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百年前的他
“奇门八卦，兵法列阵，花鸟风月，琴棋书画…….与他不世出的才华相比，他是一个温和善良到可笑的人。他以自己非凡的雅量，得到了天下众多名士的认可。在高祖与无霜剑客起兵的风云翻覆之际，他设宴款待，最终被二人的理想与气势所折服。作为参谋，军师，食粮钱财的供给，还有兵戈机关的设计师，他为高祖的战争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最终却…….”
“为什么这样的人现在却没有人知道？”苏辰问道。
柳令月喝了一口茶，随即把最后一缕宛如青烟的热气吹散了。
“因为他被人为的抹除了。他虽然有撼动天下之大才，但是骨子里是一个温柔善良到过分的普通人。过于爱护弱者，难民，体恤伤兵，妇幼。他一系列的举动不仅给军队造成了负担，同时他的考量也渐渐不为二人所接受。无霜剑客颇好虚名，争夺功勋时师父只是笑笑不在意，高祖皇帝生性多疑，每每对于师父愧疚询问之时，师父也只是假装自己没有什么困扰，结果反而更加引起怀疑。他一直都是过度的包容和忍让，同时还盲目地相信与自己走得近的人。这种温柔成为了他弱点，最终在两人的排挤和猜忌之下，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于大牢中郁郁而终了。他死后，无霜剑客派人抹除了大量有关他的记载，将绝大多数的军功揽在自己头上。从此，崔颐变成了一个历史上虚无缥缈的名字。”
苏辰的嘴唇忍不住哆嗦了下，柳令月所言让他想起了先前看到的关于至强之剑无霜剑的情报，这些情报完全都是吻合的。无霜剑客，这位本朝的剑术祖师，竟然真的是一个卑鄙无耻之徒……..
“既然崔颐的情报都被抹除了，那么你是如何得知的呢？你又凭什么说自己是他的弟子呢？”苏辰话锋一转，直接质问柳令月，“还有，这个故事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关系？你的师父教你屠城了？”
听到苏辰语气里的不甘心，柳令月没有任何表示。而是站起来慢慢地踱步着，再次靠近了那面彩绘与雕刻满布的墙壁。
“无霜剑客辞官离开之后创立了剑盟，高祖掌管朝廷，剑客为江湖执牛耳。而师父则死在了皇宫的大牢之中……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多半是一去不复返的吧。所以临行前，他创立了一个除恶扬善，救济百姓的情报组织。只是太过匆忙，没有想到那个组织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
“天机会？！”苏辰张大了嘴巴。
柳令月点点头：“不错，就是天机会。而师父就是第一代八方通。无论外人再怎么动手脚，他的存在，这条情报依然被保存在天机会的信息里。不过现在的天机会极尽财富物欲之能，早已背离了他创立的初衷。关于百年前的他还能找寻到多少情报，那就不得而知了。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为什么自称是他的徒弟，很简单。因为我破解了他留下的信件和遗产。”
柳令月背对着墙壁，目视着苏辰，自然地张开了双臂。
“就是这座天下第一楼。”
说完，柳令月放下了如同蝉翼舞动的双臂，又扭头看向了墙壁上崔颐的真迹。
“听我说完这个故事你还不明白吗？师父他尽心尽力，最终却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不仅是因为他的善良和愚蠢，更是因为无霜剑客和高祖这两人的邪恶与贪婪。错误的人建立的国家自然是错误的。既然已经走错了百年之久了，那么不妨让我来纠正这个错误吧。”
柳令月的语气变得决绝和冰冷。
“就让我来，摧毁这个国家。”
“这里是大人您要的记录，我给您抄出来了。”一个衙役打扮的人毕恭毕敬地向秦乐送上了本子，笑意满满地同时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涨鼓鼓的口袋。
“嗯，做得不错。花钱的时候不要太大手大脚了，免得别人记恨上。至于这次帮忙，我会向巡抚大人美言几句的。”秦乐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衙役的目送下潇洒离去。
假借别人的身份还真是好用，就算不好用的话，再加点钱就能变得好用了。秦乐满意地在客房里坐下，开始仔细地阅读着官府一直不敢深入调查的南剑惨案之记事。
“嗯……感觉和外面流传的区别并不大。”秦乐仔细翻看着，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线索，“凶手已经出现了，但是动机是什么？为了折磨苏辰所以没有杀掉他吗？苏辰口中的那个被苏惊鸿嘱托的男人也没有眉目……”
秦乐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着，无奈官府的记载也不怎么详细，唯一有所突破的就是各种夸张的致命伤。
“重剑，一击毙命。这可真是…..除了那把月章以外，都没有武器可以做到吧。”秦乐一边看一边思索着，“那么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苏惊鸿死得不一样？为什么他非得是死于轻剑？”
