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家人

白青蓝跟公主宇文璟雯的生辰在同一日，蒙夏皇后喜爱，当年破例将白青蓝封为郡主。虽然这些年白青蓝甚少在家，但每年生辰，夏皇后的赏赐从来没有断过。

单这份盛情，颜夫人就欠了夏皇后良多。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还和我提起蓝儿跟成王殿下的婚约，说成王殿下也已经二十一了，让蓝儿早些过去陪陪她。”颜夫人那根白发大概就是给这事愁出来的，“往年还能敷衍一下，但今年璟雯公主及笄也是蓝儿及笄，蓝儿是无论如何也得进宫一趟的。”

白将军皱着眉道：“夫人，依我之见，蓝儿与成王的婚约，那必须是蓝儿先过门。但如果成王先娶了别人，那这婚约也就可以退了！”

啥？

白青蓝不禁呆了一下。

她爹刚刚说了啥？

颜夫人被白将军的耿直之语吓得手忙脚乱。

“哎呀你乱说什么呀，赶紧回你的书房去，别在这儿给我们娘俩添乱！”颜夫人一边责怪夫君一边安慰女儿，“蓝儿呀，三殿下之前封了成王你是知道的，所以现在大家都叫他……”

“爹，娘，你们不用太担心。”白青蓝笑笑，淡淡地道，“女儿的及笄礼办不办女儿并不在意，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这比什么都让女儿感到安心。”

这风口浪尖上，她干嘛要去抢公主的风头呢？

对了，三殿下，成王，宇文钰轩——白青蓝终于将这三个称呼联系了起来。然而，对于这个从她出生没多久便将名字跟她系在一起的人，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他的面容。

这也不能怪白青蓝。

她三岁离家习武，每三年回来一次，每次也只是在家小住一段时日就回转山中，儿时对“三殿下”的印象早就在艰难的习武和有趣的游历中变得模糊不清。

再者，对白青蓝而言，她就喜欢闲云野鹤。说什么锦衣玉食，说什么王权富贵，都不如浅碧山里的风来去自如。

所以，这些年来，白青蓝虽然知道自己有门亲事在身，却从来没有分心去关注过。自然的，她也就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至于她爹话里隐含的意思，她甚至都没有多想一想。

“你可莫要做出什么怪异的举动，惊吓了你娘！”白将军不由得告诫女儿。

平常女儿家说到自己的婚事都羞得不得了，就自己女儿这一脸淡然，一看就知道没上心。

白青蓝满口应下：“爹爹放心，女儿省得。”

既然女儿这么应承，白将军也就不好再多说了，说多了反惹夫人烦。

跟夫人一味宠爱女儿不同，白将军对这个女儿的性子太清楚不过了。女儿虽然容貌像她娘亲，温和善良，但骨子里却跟他一样执拗，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思及如此，白将军摇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当初就是太由着夫人的性子了，才造成今日这般覆水难收的局面！

其实，起先答应放白青蓝出去习武的，是颜夫人。白将军是武将出身，知道这条路的辛苦，哪里舍得娇柔的女儿去吃那种苦？

倒是颜夫人觉得，女子习武也不是件坏事，稍稍学一点还可以强身健体。再进一步来说，要是学好了，万一将来在夫家受了委屈，都不用娘家出面，自己就能摆平了，多好啊！

夫妻俩的出发点都挺好的，坏就坏在白青蓝这里——没有人料到她对习武天分有多高，也没有人料到她对习武有多痴迷。等到颜夫人和白将军明白这两点时，已经晚了，白青蓝就跟放飞的老鹰一样，已经收不回来了。

事情至此，白将军反倒想开了。

人一辈子有件喜欢的事情并不容易，方师父说蓝儿是个百年不遇的好苗子，况且她自己又乐在其中，旁人眼中的这些辛苦她甘之如饴。

再者，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蓝儿既然不会女红，那练好武功也不错。毕竟也是他威武将军白振霆的女儿，将来指不定还能女承父业呢！

这么一想，白将军还挺欣慰的。

后悔的是颜夫人。

颜夫人以为，当初就不该放女儿出去，野了十几年，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也就罢了，好歹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可是这些年来，女儿陪在她身边的日子加起来还凑不够十个月！这生了跟没生有什么区别？

想想这些年来，为了遮掩女儿习武的事，颜夫人和丈夫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当初，白府对外宣称有位世外高人替郡主算过命，说郡主命中多坎，留在家中恐怕会多灾多病，最好能送至庙里寄养，待及笄之后再接回家中，方可化掉许多灾厄。

说来也应景，白青蓝真的就在那会儿生了场大病，连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急得颜夫人差点哭瞎眼睛。

白将军找遍了大梁才又找到那位给白青蓝批过命的世外高人，求了一剂药方，白青蓝才化险为夷。

就这样，在白将军与颜夫人的刻意渲染之下，外面都知道颜夫人生了个体弱多病的女儿，为了女儿能够活下来，不得不将女儿送到庵里去养。还不是京都的庵，还是大梁最东边一座不知道叫啥名字的小庵。

如此一来，那些原本眼红颜夫人的人心里就平衡了。

京都双姝又怎样？

跟皇后娘娘关系好又怎样？

封为郡主又怎样？

指婚三殿下又怎样？

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天呢！

至于这里面的真相，整个白府就只有白将军、颜夫人、白少爷及杜管家四个人知道，就连杜管家的妻子——白青蓝的乳娘都不晓得。

回望过去，颜夫人和丈夫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当时大路千万条，怎么就选了这么一条拧巴的呢？

就好像冬将军，他女儿就大大方方地习武，还习得挺好的，不然也入不了成王……哦不，讲飘了，这个不能提！

后来，颜夫人和丈夫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觉得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可能还是因为他们打心底不想让女儿嫁进皇家吧。

别人不清楚，颜夫人心里是明白的。

如果说当初的破例册封还可以看做是颜夫人和夏皇后之间的情谊，那后来的赐婚基本上就是一场权力的算计。

唉，这个也扯得太长了，还是先把女儿安顿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