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彩票
小时同学暂时没听懂。
她不好意思抱太紧,等行驶平稳以后也就虚扶一下。
敖珀的校服干净平整,还散着一种清新旷远的奇异气息。
不像任何一款洗衣『液』的味道。
蒲小时多嗅了一下,忽然想起琼城旁的溯海。
她五六岁时被爸妈带去过,还坐船去了很远的地方看日落。
那时『潮』水起伏,波光潋滟,记忆里有什么气息在与此刻重合。
可惜那是她仅有的几段家庭出游之一,多想一会都想叹气。
路程没多远,两人一前一后上电梯进了屋,开了门就能瞧见那堵挡板墙。
木地板残留着昨晚的脚印水渍,厨房的碗筷还没有洗。
蒲小时恋爱都没谈过,突然跳到和男同学一块住的这一步,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慌。
她青春期还没开始爸妈就离家出走,一个人孤零零过了好几年,现在说不清自己更恐惧什么。
“我们需要定个协议。”她掏出纸笔,尽可能地让表情严肃起来:“房租的事情可以之后再提,但既然你住进来了,家务和安全的事情需要说清楚。”
敖珀在旁边坐的背脊笔直,俨然过来面试的好学生。
蒲小时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把细碎条款全都写了上去。
无非是隔板墙晚上九点半上锁,不允许噪音扰民,不可以跟同学说他们住在一块。
公用区域轮流打扫,马桶也要刷干净。
……
敖珀很认真的一项项听完,偶尔建议修改几条的细节,配合态度很好。
蒲小时警惕心没有放松,等大小条款都补全了,又问道:“你出来和同学住,家里人知道吗?”
少年终于神『色』微动,半晌道:“知道。”
“方便让我确认一下吗?”蒲小时看向他:“就打个电话,现在还早。”
万一将来出现个凶巴巴的家长,叉着腰问你为什么教坏我儿子,为什么影响他学习,那简直是噩梦级别的危机。
敖珀皱眉想了一会,好像没决定好该找哪个家长,良久才拨了个号递给她。
“这是我叔叔,敖郁。”
蒲小时点点头,接过手机深呼吸一口气。
电话很快接通了。
“珀珀?”另一端传来很有磁『性』的男声:“想我啦?”
少年面无表情地别开头。
“您好,敖叔叔,”蒲小时礼貌道:“我是敖珀的同桌,您可以叫我小时。”
“他最近想来我家借住,您那边同意吗?”
对方先是一愣,很快大笑起来。
“交到朋友啦,挺好的。”
“两小孩一块住,上学也方便,就是平时要处好关系,没事没事。”
蒲小时略有些诧异。
她听完诸如‘注意安全’、‘晚上早睡’之类的家长式建议,礼貌道谢后挂断电话。
敖珀已经签完名字,侧头看她。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蒲小时这会儿已经去检查隔板墙的门锁,随口道:“如果是长住,想养宠物要提前和我商量,不可以直接带回来。”
敖珀呼吸一顿,低头继续写具体日期:“还没考虑好。”
他校服口袋里有什么动弹一下,似乎在表示抗议。
二中是省重点,竞争强作业多,下了晚自习还有好些学生自行加课。
作业写完已经快到十二点,困得人书包都懒得收。
蒲小时撑着睡意又去检查了一遍门锁,回卧室倒头就睡。
她站在便利店的门口,门外又是暴雨倾盆。
可她没有走。
天幕犹如浓稠的墨,风雷涌动闪电摇晃,仿佛要吞噬世间的所有光亮。
蒲小时仰头往天上看,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少年乘雨而来,眸中有冰『色』一掠而过。
你是——
她下意识想唤出他的名字,却又记不起来他是谁。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在天上,她在灯前,两人四目相对。
“叮铃铃铃铃!!!”
“铃铃铃!!”
蒲小时伸手『揉』头,匆匆起身关闹钟。
刚才做了个什么梦来着……
敖珀早就上学去了,桌上放了杯热豆浆和一袋小笼包。
有新鲜早餐出现在家里,简直稀奇的像过年。
语文早自习照例『乱』哄哄的,老师一出去接电话大伙儿就自动切换到聊天模式,还有好几个人在偷着啃蛋饼。
“小时小时,”路筠从前桌转过来找她说话:“昨天新闻你看了吗,有人拍到海市蜃楼诶。”
“真的假的?”大常也跟着转过来,凑一块跟着聊:“琼城上次有海市蜃楼还是七八十年前,别是谁p出来的吧?”
