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珠联璧合 得知家规

听见父母低低的叹息，恒磊慢慢开口：“爹娘，你们说的我都懂。今日索性说开了吧，你们都想爹告老还乡，回到弘穹老家，可我从不这样想。”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清晰。

“哦？”母亲淡淡好奇：“磊儿不妨说说。”

身旁的恒磊似是得到支持，正了正身体，“磊儿自小便被教授报国之义，效国之法。到如今虽不能算学富五车，但也算是满腹诗书。虽比不上王凡将军神勇，但也有保国之心。磊儿从小的心愿就是成为爹那样能为百姓着想，为天下谋利的人，而不是在乡野只知耕种而不知天下事的人。只是阿姐和爹娘从来只谈归隐一事，故而没有机会申诉。”

我惊讶望向恒磊，见他眼中一片踌躇满志，心道这个傻小子也有聪明时候。暗暗扫一眼端坐于上的父母，神情稍安。

恒磊顿一顿继续说着：“磊儿知道父母是厌倦了官场中浮沉的肮脏与利用，所以才生出离开的想法。磊儿也并非为了名利要去趟一趟这浑水，只是想到天下百姓的福祉，若是自己有能力而不相助则是有违诗书道义，有违自身所学，更有违人之根本。”

一席话说得荡气回肠，让人无从反驳。抬眼，父亲已经敛了怒容，转而欣慰。母亲仍是冷冷。

“太尉大人，安国夫人，恒磊这些话，你们不曾听过吧？”夏茹站起慢慢走向我们，“可是他对于天下之事的分析与筹谋决不输于我的几位皇兄，这样人才若是埋没，恐是社稷不幸、黎民不幸。为其父，大人你可能承担误恒磊一生的责任？为人臣，大人知其才而不举，可能承担欺君与误国之责？”掷地有声的追问，让我也不禁出了些冷汗。夏茹的确是在宫中长大，若非今日，我恐怕永远不知她有如此口才，能将辩过三国儒生的父亲问得哑口无言。

“公主所言，确是我家老爷所不能。但方家有家规，族中之人不得与三国皇室有半点沾染，除非皇室之人抛去名号，或者族人离族。”母亲声音冷冷道。

心中一惊，难道当日建辰与父亲在书房所谈就是这件事吗？心中有些疼痛，思绪渺渺不知所踪。

“既是如此，本宫就弃了这公主的名号，离了那吃人的皇宫，安国夫人可允？”夏茹散开气势，走到我和恒磊身前，挥袖向父母行了大礼。

“唉，这两个孩子，怎么就不让我省心呢。”许久，父亲闭上大睁的双眼，颓然向后坐倒，口中喟叹。一旁的母亲已是收了眼中锋芒，默然看向夏茹，眼中似有疼惜。

我向恒磊暗暗点了头，他才慢慢起身，站定。朝向父母：“爹娘，磊儿对小茹之心有如对黎民百姓，今生绝不辜负。”言罢，躬身扶起夏茹。

夏茹已是收了气势，“大人，夫人，二位想抛弃这官场、这朝堂带来的枷锁，想象平常人一样遇喜则喜，遇悲则悲，不需要现在这般虚与委蛇。夏茹又如何不想。今年我已经十三，可也是今年我才见过那厚厚城墙之外的京城，我也才见识到这江山的重量，百姓的希望。若有机会，夏茹宁愿一辈子不回到那冰冷的禁宫中。也是恒磊，让我见识到人性原本应有的美好，”夏茹一顿，望向恒磊，“所以，夏茹斗胆，请求二位许我与恒磊相恋。在我及笄礼上，我会向父皇和母妃禀明一切，请求父皇褫夺我的封号，绝不会触犯方家家规。”言语中，已有哽咽之声。

良久，母亲和父亲对视后，终是开了口：“恒磊，今日先送公主回宫，你二人的事我和你爹不再过问，也希望你二人如你们承诺的那样。磊儿出宫后就回府，为娘要向你和沐儿说说家规的事情。”

