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说这跟我没关系,你信吗?
艳红的华服,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1。随着蒲江祺的动作,细小的流苏荡在额间,过分艳丽的色彩非但没有夺了他的气场,反而映衬出蒲江祺的肤白貌美,身体昳丽。
只是蒲江祺脸色苍白,气息不稳,扶在梯箱的手不断收紧,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
过了良久,蒲江祺才缓缓抬起头,俊美的脸映照在梯箱之上,过白的唇色给他增添了一抹病态的柔美。
蒲江祺似乎是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自己,硬是看了几秒,才猛地后退了一步,头上的环佩因为他的动作,撞击出叮当的响声。
莫名的喜服气的蒲江祺只想白眼,一把扯下凤冠, 那凤冠入手的触感温润,材质似乎是玉石,很是贵重的样子,却被蒲江祺随意丢弃在地上,挂件流苏颤巍巍地抖动。
蒲江祺又伸手扯了扯身上的喜服,与他之前在话剧社穿的衣服完全不一样,不知暗扣在什么地方,扯得他肩膀上伤口疼痛,不得不放弃,而且从触感来说,如果脱了这身衣服,他可能要裸奔了。
叮。
电梯门吱呀呀的向两边打开,突如其来的声响,把蒲江祺吓了一跳,定定的看着大敞四开的电梯门。
似乎是感觉到了蒲江祺的清醒,这次电梯门并没有再次合上。
门外并非楼道走廊,是一片空旷,就是什么都没有才让人更加惊惧,蒲江祺将霞帔也拽了下来,顿时觉得身体轻盈了不少。
随手丢下的霞帔盖在了凤冠之上,电梯梯箱发出超重的警报声,镜面也开始扭曲变形,映照出来的蒲江祺身影如同鬼魅。
蒲江祺看着门外的纯白,身后响动明显是在催促。不得已蒲江祺抬脚就往外冲,却错误估计了身上衣摆的长度,一脚踩了上去,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叮。
电梯再一次关上。
眼前光晕在不断变化,蒲江祺感受到来自自然的光线,听见脚下传来颂念之声,心说还有完没完,手底下的触感变化,身下的地面也变成了褐色,是那种常年接受风吹日晒导致石头产生的自然原色。
放眼望去,蒲江祺惊奇的发现,自己似乎是趴在一个石头雕成托举动作的手掌之上。
手掌十分巨大,光是掌心就超过了之前的客厅。
蒲江祺惊喜的发现,宓溟正盘膝坐在掌心正中,双目紧闭,面色安详,身上还穿着那件米白色的运动服。
蒲江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喜服,心说,还好这个鬼没什么特殊癖好,不然他弄醒了宓溟,一人嫁衣一人喜服,难不成让他们当场结个婚?
“宓溟?”
蒲江祺试探地叫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蒲江祺在手掌靠外的位置,能听见下面不断传来很多人的声音,整齐划一,像是在一齐念诵经文。
蒲江祺再一次试探性叫了一遍宓溟,没有得到回应,蒲江祺就着趴倒得姿势,往外挪了挪,从手掌上往下探头。
深不见底。
这是蒲江祺唯一的念头。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底下跪伏着大片的人群,黑压压、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声音就是从这些人嘴里传出来的。
强忍着高度带来的眩晕,蒲江祺目测了一下,这里能比Z大最高的教学楼还要高上不少,不知道宓溟是怎么上来的,该怎么下去。
蒲江祺收回了脑袋,总感觉底下有一股特别的吸引力,再看下去,蒲江祺觉得自己会忍不住跳下去,那就不是粉身碎骨的问题了,恐怕直接成泥。
高度带来的恐惧,让蒲江祺觉得周围的氧气都不够用了,他翻身仰面躺在手掌之上,大口呼吸着略带寒凉的空气,梳理着自己遇见的事情。
完全得不出任何头绪,目光却瞥见手掌后面连接着的身体,那是一个巨大的石块雕塑,整体镶嵌在山体之中,露出来的部分,就是伸出体外成托举状态的右手和一张脸,剩下的部分都和山体融为了一体,不知是没有雕刻,还是时间久远风化腐蚀了。
比一座大楼还要高大的人脸,表情庄严肃穆,和蒲江祺在寺庙里看见的金佛雕像很像,蒲江祺不由得想起姜可人说的,他们约好了去看大佛头,难道就是这个?
