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利益交换

因为当时的时间正好已经是新的一年，所以在电话接通之后，胡文霆首先向秋雪道了声“秋姐，新年好！”

秋雪也笑着回了声“新年好！”随后，秋雪就问起了胡文霆在多水的工作情况。

于是，胡文霆就苦着脸把自己目前在多水面临的困境向秋雪从头到尾详细的说了一遍。

秋雪听完之后，就笑着对胡文霆说道：“反正你小子每次给我打电话，除了诉苦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事了。

说吧，我这次又打算从我们弄多少钱？这些钱又准备用来干什么？我先帮你分析一下，然后再告诉你该怎么写申请报告，才有最大的可能获批。”

听了秋雪的话之后，胡文霆先是拍了她一通马屁，直到把秋雪逗得咯咯直笑，他才开始向秋雪说出了自己的一些打算。

比如，计划将两个村子里的基础设施进行全面改造升级，把这两个村子打造成多水县乃至整个白水地区的样板村庄。

再比如，计划设立一项创业扶持基金，对有志进行创业但又一时缺乏启动资金的个人或家庭进行资金扶持。

还有就是计划在中药材人工辅助种植取得成功之后，争取在当地成立一家中药材加工企业，用来消化这些中药材并提高它们的产品附加值，并借此进一步提高当地百姓的收入。

对于胡文霆的想法，秋雪首先予以了充分的肯定，认为他敢想、敢于，对于国家政策有很好的把握能力，并且具有很强的创新思维，也不枉余跃平这么用心的在培养他。

正当胡文霆被秋雪夸得有些飘飘然的时候，秋雪突然话锋一转，对他的一些具体方案进行了否定。

首先秋雪认为，胡文霆对两个村子进行彻底改造升级的想法有些太超前了，因为虽然国家曾经提出过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设想，但目前还只是作为一个奋斗目标来提的，离具体实施恐怕还需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更何况连我国东部沿海的一些经济发达地区，对这项工作也都还处于小范围试点，并尝试着总结相关经验的阶段。

因此，要想在边疆这种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地区实施这项工作，很难得到上面的支持和肯定，资金获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秋雪建议胡文霆在向上申请资金时，最好不要提这么高大上的名称，而是对项目进行细化，比如，给某一个村子改造一下用水供应设施，或者说给某一村子改造一下用电线路等等。

总之就是先对其中一些对百姓生活有直接影响的项目，分步骤进行升级改造，而不是想要一口气吃成胖子。

最后，秋雪还告诉胡文霆，他所提的这些项目，其实和农业部门的工作有着更直接的联系，所以申请资金的部门应该选择农业部门才更为妥当。

为了怕胡文霆误会自己是在推脱，紧接着秋雪又向他表态，说自己会通过关系为胡文霆搭上农业部这条线的，同时，自己也会在民政部门为他争取一部分资金。

在秋雪的点拨之下，胡文霆也知道自己又犯了急于求成的老毛病，于是诚恳的向秋雪认了错，并表示自己随后就会根据她的意见对相关方案进行修改。

秋雪在鼓励了胡文霆一番之后，两人就结束了通话。

由于当年的传统节日是在一月二十八日，再加上国家的一些部委在节前一个星期左右，就会因忙于应付各种相关会议，而无法正常在办公室里处理事务。

因此，想要顺利的把申请报告递交上去，并得到相关的领导的审阅。那么申请报告的递交时间必须赶在一月二十日之前，而且还是越早越好。

为此，胡文霆在和秋雪通完电话之后，也顾不上还处于周末休息时间，立刻向薛国华和艾海提两位主要领导汇报了相关的情况。

并向他们建议是否立即组织相关部门进行讨论，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相应的实施方案。

随后，由薛国华、艾海提和胡文霆三个组成的书记办公会，首先对申请报告的主要内容进行了讨论，最后确定两个村子的主要改造项目为供水和供电两大块，再争取能为两个村子增加一些文化设施。

比如小型文化广场或者室内娱乐设施等，这些都是要向农业部提交的申请报告中的内容。

而创业扶持基金和中药材加工企业建设这两个项目，为了减少一些申请的阻力，经过三人的讨论之后，决定把这两个项目合二为一，统一以创业扶持基金的名义向民政部门提出申请。

等资金获批后，再从其中安排出一笔资金用于中药材加工企业的建设，当然了这个过程必须也要进行一些技术性的处理，比如由某一个人先提出想创办中药材加工企业的创业计划，然后再通过相应的流程，向政府提出资金支持的申请。

经过这么一倒腾之后，民政部下拨的资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用到中药材加工企业的建设上。