恒磊和夏茹道了谢，匆匆出了门，似是怕爹娘反悔一样。

我仍是跪在原地，静等恒磊归来。心中有些难过，却不知为何，细想，也许曾经听母亲说过同样的话吧。

心思惶惶中，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阿姐，你怎么还在这里跪着？”恒磊一声惊呼将我唤醒。

恍惚回神看他，“不是等你么，”看了看他身后，“娘怎么没来？”

“阿姐，你先起来。”恒磊用力扶起我，“娘在书房呢，我们一起过去吧。”恒磊说着就拉我手臂，“阿姐，你跪了那么久，腿定是疼了，靠着我走吧。”

半窝在恒磊怀中，缓缓揉着膝盖。才现他已比我高出一头，颇有些男子模样了。心中一动，“身上的伤上药了吗？”

头顶上传来憨厚一笑，“嘿嘿，要是那点伤都受不了，我不就白学那么多年武了？阿姐放心，爹出手不重，嘿嘿。”

“嗯，”我淡淡应了。倚着恒磊，感觉似乎比李泽更加可靠。心中微叹，弟弟也长大了。

进了书房，母亲换了红色华衣正端正坐在太师椅上，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淡淡看我们，“进来坐吧。”微微叹息，几不可闻。

我和恒磊相携入内，在客椅上坐了。

“你们知道雯曼，你们的姑姑为何不住在府里？”母亲审视一眼我们，淡然开口。

一句话挑起我们的好奇，对视之后不约而同说：“为何？”

“那是因为，”母亲顿一顿，扫过我们，眼睛定定看向远方，“雯曼触犯了方家家规。”母亲优雅抿一口茶，徐徐道“方家本是弘穹一户医药世家，你们的祖父就是当年的医神‘方栋’。在二十年前‘儒会’的前些时候，游历三国时候雯曼对苍龙国主用情至深，虽然其中经历一些波折，但最终还是钟情于皇上。‘儒会’时候，因你们爹爹舌战群雄声名鹊起，三国国主都看中你们爹的才华，纷纷表示要纳士招贤，他虽胸怀天下，却不知该怎样抉择。雯曼以性命相挟，梓仁无法便跟随苍龙皇上来到这里。”母亲缓缓说完，深深叹口气。

“娘，这和家规有什么触犯呢？”恒磊不解问道，我亦是点头。

“因为你爹思量之后本打算投入弘穹国主门下。雯曼以性命相挟才迫使你爹转了心意。”母亲极严厉看我们一眼，复又开口，“方家家规，族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涉其他族人的心意；不得因私利作出伤害其他族人的事情。否则逐出族谱，不得再与族人联络，死后不得入祖坟。”母亲的语气越严厉，越急促。

我和恒磊对视一样，都是大出一口气。原来家族对族人的庇佑竟是如此。

“方家祖上曾出过几位才女，几乎要改写三国鼎立历史。所以当时的族长又加了一条家规，方家后人不得与三国皇室之人有沾染，除非皇族之人舍弃身份，或者后人弃了方姓，与方家毫无关系。”

我和恒磊俱是冷汗涔出，我和他的作为几乎就要被逐出方氏之族。

暗暗吐出一口气，“娘，我们知道了。”

“这几条家规，你们要谨记，不只是为自己，更是为你爹和我，我们老了，我们只有你们两个子女，经不起你们年轻的叛逆和折腾了。”

心中一动，平日里母亲怎会如此温情，怕是我们真的做得太过。

“恩，”母亲徐徐站起来，我和恒磊同样站起，走到母亲身前，她握起我俩的手，慢慢交叠在一起，“得知了家规，就更要手足相亲。做事更要有分寸。以前的事我和你们爹自会承担，往后的事，”母亲轻轻拍了我的手，“你们要对彼此都有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