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街遇何瑶 磊犯众怒
送走宁王世子，李泽匆匆道：“沐儿，今日我在御前当差，就先进宫了。”不待我回答，已走向远处栓马的树。
静静看着李泽骑马而去扬起的微尘，恍惚不知刚才他二人是否来过。忽觉疲倦，回身看着刚从府中走出的恒磊，不知身处何处。
“阿姐，今日怎么出来这么早？”恒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惺忪看我。
“这不是……”我正欲说送世子离开，又忽觉好笑，硬生地截断，低垂了眼睛。“这不是等你出来吗？你进宫告诉先生，我今日不去了。”看了身旁的云裳，“走吧，回去换了衣裳，随我上街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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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男装出来，恒磊已经走了。看着府门前空荡的地方，心里极其想离开，那时一家人才能真正开心在一起。
似是看出我的不悦，云裳低声哄我：“少爷，去吃点甜食吧，会开心点。”
看向她，不由一笑，“也只有你懂我。”淡淡笑开，走向京城最繁华的街市。
在最有名的“凤凰楼”里坐好，看着周遭女食客们的艳羡眼光，淡然笑着，腹诽今日的自己是不是打扮太过惹眼。看她们五六人挤一张桌子，我和云裳却独享一张，颇有些过不去，但亦不好主动邀请。只好坐正身体，等待店家上吃食。
据闻这家老店之所以长盛不衰，主要在于在所有甜点里加入牛乳，使得食物糯润可口。而且有个规矩，只能堂食不得外带，这也使得在京城长大的我也只能偶尔和恒磊过来解解馋。
“这位公子，您的玫瑰糕、桂花云片糕、蟹黄饼、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豆沙卷、金糕卷、小豆糕、莲子糕、豌豆黄、花盏龙眼、艾窝窝、果酱金糕、双色马蹄糕……”小二一下子端来一堆小碟，我正诧异，看着云裳的挤眉弄眼，心下明了，她也是个馋嘴的人呢。
“小二，”我复又开口，周遭瞟来众多好奇眼光，都要看看这两位贪吃的公子还要些什么，微微一笑，“再来一壶荔枝花茶。”
“好嘞，您擎等着吧。”小二脆生应了。不过一会，邻桌几位都叫了荔枝花茶，我和云裳暗笑。
“小二，来一份椰子盏、鸳鸯卷。”一个好听声音传来。让正在进食的我不禁抬头打量。见她身着黑纱衣，上有红绣边，梳回心髻，斜插大红色木簪，柳叶弯眉，大眼扑朔，秀气鼻梁，下缀着小小嘴唇。手中握着的剑更是平添几分英气。
“好一个美人！”心中不禁赞叹，这般柔美与潇洒的女子真是世间少有。没想到她竟一步步朝我和云裳走来。
“公子，这里有人吗？”那女子冷冷问道，可言语中并未有一丝不敬。
仰头看向她，“姑娘请坐。”看着她握着剑冷冷坐下，心中一动，勾勾嘴角，“不知在下可否邀请姑娘一同用些？”眼睛定定看向她，心想这样可算纨绔子弟的模样。
“那何瑶就不客气了。”女子冷冷道，给自己斟一杯茶，从筷笼里抽出一双，动作优雅开始用食。
我却在她报上姓名时候不禁一愣。何瑶？江湖第一女杀手？李泽为之起誓的女子？不禁细细打量她。皮肤虽算不上太白，也许是整日穿梭的原因，但泛出的淡淡光泽却有让人眩晕的力量。眼神中冷冷对人，却自有一份真诚与淡然。
不待我仔细观察，何瑶淡然开腔，却不看我，“公子可是看够了？”音量不大，却有些怒火压抑的气势。
忙不迭赔罪，“在下唐突姑娘了。只是想起一位朋友，不知姑娘可知右相二公子李泽？”暗暗试探，我的确不能将眼前佳人与杀手这样的身份联系起来。
何瑶正在饮茶，听见“李泽”的名字时握茶杯手一顿，右手紧握一下剑鞘，俄尔恢复，“传闻李公子身边已有佳人，公子又何必问我。”俏脸一抬，眼神中有洞察一切的精光。她接着欺身上前，靠我极近：“姑娘莫不是怕我抢了他？”
惊讶看向她，她却还我玩味一笑。明眸中有戏谑笑意。