在相关的方案提交到会上，并得到全票通过之后。艾海提马上就组织人员进行项目规划设计以及资金预算。

经过相关部门工作人员连续四天的加班加点工作之后，最终形成了两份全面细致的资金申请报告，其中向农业部申请的资金数额为一千五百万，向民政部申请的资金数额为一千万。

当然了，胡文霆还是按照老规矩，让相关人员把实际的资金需求进行了适当的放大，到时候就算两个部门对申请的资金进行打折处理，那么多水方面的升级改造工作也不会因此而陷入被动。

和上次申请资金时一样，胡文霆在前往京城递交报告前，同样通过传真把两份申请报告传给秋雪，请她先行把把关，看看有没有不合规矩的地方。

一天之后，秋雪把标注了修改意见的报告回传给胡文霆，胡文霆又赶紧通知相关人员按照标注的修改意见进行了修改。

一月九日，星期五，所有的资料准备就绪，大家开始讨论前往京城的人选，由于京城的关系都是胡文霆在负责联系，所以他是前往京城必不可少的人选。

相关的专业人员也比较好确定，建设规划和供水、供电等部门各派了一名专业技术人员，负责解答报告审核过程中，对方提出问题的解答。

又因为其中主要牵涉到农村和农业方面的问题，农业局的库鲁图尔也在加入了前往京城的行列。

由于胡文霆虽然在名义上是多水县的县委副书记，但他只是一名援边干部，在编制上并不属于多水县。

如果让他来全权代表多水县，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因此多水县方面还必须派出一名县级主要领导负责带队，然而在确定最后的带队主官时，稍微出现了一些波折。

艾海提的意思是他再陪胡文霆去一趟京城，毕竟这些工作主要还是政府范围内的事。

但这次薛国华却提出了异议，他说这些项目的申请，牵涉到一些方向性的问题，由党委出面似乎更妥当一些。

为了不让气氛过于严肃，薛国华还笑着对艾海提说道：“艾县长，其实我们谁去都不过是凑个数而已，主要工作还是要靠文霆书记来完成的。

而你上次已经去过一次京城了，这次就我也去就城见一见世面呗，顺便我也能看一看在京城工作的女儿。”

既然薛国华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艾海提只好放弃了争辩，同意由他带队前往京城。

薛国华又带上两名县委办的工作人员，负责安排一行人路上的生活。

最终是一行八人，总共两辆车，在周六早上出发，首先乘坐汽车前往迪市，再从迪市乘坐飞机前往京城。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在周末出发，薛国华的解释是，为了尽量不浪费工作日的时间，所以就利用周末的时间赶路。

这样到达京城后，正好是周一，后面还有连着四个工作日的时间用来处理正事，把此行的时间利用到了极致。

最后，薛国华笑着对胡文霆说道：“不过这样做就是有点委屈了文霆书记，似乎是我们多水县在拼命压榨着你的剩余价值。”

胡文霆连忙摆摆手说道：“书记言重了，我现在也是多水县的一员，书记您都不辞劳苦陪着我们一起跑了，作为下属，我还能有什么委屈的呢。”

……

在迪市休息的当天晚上，薛国华来到胡文霆的房间，用朋友的口吻和他聊起了天，薛国华谈起了这么多年来，他在多水主政的一些体会以及对一些干部的看法，并隐晦的提醒胡文霆在今后的工作中，要对哪些人和哪些事多加注意。

听到薛国华的语气有些像交接工作的样子，胡文霆这才想起以前伊洪锋说过的话，于是就意识到薛国华此行前往京城的目的并不简单，很有可能是借着这个机会，在暗自找后路。

正当胡文霆在思考着如何向薛国华表明，自己可以为他的事出点力的时候，薛国华倒忍不住先开了口：“文霆老弟啊，你来多水也快一年了，我的情况你大致也了解了一些。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有了养老的打算，不想再花费大量的精力去争斗了。

我知道老弟你的路子比较广，有可能的话就帮老哥我一把，我也一定会努力给老弟一些回报的。”

听到薛国华有些萧瑟的话语之后，胡文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说实话，在多水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和薛国华之间的配合还是很好的。

对胡文霆提出的一些建议和想法，薛国华都在最大限度内予以了支持，让胡文霆在开展工作的时候少了很多牵绊，对此胡文霆是充满了感激之情的。

于是胡文霆也有点动情的开口说道：“薛书记…”

