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垦山
从天而降的白芷被楚云川整个裹在怀里，还没等站稳，就先被抓着脚踝检查了一通。白芷捏住楚云川按她骨头的手，眯着眼睛拉长声音道：“不会吧，千岁，你觉得我会在这么矮的坡上崴脚？”
楚云川眨眨眼睛，给自己转圜道：“不是……那个，我是觉得我来迎你，你一定喜欢。”
“噢，原来如此，确实喜欢。”白芷弯起眼睛笑，“千岁，好人做到底，给我弄把斧头去。”
“斧头？”
“砍树不得要斧头么，难道拿手劈？”
楚云川立刻就想说不行，被白芷抢先捂住嘴：“不许说不行。”
“……”
“你又不让我离你的眼，我总不能一直在山上干坐着，闲都闲死了。”白芷指指不远处在砍树的众人，已有几棵稍细的树被砍倒了，一群小娃娃们背着竹筐围着繁茂的树枝摘半熟的藤果，“人人都有事做，我要么在家里躺着，要么过来干点活，在这歇着算怎么回事。”
楚云川只得退让：“那好，你就在我边上砍树，别走太远。”
“得嘞！”
砍树的工事从天刚蒙蒙亮开始，一直持续到将近午时，终于把划定的大地块一清而空。正午的日头毒辣，林若归自掏腰包，把周慎思驴车上的奶茶全买了，给砍树的兄弟姐妹们一人发了一杯。
白芷靠在树荫下，跟提前下工的周慎思挨在一块，满身大汗地嘬奶茶。楚云川同在树荫下乘了一会凉，咕咚咚灌下一大碗奶茶，歇了没一会儿就到边上去调整横牵机关架了。
乡亲们在巨大空地一侧的树荫里坐着，喝了奶茶消了汗后开始三三两两地闲言碎语起来。周慎思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对白芷道：“东家，大家对东家公可是赞不绝口啊，说他能穿一身粗布衣裳亲自做脏活累活，一点都不像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好事好事。”白芷懒懒道，“半年了，大家总算拿他当个活人了，之后出门不会再被人围着了吧。”
周慎思谄媚道：“东家，那能不能趁着东家公还有点威名，让他给糖三味……”
“我去撒尿，杯子帮我拿着。”
“……”
歇了一个时辰，过了正午继续干活。
在场的老百姓，包括白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能进险山采草药的庞然大物。机关架高足十尺，长足三十尺，四周支出不少板子，一眼看上去乱糟糟的，整个就跟只大虫子一样。楚云川身如游龙，踩着架子几下就爬到了架子上。
几个刚长牙的小娃娃扯着嗓子嚎：“凤凰骑虫子！凤凰骑虫子！”
乡亲们一通哄笑。
白芷：“……”
骑虫子也太难听了。
她推了一把周慎思：“这个月的分红多给你一成，让他们给我改成凤凰骑梧桐。”
钱到位什么事都好办，周慎思即刻窜出去，拔高声音干吼：“凤凰骑梧桐！凤凰骑梧桐！”
小娃娃们不服输：“骑虫子！”
“骑梧桐！”
“骑虫子！”
“骑梧桐！”
……
对面的小娃娃越来越多。一炷香后，周慎思落败。
她灰头土脸地缩回到白芷身边，嗓子都吼哑了：“东家，分红还你，这活儿不好干。”
小娃娃们一朝得胜，围着白芷和周慎思这片树荫转圈挑衅：“凤凰骑虫子！凤凰骑虫子！凤凰骑虫子！”
白芷拍拍周慎思的肩膀，表示理解。
大虫子忽地发出了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众人齐齐看去，只见楚云川在上面不知道动了什么，大虫子身上的板子吱呀吱呀地全戳进泥土里。林若归吩咐了一嗓子，又几个衙役爬上去，而在下面等候的衙役纷纷站在自己该站的地方，齐齐抓紧虫肚子。
片刻后，一个衙役走在前头举起一面大旗，旗子一挥，众人一吼，大虫子就呼哧呼哧地翻起土来。
大虫子在空地上沿着莫名其妙的路线走过一圈回来后，一块巨大的粮田便初步成了形。
白芷看着大虫子犁地，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十几个人稍使些力气，就能推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没一会儿就能做完单凭人力要几个月才能做完的事。
这就是楚云川手中能翻天动地的楼家机关密术，且仅九牛一毛而已。
粮田见形，乡亲们纷纷振奋精神——青县的山上这回真能种粮了。
树荫里一个大姐挥着胳膊喊：“乡亲们！这大虫子是景王爷做的，也是景王爷带来的，咱们一块磕头，谢景王爷的大恩德吧！”
一呼百应。树荫里密密麻麻的乡亲通通对着大虫子上的楚云川伏下身去，齐齐山呼：“谢景王爷大恩！”
白芷一个激灵，拉着周慎思就躲到树后。
乡亲们可千万别把她想起来，这场面她可消受不起。
受人跪拜的楚云川匆匆从大虫子脊背上蹦下来，走到乡亲中间，高喊道：“乡亲们，快快请起。”
白芷从树后探出颗头，省得楚云川一会儿找不到她焦急。
果然，楚云川飞快地朝她这找了一眼，才继续道：“这都是我分内之事，不值一跪，众位乡亲快快请起。”
白芷抿起嘴偷笑了一声——压根没点王爷的样子。
不过乡亲们正好就喜欢他这副平常人的模样。
垦山造田是个大工事，第一天只是给乡亲们打个样，后面还要陆陆续续干上两三个月，才能真的开始种粮。
横牵机关架用了几天没出问题，楚云川于是放心地全交给衙役了。他现在手头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教白芷点穴。
左手点穴的技法与右手略有不同，楚云川把那本点穴书通看了一遍才敢教白芷。点穴这事从去年催到今年，再不教他都怕被白芷一口吃了。
点穴这门功夫神乎其神，白芷一开始还怕自己不是那块料，学了一阵子后才发现，有内功铺垫在前，只需再学认穴走气，加上踏踏实实每日勤练，其实也没什么难的。
世上九成的事，只要闭上眼睛往前莽，就能在不知不觉中越过那本以为山一样高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