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天下第一恶
在夏玉的声音中,苏辰早已达到顶点的绝望变得更甚了。一瞬间他与柳令月昔日美好的情谊瞬间化作飞烟,留下的只有恐惧,颤抖和憎恨。他印象中的那个永远在保护自己的温柔姐姐,如今在月光的柔波下,露出了冷冽的厉鬼面容。
她是禹城剑玉,老爷。还是南剑惨案的凶手。就是面前这个冷漠注视着自己的,令人胆寒的美丽女人,杀害了自己的全家……
苏辰努力抬起头,强忍着快要晕厥过去的恨意和惧意以及脊背传来的疼痛感。此刻的他与当时在雨夜里的他有所不同,他不仅成长,进步了,而且此刻的现场还有一个需要他挺身保护的人。苏辰的牙齿都在颤抖着,他看向柳令月,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在那个雨夜里,仅仅只是对视,他就会晕倒过去。
因为柳令月的瞳孔竟然变成了诡异的红色,那妖红的厉光在月色之下显露出了摄人心魄的寒气。她带着笑意俯视着苏辰,苏辰死命咬住牙关注视着她。那个令苏辰不敢忘记又抗拒的雨夜场景,此刻再次真实地重现了。而凶手,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
苏辰浑身动弹不得,巨大的疼痛和压迫感折磨着他。他先是想站起来与心心念念的仇人作战,发现完全站不起来之后,他只能转而努力地靠近秦乐,想要保护住昏迷的秦乐。但是重伤的身子依然无法挪动多少,窒息的感觉让他浑身发冷,他明白过来,现在的情况完全就是砧上鱼肉,今日已经必死无疑了。
一想到“必死无疑”,不仅是无法报仇雪恨的痛苦,更有失去爱人的悲酸。他怔怔地看着秦乐的面容,浑身的感觉越来越差。
柳令月丝毫没有在意苏辰的想法,夏玉向她点头示意之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而此时她拖行起了巨大的重剑“月章”往房间的深处走去。四周全是同样用余力在挣扎的黑衣人们,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提着巨大重剑的美丽女子。同样他们也都清楚来人的名字,巨大的反差感也让他们在竭力地蠕动着。柳令月都没有正眼瞧过去,提起那苏辰难以催动分毫的重剑,直接将第一个黑衣人的脑袋生生砍了下来。
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暴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在整个房间里。苏辰和其他黑衣人都震悚地观看了这一过程。下一个临近的黑衣人用尽全力抬起颤抖的手,袖箭从中射出。柳令月压低剑身直接挡下,向前压去一步,挑动起剑尖斩飞了他的手臂,还没等这个黑衣人撕心裂肺的尖叫时,她又压下重剑的剑身,将其胸口捅穿。胸部出现巨大的窟窿,黑衣人面容扭曲的死去了。剩下的黑衣人更是难以承受着这种具有冲击力的虐杀,重剑的杀人场面比想象得还要残忍。柳令月则是漫不经心地加快了速度,将所有的黑衣人全部杀死了,宛如砍瓜切菜,宰杀羔羊一般。她更是划开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喉咙,用双手接着涓涓流出的鲜血。
她竟然在用鲜血洗手。她洁白如玉的双手自然是越洗越脏。她平静地看着血污在自己的手上堆积。仿佛像是想用污秽洗濯掉她柔白手掌的纯净一样。更诡异的是,她的衣袖当中渗出了白色的粉末,那粉末的颜色和形状分明就是一颗白子支离破碎的尸体。
苏辰已经惊颤到咳出血来,他难以承受这样的血腥宰杀。让他最为痛苦,最为难以承受的是,可能苏家所有人,都是这样被柳令月宰杀的。昔日美好的一幕幕,逐渐在他面前勾勒出了诡异的想象,让他更加感觉到脊背的灼烧。
柳令月,缓缓地走到了秦乐身边。
苏辰:“!!”