蒲江祺翻身坐直了身体,学着宓溟的样子盘膝坐下,仰面凝视着那张人脸,不知是不是因为想着宓溟的关系,蒲江祺隐约觉得这张脸与宓溟有几分相似。
天空阴沉沉的,看不见云层,也看不见蓝天。
高度让蒲江祺选择匍匐着游走了整个手掌的边缘,确定了没有任何的辅助工具,也没有楼梯绳索一类。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直上直下的山体,彻底杜绝了他们顺着山体爬下去的可能。
蒲江祺从山体上扣了一个小石块丢向宓溟。
石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砸在宓溟身上又弹开,在手掌上弹跳了几个来回,卡在了巨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缝隙。
宓溟清浅的呼吸似乎变大了一点儿,蒲江祺想了想,起身拎着裙摆,一步一停地靠了过去。
宓溟很好,没有变异也没有睁眼,这样蒲江祺悬着的心脏稍微恢复了些正常。
从小的经历让蒲江祺对于鬼啊神之类的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甚至连害怕的情绪也没有多少,否则来来回回进入鬼蜮,他就算不被鬼害死,也得吓死。
冥冥之中,蒲江祺感觉,他是可以统治这些鬼怪的。
这种感觉实在是过分中二,时间长了,蒲江祺自己都忽略了。
此时看见安静的宓溟,那种统治一切的感觉再一次升了起来,加上宓溟如此老实,脚下是众人跪拜。
蒲江祺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澎湃的毁灭欲,天下唯我独尊的孤傲充斥了他的心胸,狂妄自大的情绪在激荡。
底下跪拜的众人仿佛感知了蒲江祺的暴戾,颂念声更大,犹如咒语,并未平息蒲江祺的膨胀,反而在不断激发他的情绪。
若要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
蒲江祺心里暗自提醒自己,却架不住人群的火上浇油,蒲江祺连眼珠都憋红了,暴虐的种子在疯涨,蒲江祺形如走火入魔的武林高手,艳色裙摆无风摇动,血色翻涌,似是血色染红,顺着裙摆滴落。
蒲江祺低垂着脑袋,周身萦绕着一股嗜血的杀气。
逐渐晃动的衣摆抖落了蒲江祺肩头伤口的血液,围绕着蒲江祺的杀气,带动着那滴血液砸向了宓溟。
血珠在宓溟身前停顿了一瞬,熔破了某种屏障之后,落在了宓溟的眉心。
与宓焱海被灼伤的命运不同,血珠落在宓溟的眉心,很快被吸收融入了皮肤。
破开的屏障迅速愈合,又加速融入了宓溟的身体,宓溟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耀眼的金色。
金色如同日光,在迷蒙的阴云下,金色的光芒压制了蒲江祺的狂躁,让陷入自大狂妄的蒲江祺定在了原地,无风自动的喜服也缓缓落了下来。
宓溟身上的金色顺着他的皮肤游走,最终汇聚在后腰的位置,透过衣服可以隐约看得出是一个远古的符咒。
金色光芒消失的时候,宓溟睁开了眼睛。
原本呢喃的诵念声骤然变大,但依旧含混不清,没人在意,随着声音的变大,空中阴云越压越低,已经隐约接近了巨大人脸的头顶了。
“阿蒲?”宓溟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说话的同时,宓溟就从地上蹿了起来,两步就扑到了蒲江祺的身边,一把握住了蒲江祺的肩膀,衣服上湿润的触感,打乱了宓溟原本的想要说的话,宓溟看着自己摊开手掌上殷红的血液,舌头都打结了,“你,你,哪儿受伤了?”
宓溟的声音穿插在诵念声中,打乱了诵念的节奏,蒲江祺的意识从混沌中逐步苏醒过来,看到第一眼就是宓溟满是焦急的目光。
关切的情感冲散了充斥在蒲江祺体内的暴戾气息,强烈的情绪波动,让蒲江祺一阵眼晕,没接上宓溟的话。
在宓溟的视角之中,蒲江祺面色苍白,反应迟钝,甚至连自主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生怕蒲江祺受了重伤,宓溟急得眼泪都下来了,扒拉着蒲江祺的衣服,要解开看看伤口,可惜喜服繁复,紧紧的裹在蒲江祺的身上,宓溟又怕他伤上加伤,越急越乱,宓溟这次是真哭了,泪珠一串串的落下,声音都在颤抖,“阿蒲,阿蒲,你听到我说话吗?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蒲江祺耳朵里充斥了诵念的声音,那是一种不知名的语言,并不能净化心灵,反而在不断增加特定人的恶孽,很不幸的蒲江祺就是这个特定的人。
所以,宓溟的声音混杂在诵念声里,让蒲江祺的意识在清醒和混沌之间来回拉扯,蒲江祺拼命想要集中精力,但始终没能做到。
直到宓溟快要把他的衣服扒下来了,蒲江祺才彻底挣脱了混沌,按住了宓溟扯他衣领的手,他认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实际上只是软绵绵地搭载了宓溟的手臂上。
力气虽小,宓溟仍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蒲江祺的动作,“阿蒲?阿蒲,你哪里不舒服?哪里受伤了?疼吗?”