沉下一口气，的确我身上的脂粉味道有些重了，不怪她认出来。忽然心中一动，扯出一个笑容，“不知姑娘可认得这个饰物？”手中解下香囊，取出戒指。
何瑶眼光一闪，面上已有紧张神色：“这……”张了几次嘴却说不出话。最后用敬畏眼光看向我，握剑的右手移下来，食指和中指弯曲，在桌上轻叩。
我点头，看向她眼里有了更多清明。朝着惊恐的她笑笑，“姑娘还是多用些吧。”把戒指塞回香囊，重新放好。心中已有计较。
回家一入府门，管家已经苦着一张脸朝我走来：“小姐快去看看吧，老爷夫人正要惩罚少爷呢。”
心中一惊，快速在脑中思索恒磊会因为什么事受到责罚。快步走向父母的院落，眼睛扫到管家亦是大步跟着我，心念一动：“那妮子在府上？”
管家给我一个赞赏眼神，口中依然恭敬：“小姐，玉娟又是两天不曾回来了。”管家低低叹息。“少爷好像带回来一位姑娘，怕是惹怒了老爷夫人。”
微微点头，和云裳对了眼色，看着越来越近的庭院，淡淡对管家说声“我去就好，你看准时机再进来。”听身后脚步声歇了，快步走进。
“太尉大人，此事由本宫而起，此刻本宫就去请旨。”房内传出熟悉声音，未等我猜测，房门已经打开，冲出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他三步两步跑向门口，也不看我，就要冲出院子。他经过我时，衣角擦过，我却惊叫跌倒在地上。“啊！你是哪房的？”坐在地上的我也不看云裳，直直看着那个身影。
听见我的问话，他才转身，“好姐姐，你去劝劝方大人吧，恒磊……”说着扁扁嘴就要哭出来。
微吐出一口气，单手撑地让自己站起来，“夏茹妹妹，怎生得又跑出来了？”看着她酡红的脸颊，就知她刚才有多生气。从云裳手里拿过一包糕点，“正好今日带了‘锦香斋’的糕点，一起用了我送你进宫。”说罢牵起她手，从容进了房间，身后的云裳默默在外关了房门。
一走入正厅，就见恒磊衣裳沾血地跪在当中。一时间心中痛苦难忍，余光看见夏茹面上的自责，心中暗暗有了答案。
“爹娘，磊儿，一起尝尝锦香斋的糕点吧。今日沐儿嘴馋去了凤凰楼，嘿嘿，又不好吃独食，又去了锦香斋买些带回来。”笑笑看向屋里三人。此时屋中气氛极冷，平日里管用的招数一点也没派上用场。
依旧笑笑，拉着夏茹在一旁的圆桌旁凳子上坐了，把糕点放在桌上，才来到父母身边，“爹娘，磊儿犯什么错了？又要请家法？不如看在沐儿的面上算了。”笑盈盈看着母亲，略微撒娇地蹭蹭。
“沐儿，你可知磊儿与夏茹公主相恋一事？”母亲并不看我，只是冷冷问道。
面上一僵，心道你们终于知道了，那今日就是说开之时了。“沐儿知道。”转身走向母亲右手旁席，施施坐下。
“听公主说，你曾帮她出宫几次？”母亲并不执著于此，转而继续追问我。
“确有此事，几次都是拜公主所托。”我据实以答，拿起座旁的茶壶，斟一杯茶低头浅抿。
“啪”父亲拍案而起，口中叫嚷，“当真是翅膀硬了？统统不加顾忌了？”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软鞭就要向恒磊打去，一旁的夏茹已经惊叫起来。
“爹……”我放下茶杯，快步走去，生生拦住父亲的软鞭。仰头看向父亲。
“沐儿，你……”父亲惊讶看我，许是想不到我会拦他，大睁着眼睛竟是再吐不出一字一句。
“爹……”低低唤了声，暗暗叹气，回身走到恒磊身旁跪下，听见母亲微微抽气声，心中不由得一软。跪好仰头看父母：“请爹娘听女儿一言。父亲的计划与筹谋自是不错，也是我和二老相商的结果。可是沐儿是女儿身，日后嫁出自是对方家之事插手不上。磊儿是方家单传，方家的进退自应由他来抉择。眼下他已长大，满腹才学，颇有辅国大志，我们又何苦断其双翼，硬生让他顺着我们的愿望过平民百姓的日子呢？磊儿与公主的感情我自是看在眼里，并非磊儿自食其言，而是情难自已。也请爹娘给磊儿一个机会，给他能出人头地，能施展抱负的机会。”说时，我已有些哽咽，此时眼里已有泪意。阖眼，夏茹妹妹，我经历的痛绝不会让你也尝过。眼角有泪滑过。
复睁眼，父母脸上皆有动容。看着弟弟欣喜的眼神，给他一个安慰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