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争吵不休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先生坐在桌子旁问面前的少年。
少年皆是低头不语。
这家旅馆一楼相当于一个饭馆,是专门让客人吃饭喝茶的地方,空间还算宽阔,两拨人前前后后站成一堆也不怎么挤。
许先生坐在一楼的一张桌子右边,桌子左边站着程漠和他的几个手下,几个人都是一脸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仿佛这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许先生在这样的眼神下暗暗恼怒,真是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部下,又知道自己赶不走他们,便强忍下不快——不过要真说起来,这感觉倒也是新鲜,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让许先生吃这样的闷气了。
看便看吧,许先生努力把注意力转到面前的那群小屁孩那里,他知道陆洲是有些畏惧自己的,便清清嗓子尽力让自己说起话来更亲和一些:“陆洲,你来说说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洲就是这次其中一拨人的带头人陆小少爷,今年刚刚十五岁。
他平时在位于凤岭的自家附近可不敢造次,这次不知什么原因带着一众小弟来到了罗城外一个不知名的小城上,正好脱离了父亲和兄长的“掌控”,那压抑了太久的性子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发不可收拾,竟带着一群和他一般大的少年在这里打群架,还一打就打了整整一天。
“这倒是说来话长。”陆洲说起这话很犹豫。
许先生听见他这刻意模仿的口气便觉得好笑,当年他教这个小孩认字读书的时候倒是没看出来他以后会这么混,许先生轻轻一笑:“既然说来话长,那便慢慢说,时间还充裕得很。”说完还给陆洲斟了杯茶。
陆洲一看见许老师这个样子,当时就感觉自己要站不稳了,仿佛许老师的教板已经打在了自己手上——他太熟悉许老师这样的表情了,嘴角轻轻往上挑,似笑非笑的眼神瞄着他,每次当许老师摆出这样的样子时,陆洲便知道自己惨了。
明明他已经多年未见到许老师,但是身体仿佛是已经形成了长久的反应一样,许老师不需要说什么严厉的话,陆洲已经打算先认错,其他的以后再说。
只是少年中另一拨人的老大抬头看了许先生有一阵子,见他这个样子,在心里暗暗想这才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街头混混该有的样子。
“许老师,对不起,我错了。”陆洲对着许先生弯腰一鞠躬。
“哦?”许先生直起身子装出饶有趣味的样子(当然这个表情是他刚刚从桌子另一侧那群无聊之辈学来的),“你哪里错了?”
“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带着朋友打群架,不应该辱没陆家对我长久的教导,不应该辜负许先生对我的期望——”
“行了行了。”许先生摆摆手,又指向紧挨着陆洲的那个乱糟糟的头发上挂着菜叶的少年人,“你来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那孙小葵欺人过甚!”那少年涨红了脸,“我们明明就在路上那样走着,他们突然就冲过来辱骂我们。”
“哎哎哎,张柯你不要血口喷人。”站在人群后面的一个少年还没听完这少年解释便挤到前面,冲许先生作揖,说:“许先生,我家少爷才是被无故冒犯的那一个,我家少爷不过是见着陆洲在这小城里瞎逛便提醒他两句,他整日什么正事也不做,别被他爹看见把他抓回家喽。”
“你这说的可就不对啦,”后面有个声音接上,“他们陆家上上下下不都什么正事也不干嘛,陆少爷这是继承了陆家的优良传统呀。”
“你们别欺人太甚!”张柯喊道,“许先生,您别听他在那里胡说,他们孙家向来不讲理。”
“小子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孙家不讲理。”
“就是,你今天必须在这儿给我们解释清楚。”
······人群又开始喧闹起来,吵吵嚷嚷谁也说不过谁,看起来又有动手的架势。
原来是这孙家少爷欺负到了陆家少爷身上,这孙家家风向来这般霸道无礼,又因着孙将军有过几次军功于是看不起文人,许先生觉得自己这个北国人向这群南国少年普及南国的历史实在是怪异,便皱着眉头敲敲桌子:“行了,这样争来争去也没什么意思。”他指指那个从后面挤到前面来讲话的少年,心想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走的,便问:“你家少爷是?”
“我家少爷是凤岭孙家的七少爷。”那少年挺起胸膛骄傲地说。
一个身着华贵但脸上挂着抓痕的少年走上前一步,语气臭皮得很:“我爹便是南国英雄孙柏孙将军,我是孙家七少爷孙葵,我来这种地方是我爹孙柏让我出门历练历练,倒不像是别家的小子那样,是瞒着他爹娘偷溜出来的。”
他身后的人群传来一阵哄笑声。
许先生也暗自发笑,不因为别的,就是这孙家七少爷的做派透着一股装出来的纨绔风,这种场景他过去一年倒也能见上几回,只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清新脱俗的,不只是一口一个爹,还张嘴直称他爹的名字。
许先生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喝了口茶,勉强遮住自己嘴角的笑意,这孙七真是不知道是怎么从孙家那样的环境中还长得这样天真无邪的。
站在他面前的陆洲早就涨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瞒着家里人倒是真的?他看着满脸通红地陆洲有些惊讶,惊讶这小孩倒是挺有胆量,还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又惊讶这陆家还真放心让这位小少爷出来。
许先生在心里思索一番,只是简单吩咐少年们不可吵架斗殴,又费了些口舌让孙蔡和陆洲装模作样地握手言和,便开口打发了那些少年早些回去。
少年们一哄而散,只是陆洲扭扭捏捏不肯离开。
“不必着急,今日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来找我。”许先生知道陆洲有些事情想跟自己说,便这么吩咐道。
陆洲应下,只好离开旅馆。那程漠却接着站了起来先是带着那一小撮人笑了一番,笑完了才说道:“许大人,看来你处理起家长里短还是挺有经验的嘛,只是许大人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呢?”
许先生脸色一僵,刚刚见到多年前的学生在那里打架他一怒之下确实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不过也不能怪他,这南国办事实在是奇怪,丝毫不引人耳目,又或者是在掩耳盗铃,带他去罗城走的竟是最常用的那条道路,住的还是最正常的旅馆。
他想扯出一丝笑来,试了试失败了,便面无表情地往楼梯那里走去,“这场面着实尴尬,正好天色已晚,我也该回房间睡觉了。”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身后那几个人还在像泼皮那样笑着,却不想许先生刚刚走了几步,便被一个人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