秦乐皱着眉头，仔细看着苏惊鸿的尸体记载。
“本来用不同的武器杀人就很奇怪了，为什么柳令月是先用重剑再用轻剑呢？一般来说，面对弱小的人用轻便的剑击杀，面对有武艺的人再使用杀伤力极强的重剑不是更合理吗？难道说，因为苏惊鸿轻功身法过人，所以从重剑换成了轻剑？”
“那也很奇怪，轻剑虽然凌厉快速，但覆盖范围肯定更小。柳令月用重剑那样轻松自如……不过，至少她确实是有两把剑的。还有一把猩红如血的鬼魅之剑。”想起柳令月作为老爷的身份，秦乐有些不寒而栗。
“苏惊鸿是最后一个死的。如果我先前推断没错的话，可能就是为了苏辰才没有逃跑的。苏辰那时候多半是受伤了，他的描述里也是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刚好目睹了苏惊鸿的死亡。同时还目睹了那个男人和柳令月……”
“不对劲，如果是这样的话。柳令月为什么不杀掉那个男人？这里面并没有死在苏惊鸿身边的人，如果是苏家人苏辰肯定认得。以她的武艺，全天下能逃一死的估计也就那么几个吧。”
秦乐忍不住拿笔在上面写字。
“不合理的地方，为什么要用不同的剑杀人，那个男人……”
秦乐还没思索完，突然窗外就传来了热烈的锣鼓声。扰得秦乐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他推开窗，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脸色苍白的柳文台正坐在一架马车上，虽已断臂，那他眼神里那股炽烈的狠劲丝毫没有消退。身边站的是当时踩高跷带头罩的怪人。马车上赫然竖着一面旗帜。旗帜上书道：“聚贤庄号召武林人林齐心协力，反抗月魔，拯救禹城！”
柳文台被声势浩大的队伍夹着送入了辙城的一个大院子里，各种穿戴齐整的江湖人士开始在门口排队进行登记。秦乐也神使鬼差地加入了排队的队伍，然后便听到了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的鼎沸的人声。
“柳大侠之风骨世间罕见，我们有必要出一份力将禹城解救出来！”
“哼，军队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对手，我们这些人能成什么事？我倒要当面教训一下这臭小子的威风！”
“别忘了他可是月魔的亲弟弟，现在禹城事件闹得全天下都风风雨雨，你们这些人在这排队登记，莫不要被他害了性命！”
除了队伍里议论纷纷的人，在队伍外面也有激烈讨论，争吵不断的人。
“聚贤庄愿意招揽有志之士讨伐月魔，作为行走江湖的剑客，我们怎么能不出一份力？”
“你这个昏聩的蠢老头，我呸。书生剑柳大侠连死都不怕，手都为公义而断，你们这些窝囊废有什么资格揣度他的意思？”
“如果不是柳大侠舍生忘死，我们这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团结起来？朝廷和剑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身为习武之人，难道就不应该出手相助吗？”
“正是因为柳大侠的高义，黄梅四怪才愿意舍命将他救出来。你们信不过柳大侠，还信不过黄梅四怪吗？”
黄梅四怪，秦乐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听说过，就是这救了柳文台的四人。四个脚踩高跷头带纸袋的江湖人士，四人轻功都是上佳，更惊人的是四人联手如同一人。很久之前曾听说过他们四处搭救义士，想不到这次出山，是为了搭救柳文台。
四处的争辩，议论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秦乐也只是慢悠悠地等待着，终于等到了天黑，四怪招呼大家明天再来时，秦乐依然站在原地凝视着柳文台。
“这位大侠，请你明天……”四怪正要赶走秦乐，却被柳文台制止。柳文台用一只手吃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看来身体的情况还是非常糟糕，仅仅只是一个站起的动作，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您是？”柳文台感觉秦乐很面熟，单手行礼道。
“我是南剑双侠里的秦乐，那日你单挑柳……月魔时，我正在台上被捆绑着。柳兄高义，实属震撼。”秦乐向柳文台点了点头，连忙过来扶住身体不稳的柳文台。
柳文台脸上充满感谢，仔细观察了秦乐的脸之后脸颊上闪烁着激动的红光：“噢，我好像确实看到过你。南剑双侠的名字我也早有耳闻。想不到你居然可以死里逃生，秦兄请一定要跟我仔细讲讲，是否方便和我回房一叙？”
“很高兴有此幸运，不过我也有很多想问柳兄的事情。”秦乐停顿了一下，脑子里又开始思索起了关于南剑惨案的种种，不禁想到了苏惊鸿和柳令月那一模一样的手帕。
“不知道柳兄是否知道，蓝色蝴蝶的手帕？”
此问一出，柳文台眼色大变，孤零零的左手一下子挣脱开了秦乐的手。他向后退了两步，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秦乐，随后又眉头紧锁，向秦乐做出了跟我来的手势。他的脸上不再是愉悦轻松，而是像寒冬降至一样肃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