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灰蒙蒙的天空里，只有路边积雪反着光，一个宫女揣着手匆匆跑进棠梨宫，她后边还跟着两个小太监，小太监架着一个人，那宫女正是季九。

“主子，奴婢查出来了，将四皇子平日里用的养生丸换成那丸药的，是小宫女棋子，她不经吓，已经招了，那丸药，是三皇子身边的小福子给她的……”季九顿了顿，“小福子……死了。”

纯贵嫔眼神一凝，“死了？”她冷笑道：“好一个柔德妃，临死前还不忘害我的言德！”要不是她发现得早，若是再晚上两天，她不敢想象！

她摸着言德的头，“皇上呢？”言德的情况，自然是要报给皇上的。

“近日朝政繁忙，皇上整日在紫极殿里处理政务……”季九知道主子的想法，四皇子病了，皇上却没来，主子又要多想了。

“我只问皇上呢！昨晚是谁侍寝？或者皇上宿在哪了？”纯贵嫔不依不饶。

季九迟疑，还是道：“皇上昨晚，宿在熙福宫丽贵嫔那儿了。”

“哈哈哈！”纯贵嫔突然笑起来，“我的儿子病了，皇上却不肯来看他一眼，却去了熙福宫？丽贵嫔，七公主是吗？哈哈哈，别人的孩子是他的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吗！”

季九想说，皇上也不是不在乎四皇子的，只是主子您拦着太医，不让太医说出四皇子被下药之事，只说是病了，昏睡不醒。皇上人虽没来，但却叫德海公公来看了的。

但明显，纯贵嫔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其他人呢？”纯贵嫔又问道。

“啊？”

“二公主是不是很康健？三公主是不是依旧骄傲？四公主五公主六公主是不是很快活？还有三皇子六皇子，现在宫里人都把他们当宝吧？”纯贵嫔嘴巴微张，趴在床上，轻轻地摸着言德的脸，“只有我的言德，没有人在乎，没有人疼爱！”

“主子……”季九觉得，主子的情绪有点不对。

纯贵嫔还在说话，“言德，这个世上，没有人在乎娘，也没有人在乎你，他们都欺负我们，都瞧不起我们！那我们，一个都别放过，好不好？”

季九见纯贵嫔的姿势压住了四皇子，想拉开她，却反被纯贵嫔甩开。

“家里来信说，我娘怎么了？”纯贵嫔的眼泪挂在脸上，该是可怜的，却无端叫人觉着诡异。

季九心里一抖，“主子不是看过了信吗？”主子的娘，病了去世了。

“你觉得我信吗？”纯贵嫔嘴角勾起一个笑，“他们说，我娘是病死的，我会信吗？我娘的身体我知道，便是那个贱人死，我娘也不会！”那个贱人，指的是大夫人。

“他们偷偷摸摸地磋磨我娘，还想骗我，哈哈哈哈！”

季九越发害怕了，信不是这几日才送来的，已有半个月了，那时主子知道了消息也只是伤心了几日，并没什么不同，她心里还奇怪，以主子对夫人的感情，不该这么平静的，只是那几日正是柔德妃事发之事，她以为主子心思都放在那事上面，便没多想。

可今日，主子突然又提起来，却让她愈发觉得不对起来。

纯贵嫔眼眶发红，“瞧不起我的，想害我的，都得死！”那一瞬间的狰狞，看起来像是地狱而来的魔鬼。

主子疯了！季九终于确定了。

她的手被纯贵嫔一把抓住，“季九，你说过，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那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纯贵嫔的眼里，闪着无尽的疯狂，季九想拒绝，可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想到了在宫里被欺负被忽视的这些年；想到了在府中被大夫人针对、磋磨的那些年；还想到了，她在被牙婆子打骂的时候，小小的主子指着她，说，“我就要她了。”

那时就发誓，要誓死跟随主子，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不是吗？反正自己也没有家人了，自己只有主子。

她和主子，都是一样的。

“对，奴婢一定会帮主子的。”季九听见自己这样说。

柔德妃临死前还害了四皇子的消息传了出来，很快查到了已死的小福子、和将东西带给小福子的白荷。

白荷都要出宫去了，却没想又被关押，而这一次，无论她知不知情，都得按宫规处置了。不曾想，白荷得知这事竟然很平静。她只求了一件事，皇上答应了。

于是漫天大雪里，白荷身着素服，在清音阁门前跪了三个时辰，在棠梨宫外跪了三个时辰，在长乐宫外跪了三个时辰，最后，到了承平宫外，一直跪着，直至了无生息。

“可惜了。”昭阳宫里，程昭、郑雨馨、叶织楠正在烤火。说起这事，郑雨馨道。

程昭也叹息，那日白荷提出请求时，她真正紫极殿给傅景磨墨，便听了全部，白荷的请求是：奴婢知主子罪孽深重，愿替主子长跪林常在、纯贵嫔、懿贵妃和敏贤妃娘娘，帮主子减轻罪孽，得以往生。愿陛下，成全奴婢忠恳之情。

白荷，是个忠心的人，可柔德妃，最后还是负了她了。

“愚忠之人，不可取。”叶织楠平淡道，她信奉兵家，忠是首要，但愚忠，却万万不可。

程昭抬手拆了明月明欢正在玩的积木，看两人都瞪着眼睛看她，不由一笑。

正说着话呢，见外面可心来了，“请淑妃娘娘安，馨充仪安，叶婉仪安。”

“可心姑姑怎么来了？”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程昭也礼貌接待，让樱桃扶了人起身。

“新贡的福布到了，司制司已经裁好了衣服，皇后娘娘命奴婢将福布给各位皇子公主送来。正巧，馨充仪也在，也省得奴婢多跑一趟翠微宫了。”她退了一步，后面跟着的小宫女便拖着盘子进来。

“哦？是还在想呢，今年的福布供上来的有些晚了。”郑雨馨起身，挑开一个盘子上的布，“瞧着今年的颜色不错！”

所谓福布，是指每年从民间挑选的五福齐全之家家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织出的棉布，这些布便称为福布，上供入宫，给皇子公主们穿，以求福气。

这个习俗是大荣开朝就有的，每朝皇帝，从登基起，在位一年，供一匹，两年两匹，以此类推。今年是乾元十年，今年的福布应该有十匹。

其实这玩意，也就是图个好听，也只是皇家施恩的一种方式，想想，皇家认定你这家是五福之家，多好的名声。但同样的，既然送进了宫，孩子们也都要穿的，且一直要穿到过年。

“宫中四位皇子、七位公主，每人两身衣裳。”可心笑着道。

这也就是孩子小，除了大公主二公主，一身衣服用不了多少布。

“多谢可心姑姑了。”程昭叫人收了，“今儿就给孩子们换上。”就当睡衣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