宓溟的话又多又密,吵得蒲江祺太阳穴青筋都爆出来了,蒲江祺放任自己顺着宓溟的身体往下坐。
宓溟再一次开口,“阿蒲,阿蒲,你没力气了吗?你先别坐,等我给你垫……”
“没事。”蒲江祺强压着不适开口,“没受伤,难受,坐一下。”
宓溟仍旧坚持着,单手把外套甩了下来,才扶着蒲江祺,让他靠坐在自己的身上,“你遇见什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
蒲江祺简单描述了自己的遭遇,他不能肯定印宿怀的真假,信息简单的可怕,从电梯里出来,就到了这里。
“那你……”宓溟欲言又止,闪烁地小眼神却出卖了他,红色喜服印在他的眼中,惊艳和痴缠写了他满脸,但又觉得肯定不是蒲江祺自己愿意穿的喜服,不敢明目张胆的问。
宓溟脑子飞快的旋转,喜服的作用自然是拜堂成亲的,一想到这个情况,宓溟的兴奋瞬间化为乌有,“你跟谁拜堂?!”
蒲江祺坐了一会儿,刚感觉好多了,就又被宓溟捏住了肩膀,疼得一咧嘴,咝了一声,“没拜堂。”
抽气声让宓溟回了神,“对不起,对不起,捏疼你啦?”
“没,我肩膀好像受伤了。”
直到这个时候,蒲江祺才发觉肩膀上若有若无的疼痛。眼瞧着宓溟又要扯领口,蒲江祺慌忙制止,“没事没事,擦伤擦伤。”
“我看看,我看看,都流血了!你别乱动!”宓溟不听。
蒲江祺让他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帮着他掀自己衣服,否则按照宓溟那个动作,他很有可能完成自己在电梯里没有完成的裸奔。
两个人都不知道应该要怎样脱掉繁复的喜服,宓溟直接上手扒领口,扒了一半又停下了手,蒲江祺正挺着胸口,他这一停下来,人半俯着身,手放在蒲江祺的心口,从身后看,姿势不太雅观,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把人按到地上。
蒲江祺感觉到了宓溟的停顿,不太自在地晃了晃脖子,“怎么了?”
宓溟腾得脸就红了,眼神飘忽地不敢看蒲江祺的眼睛。
“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蒲江祺晕死,看也是他要看的,事到临头害羞?
现在是看伤口,医生眼中无男女啊!
蒲江祺气得拍了宓溟一巴掌,宓溟一震,像是刚刚回魂,烫手一般收回了爪子,“没,没有。”
蒲江祺顺势推开宓溟,自己坐正,“行了行了,那别看了,不碰也不太疼,说说你什么情况吧!”
宓溟反应慢了何止一拍,蒲江祺说完话好久了,他才小小声跟了一句,“情况?”
经过这么长时间,蒲江祺自我感觉已经恢复了,特别是刚刚宓溟一碰就疼的伤口,特意去感受都没感觉了。
反正在鬼蜮他也经常被打伤,负面影响出了鬼蜮都会消失,蒲江祺更想知道宓溟是什么情况,这只手应该要怎么下去。
宓溟明显在脑补一些不能播的画面,低着头,耳朵尖儿都红透了,蒲江祺说一句,他重复一句,就是不往下说,气得蒲江祺不得不动脚踹了他一下。
宓溟没有防备让他踢了一歪,吧嗒侧躺到了地上,眼神也从蒲江祺的身上转移到了天空,下一秒,宓溟呼啦一声蹿了老高。
动作过于大,带动了蒲江祺的衣摆抽到了他自己的腿上,但宓溟只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微弯腰摸了一下被抽到的地方,脑袋还是没有收回来。
他这个动作弄得蒲江祺也好奇的抬起头,一看之下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不轻。
宓溟咽了口口水,僵着脖子说道:“我说,这跟我没关系,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