。老爷就是夏玉啊！柳令月只是她操纵的皮影，人偶罢了。”秦乐气得咬牙切齿。
“什么？！”苏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夏玉飞刀可以斩苍蝇，打算盘速度又极快。每次舒绫绡和柳令月猜先的时候，下人们又必须隔开得远远的。就是这样夏玉才有机会。剑室里的地下室很明显是夏玉在做什么研究，柳令月只是她拿来挡箭的幌子罢了。而且最最重要的就是。”秦乐即使步伐飞快，口齿也十分清楚，“是花。”
“花？”
“那日你与老爷轻功对决的夜晚，最后他被旁边的卖花摊泼得满身花瓣。最后也是用花瓣逼退了你。然后今天我们和夏玉作别的时候，她的脚下留下了一个细小的红点！那就是被踩碎的花瓣残片啊！”秦乐握紧了腰间的乱花，“我真笨，明明老爷就在身边我却发现不了。仔细一想，柳令月向我透露的那些，像是谜语一样的话，要么就是被夏玉操纵之后说出的违心之言，要么就是向我发出的求救信号。”
秦乐拿出刚刚那张纸，在飞檐走壁间丢给了苏辰。苏辰展开一看，上面是笔力万钧的字体，赫然写着：“我要弑月。”
两人飞快地赶回了柳府，发现火势基本已经熄灭了。而这里到处倒是柳家下人的尸体，基本没有人还有生气。苏辰拔出剑小心地注视着每一个方向，内心早已心乱如麻。秦乐带着苏辰一脚踢开了夏玉的卧房，发现地板上确实有几片那日所留下的花瓣。
“居然真的是......”苏辰震惊得无以复加，而秦乐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突然转身使剑刺向自己，在苏辰还没能消化现有的情况之时，秦乐刺向了他。并且高喊着“蹲下！”
苏辰立刻蹲下，秦乐一剑被苏辰身后的黑衣人挡开。苏辰翻滚到一边，这才知道秦乐刚刚是听到了偷袭的脚步声。惊觉自己因为震惊而不在状态的苏辰晃了晃脑袋，立刻拔剑杀向黑衣人。
秦乐胡乱挥舞着剑掩护着苏辰前进，三人拼杀到了庭院里。另外三个黑衣人立刻从阴影中跳了出来。四人将秦苏二人团团围住。苏辰倒吸一口冷气，通过刚才的交手，苏辰发现这些黑衣人的武功确实不俗。如若是单对单，苏辰有把握自己能在十招之内拿下，但是此处有四个人，步伐整齐划一，且气息和剑招相近。四人组合在一起完全超越过了四个单独的人的实力。而且，苏辰还要顾及自己背后的秦乐。苏辰拿剑对准了在慢慢对他们绕圈寻找空隙的黑衣人。秦乐也紧张地摆出了架势，在对峙间看见庭院的尸体堆里，似乎也有三个倒下的黑衣人。
“我等等佯装攻前方，然后你躲开，让我使一招贵妃醉酒。突袭后面的人。你想办法躲在安全的地方。”苏辰紧张地低声吩咐着，黑衣人们也心知苏辰的剑术高超，依然在用剑尖环绕着，对准着。
“大丈夫哪有在自己恋人面前潜身缩首的啊？看我配合你！”秦乐依旧是那臭屁自负的语气，苏辰刚想回头骂他，黑衣人就刺了过来。秦乐立刻调转身位，用肩膀挡下了此剑，另外三人一齐杀入。苏辰剑尖点地，双腿向上，像旋转的风火轮一样踢开了黑衣人们的第一轮攻势。两人且战且退，退到了用茶的大会客室门口。
“要是车轮战的话，半柱香的时间都不用。我就能全部斩杀。”苏辰护着秦乐，逐渐靠在墙上。
四个黑衣人再次整齐划一地杀向苏辰，苏辰连续施展剑招。用此逝在空中画出了潇洒的弧线，一招提壶破弦，一招追风劈雪，连续施展出凌厉的剑招化解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然而黑衣人们依然毫发无损，秦乐肩膀被刺穿。苏辰的身上也在过手之间不断地涌现了新的伤口。
“不能这么下去。我们一起上，我来帮你吸引火力！”秦乐说完，还没等苏辰统同意，提剑就砍向其中一个黑衣人。苏辰无奈只好立刻跳向剩下三个黑衣人，用扫堂之剑招，连续击退了数次。终于斩伤了这三人的手臂。而另一旁的秦乐，被打得七荤八素，又被一脚狠狠踢开。意欲补刀之时，苏辰一个后空翻，将此剑硬生生吃下。
“兵器不称手罢了，并不是我武功不好。”秦乐依旧用他那招牌的嘴硬说着，用乱花支撑着站了起来。
苏辰心知这样的战法确实有效，但是对于秦乐来说太危险，损耗太大了。何况自己身上也受了不少伤，再打下去很可能两败俱伤。
苏辰拉着秦乐冲进了会客厅里，四个黑衣人同样赶上。苏辰利用桌椅，花瓶等空间上的优势，持续压制着这四人。秦乐则是瞎搞一样吸引着黑衣人们的注意力。就在苏辰以为自己即将得手之时，黑衣人们陆陆续续地把桌椅，花瓶全部砍得粉碎。再次用连绵不断的统一攻势杀向苏辰，秦乐被一脚踢到了脑袋昏了过去。而黑衣人们似乎没有在意秦乐，全心全意地要杀苏辰。
“原来，目标是我吗.....”几个黑衣人仍然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而苏辰此时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这关看来可能过不去了啊......”
