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海盗

东南亚——红河平原

白起的战船还未靠岸，隔这么远都能看见港口上到处都是船只，款式各异，首尾相接，搬运货物的人，一个接一个，繁忙的景象让众人惊讶不已，这是海上贸易的最早发端。

“这里的商业发展鼎盛，堪比齐鲁……”甲板上王翦放下望远镜，对此连连称奇。

白起也是同样的观点，他们这些打仗的是仅次于商贾的存在，征战多年，对所到之处的情况还是了解颇多的。

“那这样，我们还打吗？”虽说是领了陛下的旨意，但他们都是平民。

“先下船看看。”

白起与王翦带了些人，脱下甲胄，换了寻常服饰，坐着小船靠岸。

起先还以为不妥，太引人注目，结果岸上的人根本没工夫搭理新来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或者已经习以为常，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生人，只要不是三头六臂，都不会引起骚乱。

白起等人在这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头一回觉得拘谨，拥挤的人群中，经过的人有些行色匆匆，扛着货物嫌弃他们碍事，不满地责怪一番，有些则打量着，道路两边的摊贩一边售卖物品一边和人嘀咕，胆子大些的上前搭讪，带着招牌笑容。

可惜语言不通，不过对方并没放弃，一连换了好几种语言，唾沫星子乱飞，再加上手上动作，终于让白起知道了他的意图。

原来是倒卖香料的，摊开的包里都是上等的名贵香料：胡椒、丁香、肉豆……

白起原本不认识这些，后来沈姚的生意做大，这些调味料在大秦已是稀松平常，但似乎这里卖得很便宜。

他看到这里的人交易用的货币，大都是金、银，还有些不认识的金属，白起一行人是为考察，身上就算带了钱也不打算买东西。

可惜架不住买的没有卖得精，他们蜂拥而上，众人皆是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是什么售卖方式？市场怎会没有人管理呢？

“怎……怎么办？”跟在最后的一名秦兵“瑟瑟发抖”，满脸都是大写的拒绝，谁能告诉他这散发着诡异味道的腌制物是什么？

王翦也快招架不住了，催促白起赶紧想办法，白起神情严肃，只能摆手加语言，坚决表明自己不需要。

结果围上来的人两眼放光，更加热情，直接将商品往人怀里塞，因为秦语的“不需要”和这里的“都买了”发音一样。

没办法，几个人被“洗劫一空”，买了一堆当地特产，身上挂得满满当当。

就在白起放弃探访，打算回去时，不远处突然骚动起来，人群如潮水般散去，都涌到了港口。

白起一行人退到高处，看到了被围堵在中间的人，他们浑身湿透，身上有伤，但不致命，惊恐不已的样子像是遭遇了什么，从浅滩上半爬半跑，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艘小船。

看两方交谈的模样，以及服饰发色，应该同属一地，石制的手镯和脚环，对称佩戴，不值钱但雕刻精美。

白起没有管闲事，他无视这些，带着人回到了船上。

“现在如何是好？”王翦看着买回来的东西，有些为难。

“再往南航行。”白起不想无功而返，但还不至于对这些人动手，打仗本就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

商定好之后，大秦舰队继续南行，海上天气变化无常，没一会儿就起风，转瞬间乌云密布，好在秦兵航行数月，也算老手，凭借娴熟的驾驶技术，扛过风浪。

天气放晴，白起与王翦刚走出船舱就听到士兵前来禀报，说是有外来船只靠近。

“火炮准备！”白起可不管来者何人，直接拉起警戒，然后快步走到船头。

白起所在的船正前方有三艘大船，有些陈旧，周围十几艘小船正慢慢围堵过来，小船凭借灵巧的身形在其中游走，对面的人大都褐发深瞳，皮肤油光发黑，留着胡须。

他们挥舞着抽中的长刀，还有类似鹰爪样式的武器，寻找合适登船的角度，嘴里欢呼呐喊声不停，好像胜券在握。

“感谢神的恩赐，给予财富！”

秦兵们虽没见过海盗，但土匪山贼也是见过几个的。

对面叫嚷着让白起等人举手投降，全然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也不怪他们眼瞎，大秦的帝旗是平生第一次见，战船的两舷炮口位置不用时是隐蔽的，船只的高度差挡住视线，让海盗们误以为又是一条大鱼。

海盗们似乎也意识到了双方无法沟通，海盗头子贪婪地注视着，转头直接下达命令，发起进攻，按照流程，先投掷巨石油包，破坏船体，使其丧失移动能力,阻止商船逃跑，再用勾具器连接船只，其余人用绳索攀登，从四面八方上船。

与此同时，秦兵这边也已经全部准备完毕，并抢先出手，白起高喝一声，“开火！”

侧舷短炮露出，后方炮兵有条不紊装弹发射，轰鸣声在空旷的海上更明显，浓烟过后，海盗船坑坑洼洼，“嘎吱”作响，马上就要散架，底层海水倒灌，火光中早已不见之前嚣张的嘴脸，海盗们跌跌撞撞逃窜，闪躲不及，引火烧身，易燃的帆布增强了火势，火人在打滚哀嚎。

小船上的喽喽们目瞪口呆，盯着头顶的炮火直接吓懵了，一排排秦兵探出头来，拿起弓弩对准，箭雨迎面袭来，十几条小船被扎成了刺猬，身手矫健些的海盗手脚并用爬进了水里。

白起下令停止开炮，手动解决，这么点人真是白瞎了炮弹。

秦军训练有素，三下五除二结束战斗，白起等人站在海盗船上，海盗头子火中丧命，二把手被推了出来，所有人都被赶到甲板上，沦为待宰的羔羊。

“启禀将军，船舱里有很多人，还有货物。”负责搜查的士兵说道。

白起随带路的人抵达船舱，门洞低矮，弯腰进入，迎面扑来的是难闻的气味，幽暗密闭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光线不清，只能借助火把的微光。