蒲小时在偷着做数学卷子,算了两笔突然想起来什么:“筠筠,我昨天做了好几个梦。”
“哎?”
“我梦见你家里中彩票了,”蒲小时不自觉加快语速,凑近死党眼睛发亮:“你爸下班的时候买了张彩票,然后中了五百多万!”
前桌两个人俱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还有这种好事?”
“小时你不厚道啊,怎么不帮我也梦梦?”
敖珀在旁边安静练字帖,并不参与。
“我梦的特别清楚,”蒲小时虽然也觉得这事太玩笑,还是忍不住说更多细节:“你家中了彩票还要交税,然后好多人抢着和你们合影,说是要蹭蹭喜气。”
“真要有五百万就好了,”路筠哀叹一声:“家里房贷车贷没着落,我妈还辞职来照顾我,搞得我爸天天加班。”
“这事我也天天做梦,”旁边的同学也忍不住加入进来:“五百万还是少了点,咱定个小目标,先中一个亿,中了直接把学校买下来!”
“买学校干嘛?直接出国留学啊,笨!”
这事大家都没放在心上,老师一回来就切回早读模式,个个正襟危坐着大声背书。
上午四节课一晃而过,快下课时大伙儿都在躁动,恨不得踩着下课铃去吃饭。
路筠饿得不行,最后五分钟看表快十回。
偏偏台上地理老师还优哉游哉画着黄河图,语速慢到让人焦躁。
“然后呢,大家看这,巴颜喀拉山上边是青海,下面是四川,一个v型过去是什么啊?”
蒲小时叼着笔一抬头,听见前桌饿到不行的念叨声。
“龙羊峡龙羊峡是龙羊峡。”
褚老师慢吞吞转过来。
“常蒙,你起来回答。”
大常刚一站起来,忽然歪头往门口望。
其他同学跟着齐唰唰往门口看,瞧见一对家长和班主任都在。
那好像是,路筠的爸妈?
蒲小时心里像有颗珠子掉下来,蹦蹦跳跳响的清脆。
难道——
“褚老师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您上课,”老冯难得笑的这么开心:“路筠,你出来一下。”
路筠登时慌了神,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笔都没盖就快步过去了。
他们几个低头耳语几句,拉着她就往外走。
路筠这一消失就整个中午都没回来,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快开始前才终于出现。
大伙儿刷着题还好奇心泛滥,找大常小时都问过,也打听不出什么。
路筠再一推开门,笑容灿烂到压都压不住,当着老师的面直接冲到蒲小时面前一个猛抱。
“我爱死你了!!!”
常蒙呆了几秒,喃喃道:“你该不会……”
蒲小时冷不丁整个人都被捞起来,这会儿被抱到肺里氧气都快挤出来:“咳咳咳——”
路筠用力点头,一比大拇指:“强!”
“小时,晚上我爸妈请你吃饭!”
旁边几个跟着做白日梦的同学也反应过来,嗷的一声叫出来,这会儿不知道该先羡慕谁。
“真的吗?握草?我身边居然真有人能中??”
“路筠你是什么欧皇转世吧?!”
“快快快咱们合影一张我回去给我妈看!”
远点几圈的同学『摸』不着头脑,全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路筠憋着笑猛『揉』蒲小时脑袋,旁边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事,尖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高亢。
“中了多少??”
“合着彩票不是骗人的啊!!早知道我也去买了!!!”
“蒲小时你梦梦我啊!我这么帅你不梦见我合适吗!”
“五百万够去北京买房子了吧?”
“去南京读大学他不香吗!北京空气不好!”
大常作为一线目击者整个人都大脑当机了,先是僵硬扭头看蒲小时,再缓缓扭头看路筠,一脸不可思议。
体育老师在讲台上被全班同学晾了五分钟,忍无可忍大吼一声:“上课了!!都出去跑步!!”
“老师我跟她合个影就去!”
“老师再等一下!”
“居然还敢把手机拿出来?!”老师唰的快步冲过来:“还有没有王法了——”
旁边一个同学立刻俯耳过去嘀咕了两句。
“筠筠!先跟老师合影!老师我想暴富很多年了!!”
蒲小时好不容易挣脱开各种抱抱,一回头刚好看见敖珀『插』着兜往外走,跟着也跑了过去。
刚才班里『乱』成一团,他好像也没什么反应,还把位子让出来,方便过来起哄的人坐着。
“敖珀,你去哪?”
少年瞥了她一眼,还叼着小鱼干形状的棒棒糖。
“出去跑步。”
他瞧见蒲小时的惊讶表情,心情很好的补了一句。
“增强体质,保卫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