苏辰再次施展出自己的浑身解数，身形在白鹤和猛虎之间变化，潮水般的攻势也只是让四个黑衣人身上的轻伤变成中等程度的伤口。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从门外杀进来了一个人————夏玉。
“是她。”苏辰没有多想，和夏玉联手进攻着这四个黑衣人。瞬间瓦解了他们坚如钢铁的防御。夏玉的武功很高，速度也极快，而且她在进来时剑刃就已经沾满了血。苏辰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为什么，在轻松杀败四个黑衣人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斩向了夏玉，而夏玉轻而易举地回避了，她脸上还在冷笑着。
“不！！！！！”苏辰大吼一声，不敢相信，“你这个恶魔！你做了什么！”
苏辰立刻和夏玉打了起来，此时早已筋疲力尽的苏辰早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应对。很快就被压制住了，苏辰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在手中，在快要倒下之时双手拼尽全力砍向夏玉，将她震飞数米。最终她被倒下的椅子压断了腿。
她一声也没有叫，而是强忍着疼痛，忍到泪花都出来了还是保持着镇定。不过浑身是伤，失去力气的苏辰也只能趴在地上，完全动不了了。
苏辰突然发现，这一幕是多么眼熟。无比无比的眼熟，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无比清晰地见过。
秦乐的手垂着，完全被砸晕了。四个黑衣人的身体分别躺在不同的地方，他们的身上还在不断地溢出着鲜血，而夏玉则凶恶地盯着他，但是同样被身子被压倒完全动弹不得。无数尸身摆在自己的周围，前方还有自己珍视的人，同时还有自己陌生的人。
苏辰仔细地看着，才发现四个黑衣人全都没有死。自己和夏玉开战得太过急切了，他们似乎还有气息。他们转过头来都盯着苏辰看，有那么一两个还努力挪动着身体，想要靠近苏辰，结果他。但是无论怎么用力，也实在是过于缓慢了，始终和趴着无法动弹的苏辰隔着很远的距离。
看着他们盯着自己的目光，苏辰终于想起来了这个相似的场景。就是南剑惨案的那个雨夜，四周也都是这样的。全都是倒在地上的人，珍视的人，陌生的人。黑衣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很是凄厉，但苏辰完全不感到害怕。因为真凶的眼睛才让人害怕，真凶那拖动重剑的声音才令人害怕。苏辰也想努力挪动自己的身体靠近秦乐，自己却怎么都使不上力了。
就在这时。
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声音。
一个很远很远就出现的声音，很细微，很细小。但是这个细微的声音瞬间就让苏辰颤抖恐惧了起来，瞬间就让苏辰愤怒悲痛了起来。
是重剑拖行的声音，和惨案的那个雨夜里听到的，重剑在地上拖行，一模一样的声音。非常刺耳，又非常凄厉，同时又非常哀怨惊悚。
是凶手。苏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惶恐，不安。他拼尽全力扭动自己的身子，想让自己站起来对敌，可是丝毫却站不起来。他拼命地挣扎着，脸上都已经充血了，可是只是看起来像一条打滑的泥鳅。
那个恐怖的，令人胆寒的拖行声越来越近了。
他要来杀我了吗？他放任我活着这么久，终于要来杀我了吗？可是我现在完全动不了.....苏辰飞快地思考着，依然无法得出任何办法。只能任由恐惧蚕食着自己的内心，想不到在这个意外的时候，凶手居然向他走近了。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我的复仇之路就这么结束了吗？秦乐.....苏辰看向秦乐，心中的不甘和痛苦几乎要把自己的心给淹没了。可是如今一点办法都没有，疲惫至极的他甚至提不起多余的力气来发出声音。
就在那个拖行声，已经逐渐靠近这个房间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了清亮，温婉的人声。
“我是清都山水郎。”
“不！不要，不要啊！”苏辰惊恐到快要窒息了，他用尽全力从嗓子里憋出了这么几个字，因为这个声音，他一听就知道是谁。
“天教分付与疏狂。”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这是不可能的！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苏辰感到极度的绝望，拖行声和人声都越来越近，恐惧持续笼罩着他。他的内心疯狂拒绝着这个真相，他内心的痛苦，以及对于自己无法动弹的责难快要吞没了他。
“曾批给雨支风券。”
“不要......我求求你了...不要.....”苏辰已经害怕得哭泣了起来。因为现在的场景已经完全重现了惨案当时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惨案当时的人都已死去，而如今身边的人是即将要死去。苏辰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但是他依然难以接受，他的内心崩溃到了无法支撑的地步。他只能不断地哭泣着，因为动弹不了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再次看到惨案的发生。苏辰完完全全崩溃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害怕地抽泣着，同时脊背传来了难以形容的刺痛感。
“累上留云借月章。”
四句诗毕，来人拖着巨剑进入了房间，终于显露了真身。苏辰哭泣着，努力抬头看着，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当天夜里会被一双眼睛给吓晕了过去。
————因为柳令月清冷淡漠的眼睛，此刻在月亮的清辉之下，竟然散发着血腥诡异的红光。此刻她冷漠高傲的眼神，完全与那个血淋淋的雨夜中看到的那双眼睛清晰地重叠在了一起。她和苏辰对视着，仿佛在目视着一只蝼蚁。
哭泣着害怕着的苏辰还没有完全接受凶手就是他敬爱无比的月姐姐的时候。夏玉拖行着自己受伤的腿，如奉神明一般虔诚地跪到在了柳令月面前。她双手紧贴地面，掌心朝天，用恭顺忠诚的语气说了两个字。让还没能从震撼的连环中休息的苏辰再次感到绝望的惊颤。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