月章上面满布的鲜血还在滴垂着,与昏倒秦乐的脸庞形成了对比。秦乐宛如熟睡的婴孩,而柳令月则是无情的刽子手。她看着秦乐,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而是缓缓举起了那把嗜血无数的重剑。
“不,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不知何时,苏辰竟然爬到了柳令月的脚边。他用尽全力拉着柳令月的衣摆,噙着绝望的泪水,抵抗着窒息感发出声音乞求到。
“求求,求求你放过他……”苏辰用尽全力挤出这些声音,抽泣的泪水挂满了整张脸。他知道自己此时完全无法与之对抗了,没有人会来救他们,没有人是这个恶魔的对手。他被绝望压得精神崩溃,以至于如此尊严尽失地哀求着。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下意识的行动会如此没有气节,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此时的行动。秦乐那不问一切的安详脸庞,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失去……
柳令月放下了剑,平静地看着哀求的苏辰。
“明明血海深仇的人就在面前,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求我而不是复仇吗?”柳令月看了眼秦乐,又看了眼苏辰,“不过也是,就算你能杀了我,你的家人们也永远不会回来了。比起去做满足自己内心的虚妄之事,保护住自己唯一的亲爱之人,也合乎常人的想法。”
柳令月一脚将苏辰踢开,苏辰翻滚了几圈才停下,嘴角被擦出血迹。还没等苏辰缓过来,柳令月放下重剑,轻而易举地将苏辰整个人提起,苏辰瞬间双脚悬空,想要踩着地面却什么都踩不到。
她抓着苏辰地领口将苏辰按在墙壁上,依然让他双脚腾空着。伸出一只手,扼住了苏辰的咽喉,万钧之力汇聚在她的手掌上,真正的窒息向苏辰袭来。他完全喘不过气,视线都模糊了。
“真有趣,我小时候救你的时候也是这样杀人的。”柳令月轻笑了一声,“我可以放他一命,但你必须什么都听我的,做得到吗?”
在无限接近死亡的痛楚当中,苏辰模糊的视线中又看到了秦乐,他便用尽全力地点头,丝毫找不到卸力或者反击的办法。柳令月松开手,苏辰瘫倒在地上不断咳嗽着,他感觉自己的心理和生理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柳令月走向秦乐,从怀中掏出了形似蛊虫一样的东西,强塞进了秦乐的口中,用指力催逼他吞咽下去。
“你在,干什么….?”
苏辰咳嗽着问到。柳令月只是扬了扬自己的头发。
“留一个心眼罢了。你若有半点不服从的话,我就让他从五脏六腑开始溃烂。”
柳令月走到苏辰面前,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
“那么,你接下来的一切都得听我的。因为你和他的命都在我的手里,我想先让你们谁死,谁就能先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柳令月俯身靠近苏辰的耳畔交待着。
“你可以说这些话…..比如…...”
她松开手,苏辰的脑袋又无力地垂向地面。
“好好看他最后一眼吧。毕竟你们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面了。如果你一切按我所说的做,我答应你放他一命。”
苏辰努力抬头看向秦乐,他的内心还没从这个夜晚的巨大变动当中清醒过来。但他知道现在只能听从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这副每天都要相对的眉眼,柳令月就一只手拖行着重剑,另一只手拖着苏辰往外走去。苏辰努力伸手伸向秦乐的方向,可是距离却是越来越远,如隔天堑。
苏辰被拖到庭院里,此刻他的疼痛感已经强烈到了麻木,甚至开始有着缓缓起身的力气了。他稍微爬起来一点,就看到了面前那个熟悉的景物。当年一切尚未揭穿之前,他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姐姐,与自己相知相伴的恋人,所探讨如何捞月的亭子。
现在看起来,简直浪漫到像是错觉一般。如今只能看到荒凉当中飘荡着鲜血的腥气。
“水中捞月?何尝不可?”
她带着蔑视的语气说出这句意义不明的话,旋即向池中伸出重剑。水中的平静之月立刻变得支离破碎,她搅动池水,又抬手旋转着挑向空中。密集的水珠扑向夜空,变成了无数晶莹的珍珠。像是月亮流下的珠泪。而池水因这暴烈的招式四散开来,池中的水月也因此消逝不见。只见柳令月高举月章,月章上面沾满了月光的狂气和清辉,也洗涤尽了方才浓厚的血腥味。月亮此刻正倒映在她无暇银光的剑刃上。
她竟然真的可以水中捞月。
苏辰扶着一旁的花盆缓缓起来了一点点,可视线依然无法离开整个在月色下张狂的女人。她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时,宛如仙子一般的存在。而是散发着逍狂冷气,连月亮也尽在掌握的恐怖角色。她看着剑刃上被她捞出的月亮,和沾满血腥的空洞池底,脸上却一丝波澜都没有。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的家人!?”
苏辰擦了擦嘴角的血,虽然他感觉自己再不疗伤就快支撑不住了,可他依然靠着疼痛的麻感向柳令月发问。
“做什么…..先屠城吧。”
柳令月看了看自己因为捞月而洁净的手掌,又一次平静地说出了可怖的话。
“你??”
柳令月看向月亮,又带着恐怖的微笑看着苏辰。
“你应该听说过吧,天下第一楼的来历。在建国之前,那是各个天下第一所聚集的地方。有天下第一剑客无霜剑客,有天下第一统御的,有天下第一戏子,天下第一舞女,天下第一浮雕师等等。只有被唤作天下第一的人才可以带着少量随从走进楼阁,靠近中心的台前。现在这种古老的规定早已没有多少人遵守了。但我遵守着,因为我是。”
柳令月将她惨白纤细的手指握成了一个小巧的圆,从指缝构建的圆圈当中窥视着月亮。
“天下第一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