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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祭奠

说不准2号在这么多年里面,终究还是对罗索斯产生了一点感情。

在这样的场合下,莱茵丝有些不适时宜地这样想着。

虽然敌人当前走神有些不太合适,但是他依然是强弩之末,甚至连临死前反扑的力气也没有了,因为他丧失了斗志。

她最终回过神来的原因是2号瞪视她的目光实在是有些过于强烈,以至于她没有办法去忽视。

“你应该不会指望我做到临死之前再说点什么好话吧,4号?”

“当然了,2号。”莱茵丝假笑着,“事实上,你应该会带着对我的诅咒而死去。”

他们在罗索斯的时候便一直都合不来。她对于罗索斯的感情太冷漠,她畏惧于教官,畏惧于所有的罗索斯的人员,接受任务然后完成,这是她和罗索斯全部的关系。而2号却与教官们、工作人员们打着交道聊着天,混的仿佛真的如同自己家里一般。

她有些嫉恨2号的自由自在,而2号却又对于她能够更好地完成任务而感到妒忌。

2号咧开嘴笑了出来,一直到最后,他的声音依旧难听的要死。

“下辈子永远都别让我见到你,永远。”

说完之后,2号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与他近乎癫狂的形态相比,不论是莱茵丝等人还是他的“乌鸦”们都显得格外的冷漠。而在这种剧烈的情感之下,2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生命归于了尘土。

“嗯……他倒是死的干脆呢。”帕特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这些人该怎么办呢?应该全部消灭掉吗?毕竟全都是疾病的源头呢。”

“这个问题属于你们教会的管辖范围,你们自己决定吧。”

莱茵丝干脆地当了甩手掌柜,将难题抛给了帕特与斯莫法,然后自己投进了刚刚从机械中走出来的阿帕亚怀中。

她可以感受到阿帕亚顿了一下,接着像是不经意一样地拉着她走到了一个角落,至少让人看上去他们只是想在战斗的间歇温存一下。

“……你感觉难过吗?”

阿帕亚温柔的问话让莱茵丝将脸更深地埋进了阿帕亚的怀里,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2号会死只是因为他没有勇气去面对可能变更的事实,自己信错人的荒谬,背负了那么多人的人生的这种责任。”莱茵丝的声音从衣物中传了出来,听上去有些闷闷的,“如果换成是莉安,哪怕是中了明天就会死的诅咒,她也会挣扎着找到我们然后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自己寻死。”

而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并不是她故意气2号才那么说的——不论他拥有再怎么悲惨的过去,把原本无辜的人用那种方式拖下了水,为罗索斯做尽恶事而从未觉得自己有任何错处,这就是不可原谅的。

当然,她并不是说她和她的菲利们曾经犯下的罪就可以饶恕,只是至少她们有在想办法去改正,这点就连教会和家族的人也不能否认。

只是,现在心里那种说不出缘由的空洞感让她感觉无比的难受。

她对2号没有丝毫怜悯,并且他们的关系也从来都不是什么面上不好私底下还算尚可的那种别扭的好友,所以她找不到让她心底那种被啃噬着的痛麻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也许和2号本人没有什么关系,只是……

莱茵丝感觉自己的脑中乱糟糟一片,就仿佛被猫咪玩过的毛线团一般缠成了死结,虽然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她还是为这种纠结感而困扰着。

而阿帕亚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然后慢慢地滑到她的脸颊上,来自于共生的温度让她感到自己心里的那种难受的感觉平复了不少,仿佛泡在温水里一般暖洋洋的,让她舒缓了之前下意识紧绷住的神经。

“莱茵……”阿帕亚看上去有一些犹豫,似乎在谨慎地斟酌着自己的话语,“你有没有曾经希望过,罗索斯能够成为你的家呢?”

尽管他的语气与神态都非常的温和,但话题依旧敏感到让莱茵丝下意识地防备起来。

“你想说的是什么?”

阿帕亚微微摇了摇头,俯下身子来浅吻着莱茵丝的唇,他的手摩挲着那张白皙的脸颊,像是在努力地释放着能够安抚莱茵丝的信息。

“莱茵,你不需要这么戒备我。”阿帕亚专注地看着莱茵丝的脸庞,“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难过,是不是因为你确实被伤害到了。”

莱茵丝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她清楚阿帕亚说的是指心理上的伤害,可是2号死亡这件事本身从来就不可能严重到影响到她的内心。联想到阿帕亚前一个问句,她也只是能感觉到可笑。

罗索斯从来都不可能是她的家,那里阴冷,昏暗,到处都是冰冷的情感与惩罚,做得好不会有奖赏,做得差会有让人痛到灵魂都在扭曲的处置,这样一种地方——

这样的……一种地方……

“……我不知道……”