瑟缩在一起的人群浑身脏乱，眼里满是惊惧恐慌，越靠近反而更往深处躲。

“他们看样子是被抓过来的。”身旁的王翦认出这帮人的服饰，与港口上那些人一样。

“将他们都带出来！”

秦兵得到命令，把人领到甲板，乌泱泱一片，五个一组被麻绳捆绑住手脚，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

显而易见，一边是奴隶，一边是主。

对面的人躁动起来，他们摆出乞求的动作，不住地叩拜。

“伙伴，放我们一条生路，以后这地盘你们做主！”海盗二把手插话，他给出诱饵，自以为十分豪气，实则心里有些忐忑，唯恐对方心狠手辣。

不过有一点真被他们猜对了……

“王上不是让我们带些人回去修路吗？这些都是现成的，就是少了些……”王翦热心提议道，这可都是干活的好手。

白起没有反驳，他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可惜数量不够，他将目光停留在刚解救出的人身上，凝视许久，最终还是移开。

“那就再找，不要的船给他们一条，让其离开。”

这个“他们”自然不是海盗……

闻言，王翦忍不住多看了白起两眼，两人配合打了不少仗，听得最多的就是“杀”，今日这“活阎王”发个善心，真是见鬼了……

“王将军有什么看法？”

白起冷不丁冒出一句，惊得王翦眼皮直跳，下意识否认，不知为何面对这个人总是又熟悉又敬惧。

白起虽杀人不眨眼，但也有原则底线。

得了命令，秦兵将海盗们赶去一边，被抓的这些松绑后，也一并带离，他们正好迎面遇到搬运货物的人。

羽翮、象牙、犀角、曾青、丹干……都是以箱为单位，还有翡翠、珠玑……成色皆是上等。

王翦随手拿了个翡翠牌在日光下欣赏，又掂抛几下，温润沁色，他感叹道：“这趟没白来，定能在侯爷那换许多神器。”

眼见白起他们对这些财宝感兴趣，奴隶群中最后一个人猛得蹿出队伍，撞到了许多人。

他冲到货物前，扒住箱子，用皲裂粗糙的手指了指财物，又伸向一个方向，嘴里说着什么，哪怕被按倒在地，也尽力昂头观察白起的反应。

其他人见此情景，神色慌乱中带着责备，整齐一致指向另一个方向。

然后两边就开始叽里呱啦争论不休，最后男子大喝一声，不知用什么理由成功说服，所有人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他们的意思是……知道哪里有更多的财宝，我们能信吗？”王翦求稳，不会轻视任何人，哪怕此人前一秒还是阶下囚。

“畏手畏脚，非大秦男儿所为。”白起眼神中是久经沙场的沉稳与自信，他俯视着男子，冷声道，“若敢诓骗，必让尔等付出代价！”

男子似是听懂了，重拾光彩，郑重点头。

眨眼的功夫，风水轮流转，恶贯满盈的海盗们顶替了奴隶的位置。

经过两天的航行，哨兵终于看到了隐藏在云雾中的海岛，灰凸凸一片，状似叉戟，崎路峭壁，海边尖锐的石子像是一把把插在沙地的利剑，让人望而却步。

没等白起开口，一直等候在旁边的男子站出来，表示自己知道另一条进岛的路。

确实要绕路，海岛中这条狭长的通道，两边崖石往中间靠拢，像是狰狞的食人花，幽暗且深不见底，白起的脑海中已经搜寻出绝佳的伏击地点。

绕岛环行，男子带领秦军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包括男子在内的所有同族人都被白起赶去探路。

穿过阴暗潮湿的山洞，“财富”正在尽头等候着……

一天后，血红的海水中倒映着落日余晖……海浪不停冲刷着礁石……

“禀将军，我等已将岛上仔细搜查，获宝石珍奇2082箱，抓捕盗匪3570人。”

白起擦拭好长剑上的血迹，淡淡应了一句，只觉这数量显然不太对，看家居用具，盗匪是常年盘踞在此，花费全靠抢劫，只进不出的。

王翦看他兴致不高，凑上前询问，“还有何不满？”

钱和人都有了，若说真有不爽，那便是被人拿枪使了。

他转头看着底下整理东西的人群里那一抹，脸上是少有的欣赏，“没想到，这外族人还真是聪明，借我们大秦的兵，不费吹灰之力报私仇，然后我们还得感谢他。”

白起冷哼一声，凝视着那人的背影，沉声道：“他们太聪慧，于大秦而言，可不是好事……”

想到日后的计划，王翦点头称是，“那盗匪的老窝都端了，我们何时回程？”

“为何要归？”

王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试探性地说道：“你不会是想带着这些累赘开疆拓土吧？”

“为大秦修筑工事搜罗劳力，这零星千百，不过九牛一毛，若能冲锋陷阵助大秦攻略城池，也算物尽其用，那人对海域熟悉，想必这里盗匪不少……”

听这意思，白璟是想把这片海域的……都给摘干净，让他们当炮灰……

有时王翦真是不懂他的想法，都不会觉得厌倦，仿佛一日不打仗就了无生趣……

奈何王翦只是副将，没有拒绝的权力，他看着堆积如山的财宝，“至少先把东西送回，带着路上不安全。”

“可行。”

翌日清晨，秦军整装出发，将海盗的船分出一条给那些奴隶，放他们回家。

主船舰发出信号，与最近的联络点沟通，白起本想先行一步，却看到通讯船疾驰驶来。

传来咸阳的旨意，信上只写着八字：停止南征，即刻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