可他刚开口说出了这三个字，薛国华就故意板着脸打断了他的话：“看来你是不想认我这个老哥了，要不怎么还用薛书记这个称呼呢。

再说，现在我们也不是正式的谈工作，只是闲聊而已，用这么正式的称呼，我们还怎么能轻松的聊天呢？”

胡文霆苦笑着对薛国华说道：“在工作上，您不仅是我的上级领导，同时还是我的前辈，我怎么能不知进退的和您称兄道弟呢？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以后在私底下就喊您一声薛叔吧，您呢就直接喊小胡或者文霆好了。”

对此，薛国华是充满了感激之情，他感激胡文霆给自己留足了面子。

为了得到胡文霆的帮助，他可以说是忍气吞声、放低了身段之后，才咬着牙喊了胡文霆一声“老弟”。

如果胡文霆不知进退的真喊他一声“老哥”的话，他内心可是要憋屈死了。

还好胡文霆并没有像其他年轻人一样不知轻重，而是带着十分的诚意给他找了一个台阶，让他免去了难堪。

于是，薛国华就带着满脸的笑意对胡文霆说道：“那好，文霆啊，我就倚老卖老一回，以后就直接喊你名字了。”

薛国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相当于已经默认了胡文霆可以喊自己薛叔，于是胡文霆就真诚的对着薛国华叫了一声：“薛叔！”薛国华也高兴的应了一声。

随后胡文霆隐晦的表示，希望能跟着薛叔再学习一段时间。因为自己在很多方面还不够成熟，如果有薛叔在身旁言传身教、把握方向，那么就能让自己少犯一些错误。

薛国华则表示，以胡文霆目前的眼光和能力，再加上东海方面在背后的支持，要掌控多水县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同时艾海提这个县长也是一个十分憨厚的人，他只专注于做事，对政治斗争方面并不是太热衷，因此和他搭班子进行工作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此外，胡文霆近一年来在多水大多数干部群众中的口碑也是非常的好，这一切都成为他在多水执政的良好基础。

至于干部中有个别喜欢捣乱的人，薛国华表示，在自己离开之前，会出面当一回恶人，把这些人调整到不重要的岗位上去，尽量为胡文霆创造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

随后，胡文霆侧面打听了一下薛国华的意向地点和对岗位的要求。

薛国华表示，自己理想中的工作地点最好能是京城，这样，自己就可以经常和家人团聚了。

但他心里也知道，一般人想要调进京城，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于是他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如果进不了京城，那么在京城周边的地方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去一趟京城得花费好几天的时间。

至于工作岗位，薛国华笑着表示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如果能进京城的话，就算将自己降级使用都愿意接受。

从薛国华所提的一些要求中，胡文霆可以判断出他确实是一心想离开多水回到亲人身边。对此胡文霆也是感慨万千，国人对亲情的看重程度，是许多外国人无法理解的。

于是他在心里想着，还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薛国华实现这一愿望吧。如果薛国华最终能达成所愿，相信他也一定会给自己相应的回报的。

所以说这是一件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是值得为此动用一些关系的。

胡文霆在盘算了一番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开口对薛国华说道：“薛叔，我在京城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多，可能到时候运作出来的结果不会很理想，您可要有个心理准备。”

见胡文霆终于开口并明确表示了会提供帮助，薛国华连忙向他表示了感谢，并诚恳的对胡文霆说道：“文霆啊，我太清楚外地干部要调进京城工作的难度了，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会高兴的接受的，同时也会永远记住你的这份情谊的。”

既然双方的利益交换已经基本达成协议，于是薛国华就向胡文霆提出了告辞，胡文霆则恭恭敬敬的把他送到了门外，丝毫没有那种以功臣自居的倨傲表现。

在多水的一行人午后到达京城并安顿好之后，胡文霆就打电话告知了秋雪，秋雪表示让他们抓紧时间洗漱休息一下，她会马上联系农业部门的相关人员，争取在晚饭的时候就相互见面沟通一下。

在傍晚时分，秋雪打来电话，告诉胡文霆她已经联系好了农业部门相关的两个司长，吃饭的地点她也已经让大彪过去安排好了，让多水的一行人在六点半之前务必赶到那里等候。

胡文霆一看时间已经是快到下午五点半了，于是连忙通知了薛国华等人，一行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后，就打了三辆出租车赶往约定的地点。

等一行匆匆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时间正好下午六点整，离秋雪指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胡文霆这才松了一口气。

于是又打电话和大彪进行了联系，不一会大彪就出现了酒店门口，远远的朝胡文霆一行人挥了挥手。

时隔半年多又再次见到大彪，胡文霆自然是非常的高兴，嘴里喊着“彪哥”就朝大彪跑了过去，两人走近后就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随后，胡文霆把相关人员和大彪进行了介绍，相互点头打过招呼之后，大彪就把一行人先领到包间看了一下，并低声告诉胡文霆，酒菜都已经安排好了，酒宴结束后，让多水方面的人负责结账就行了。