与阿帕亚有过太多次相似的争吵——这并不是指的他们争论的内容,而是关于在吵架过程中他们自己心底的一些想法究竟是真实还是嘴硬的问题,她已经嘴硬过太多次直到最后对方依旧揭露了她的伪装,这让她产生了不想再毫无意义地保持着不必要的面子的怠惰感。

对于在罗索斯的生活真的全部全部全部都只有恨意吗?如果要从她进入罗索斯算起,当然不是的。

在她还是一个弱小的婴幼儿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去杀人,而她如果在长大之后需要成为一个拥有杀人能力的人,就证明了她的小时候不能缺乏必要的营养。

尽管这期间的记忆早就应当消失殆尽,但是“神之恩赐”的融合反而刺激得她脑内深处的记忆再次回归,她还记得在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也曾经遇见过堪称是温柔并带有爱意的监护者。

那是一名拥有着温暖的笑容的女子,是的,尽管连面容都记不清了,但她可以记得对方的笑容,那名女子带着一位母亲应有的耐心与慈爱照顾着她,就像是普通家庭的生活一样。

但是那是不允许出现在罗索斯的,至少,是不被允许出现在那位教官面前的。

所以在某一次她像普通的同龄稚儿一般常见地摔倒,再被温言软语地扶起拍打身上的灰尘时,在灰尘离开身上的同一时间,血液远比灰尘更加大面积地溅到了她的身上。

那名女子临终前不再拥有那种温柔的笑容,那副景象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已经是一副过于刺激的场面,因此这段记忆一直被封存着,直到另一个更大的刺激将它唤回。

在刚刚拿回这段记忆的时候,她曾经暗地里猜测过对方是否是她生理意义上的母亲,但也隐隐地期望着这个猜想是错误的——因为那将代表着她的母亲已经死亡。

但到后来,这些猜测都没有任何意义,那对于她在罗索斯生存下来没有任何的帮助。

在她被“恩赐”的融合实验过程中痛到几近昏厥时,有过好心的研究员偷偷地减轻了加诸在她身上的能量值,那是一位年轻的先生,似乎只是单纯地向往着研究而被罗索斯诓骗了进来,在进行过几次这种实验之后这位研究院先生就越来越沉默,终于有一天他所采取的对他们这些实验体的减轻痛苦的小手段被现了,因此他也从罗索斯里永远地消失了。

因为这些人,她在罗索斯的生活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直抱着微弱的希望,因此,她也就更加地痛恨将这一切抹杀的罗索斯。所以在她离开基地之前,将所有的人与那个基地一同作为了一个祭奠。

……她也曾经羡慕过那些冷冰冰的人可以温柔地对待2号,曾经认为自己也许实在是太过差劲以至于不能被温柔地相待,但到最后也才知晓,全部也都只是看中了2号那种不受约束能够将身边的人都拖下地狱的性格,而为了拉拢住2号所使用的手段而已。

“……”莱茵丝像是畏惧某种寒冷一般地缩进了阿帕亚的怀中,贪婪地感受着对方永远足够温暖的体温——工程师总是愿意为了她这种亲昵的行为而将自己的衣服减薄到轻易地可以感知温度,“也许我只是后怕,如果我像2号一样那么信任罗索斯,会不会比他死的还要惨烈。”

2号是个坏小子,这是不带任何亲昵的贬义形容。但是他的性格太直,太喜欢倾注全部的感情,所以他相信罗索斯的时候就将全部的信任投了进去,而产生动摇的时候,又会大量地撤了出来。这种剧烈的感情波动并不适合一个正在战斗的人,也同样不适合一个受到致命伤的人。

而他之前一直信任的人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这点几乎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的承受能力。这些事情哪怕分开来一点一点地告诉他,他也不会像这样崩溃到最后选择了放弃活着。

“不会的。”

阿帕亚那有些过分坚定的语气让莱茵丝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觉得吃惊,她的工程师总是在某些问题上会拥有出人意料的自信。

“假设你像2号一样地信任着罗索斯,哪怕到现在都还帮着罗索斯与我们为敌,哪怕你会不屑于我们的接近,但是如果陷入了这样的情况,我也一定会把你带出来。”

莱茵丝小小地叹了口气,阿帕亚在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上总是会有着近似于盲目的信心,她也实在不清楚为什么作为一个理应在工程上才拥有如此自信的摩尔菲席工程师会愚蠢地认为他在情感上也能够有所建树,想想看,之前他还是那个总是惹人生气还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的家伙。

但是也许是这样事情生了太多次,以至于她都有些想要去相信阿帕亚的那种他们天生就会在一起的乱来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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