在时间接近六点半的时候，大彪示意大家去门口等着迎接相关的农业部门领导。

秋雪一行三人是在七点差五分的时候来到约定的酒店的，经过一番介绍之后，胡文霆才得知农业部门的两位司长居然也是自己人，和秋雪都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

因此，酒宴上的气氛也就随意了很多，胡文霆陪着两位司长喝了不少酒。

在酒酣耳热之际，胡文霆趁机提了一下项目的事情，两位司长笑着表示，看在胡文霆喝酒爽快的份上，他们一定会帮着做一些工作，争取让项目申请获得通过，并约定了第二天上午让多水方面派人把申请报告递交上去。

酒宴结束之后，薛国华和胡文霆两人先送走了两位司长。随后胡文霆向秋雪表示，自己还有事情向她请教，于是两人就来到酒店的茶室。

喝了一会茶之后，胡文霆的酒气也消散了一些，他理了一下思路之后，就把薛国华的事情向秋雪说了一遍。

秋雪沉吟了一会之后说道：“既然帮他办成这件事情，对你有一定的好处，那就帮他一次吧。不过，我只能有把握把他调进农业部门或都是民政部门，但想要进其它的部门我就不敢打保票了。

你回去告诉他，如果是选择进我有把握的这两个部门，我可以保证让他级别不降，而且还能得到一个相对有一些实权的岗位，条件就是要把你的事情安排妥当。

如果他不想进这两个部门，那么他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至于是什么代价，还要等我联系上相关方面的关系之后，等对方提出来之后才能决定。

你让他考虑之后，尽快做出决定，争取在你们回去之前，能有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好进行相关的安排。”

在送走秋雪之后，胡文霆就把相关信息透露了一些给薛国华，让他尽快做出决定。薛国华在得知这么快就有了消息之后，当然是喜出望外，表示不用多考虑了，自己就选择在这两个部门工作了，至于具体安排到哪个部门，就由对方决定好了，怎么方便怎么来。

秋雪在得到胡文霆的回复之后，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你让他等我的消息。”

第二天上午，多水一行人先来到了农业部门办公大楼，经过商议之后，由薛国华和胡文霆带着一名县委办工作人员上去递交报告，其他人员则在楼下等着，有需要他们的时候，再通过电话联系。

由于两位司长已经事先作了安排，因此，整个过程都非常顺利。

在办完一切相关手续之后，其中的一位司长告诉胡文霆，让他们在京城等待两三天的时间，农业部门方面会在这个时间内给他们一个初步的审核结果。

向两位司长表示了感谢之后，一行人又匆匆的赶往了民政部，同样的流程又重复了一遍，总的来说，由于有熟人照应着，一路下来，基本上都没遇到什么麻烦。一上午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两份报告的提交。

对此，有过多次类似经历的县委办工作人员感叹道：“我们以前陪县里的领导到西疆省里办事，都要比这次困难多了，想要见上那些领导一面，别提有多难了。

要不是胡书记出马，找上了各种关系。别说是在三天时间内就可以等到回复，有可能在三天时间内我们连报告都还没递交上去呢。”大家对些都表示赞同。

周五上午，两个部门分别传回消息，说分管领导已经看过多水提交的申请报告，基本上没有提出异议。

但具体能批下多少资金，还要等两个部门派人实地考察过之后才能最终确定。

由于已经临近过完节，因此在节前派人前往考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让多水方面做好春节后迎接考察人员的准备。

对此结果，多水方面的一行人都已经感到非常满意，并没有提出异议，于是就准备在第二天打道回府。

当天晚上，秋雪通知胡文霆，让他带上薛国华一起见个面。

见面之后，秋雪就直奔主题，表示已经帮薛国华争取到了一个司长助理的职位，级别暂时还是正处级。

等有机会的时候，再帮他落实一个实职处长，或者再努力一下，争取解决一个副司级的待遇。

薛国华也不是官场菜鸟，当然明白秋雪话中的含义，后面具体会安排到哪一步，一切都要看他对胡文霆的帮助程度，天底下并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一个等价的利益交换。

因此，薛国华也隐晦的向秋雪表示，自己回多水后，一定会安排好相关的工作的。

在一切的公事和私事都已经得到了一个基本满意的结果之后，薛国华就带着愉快的心情和多水一行人踏上的返回多水的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