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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碰瓷顾燕时瞠目结舌:碰瓷?!

顾燕时次日清晨醒来时, 苏曜已不在楼中。兰月服侍她起身梳洗,转而又有宫人端来早膳。

兰月在她用膳时屏退旁人,秀眉浅浅蹙着, 带着两分抱怨轻道:“陛下昨日说的话, 姑娘可信?”

顾燕时吃着粥, 一愣, 抬:“什么话?”

“就是与江湖结怨的那些缘故。”兰月摇摇头, “奴婢听着觉古怪。都是时隔近百载的情, 那什么真元教……真只是为着这点旧怨记仇至今么?”

顾燕时不料她会提到这个,不怔怔。她随着兰月的话凝神细想,觉有分道理, 转念却摇头:“这是与我不相干的,他骗我做什么。”

说着顿顿,黛眉拧起来:“也与你不相干,你与我提这个又做什么?”

兰月被她问稍滞滞,也看出她不爱听,不禁眉心锁愈深,长声叹气:“陛下在对姑娘上心, 不免想在姑娘面前显十全十美。奴婢只怕姑娘被哄都肯听他的, 日后吃暗亏!”

顾燕时刚夹起一筷切碎的小菜, 闻言筷子顿下, 旋即就又起来,将小菜丢在粥面上:“没的。”

兰月惊然:“这怎么没?”

顾燕时就着小菜又吃口粥:“这于朝廷虽大, 在我与他之间却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 他编天花『乱』坠我也不过一听。若是……”她自顾自地下,“若是他哪一日像从前那样欺负我,我就不理他。”

兰月想劝, 张口度,却不知该说什么。

顾燕时攥一攥她的手:“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阵子……我开心,他不犯浑的时候也没有多坏。”说着,她低低头,“我这辈子总归是要留在宫里,如果能跟他……”她哑音,自己也觉这些想法不好,顿半晌才又说下去,“如果能跟他做个伴,倒也好过一个人。”

正这般说着,房楼梯处响起脚步声,兰月闻声退到一旁,不过多时,房门便被推开。

苏曜的脚步在门一顿,衔:“母妃起来?”

“你起好早。”顾燕时望着他,“去哪儿?”

“随处走走,看看有什么好景致。”说话间他已走到她面前,不分说地拉她起身。

顾燕时忙道:“我吃饭呢!”

他却不理,拽着她还握着筷子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到窗前,信手推开窗子,她猛地吸口凉气。

窗正烟云缭绕,他们站在这主峰楼中,柔软的云海看上去就在脚下。云海那端,一轮红日盘卧其中,光芒尚不耀,只将周围的烟云都染出一团温柔的金红。

“好看吧?”他在旁边问,顾燕时怔怔地点头,反应一下才发觉他口中大有股邀功般的意。

怪幼稚的。

她侧首瞥他一,苏曜凝望远方未有察觉,又说:“楼顶景致更好,只是没有楼梯。母妃若是想看,一会儿让林城用轻功带你上去。”

“轻功?”顾燕时微觉讶异,美眸低下去,意有所指,“……不太方便吧。”

“只是看个景,有什么的。”他无所谓地摇头,遂先一步转身走向膳桌,“但你若是怕高就算。”

她倒不怕高。

顾燕时低着头踌躇一下。

好风景她是想看的,林城用轻功“带”她上去,苏曜不在意,她自然也没那么迂腐。

只是……

她用力地咬咬嘴唇,提步跟上他:“你陪我去,好不好?”

苏曜刚坐下身想抢她的粥吃,听言手上一顿,抬眸看她。

她在他的注目中低下头,心底的窘迫惹双颊渐渐发热,双手禁不住地绞在一起。

苏曜睇视着她的小动作,“哈”地声:“母妃。”他以手支颐,“最近愈发黏人。”

话刚说完,她的头一下子压更低,帘都不肯抬一下。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发僵的她拉到跟前。

他揽她坐到膝头:“但儿臣的轻功可不比林城,母妃怕不怕?”

顾燕时闻言愕然:“你也会轻功?”

他挑眉,衔着:“会一点,但没抱着人试过。”

不知为什么,只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低沉的声线说出来,触在她耳中,直引她脖颈都酥一阵。

她缩缩脖子,不太确信地问他:“我不算太重吧……”

苏曜嗤地声:“还可以多吃些。”

说着就舀勺粥,喂进她嘴巴里。

顾燕时吃脸红心跳,吃下这一口就无心吃。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先去看吧。”

他眯:“这么急?”

她垂眸:“我怕一会儿日头高,云就没那么好看。”

“有道理。”他点点头,就抱着她起身往走。这楼一共五层,卧房在三层,她见他要抱着她下楼不禁一挣,想说可以先让她自己走。

可他的低下来一看她,她的话就说不出来,反倒不自禁地往他怀里靠靠,直至下到一楼也没吭一声。

林城就在楼,面光线亮些,往里看多显昏暗。苏曜出来时,林城远远看出他的轮廓就要迎上前,蓦然见他抱着静太妃,又连忙退远。

苏曜走出崇崒楼,仰首望望,纵身一跃,林城大惊:“陛下!”

一语刚出,人已落至楼顶。

仰首看去,片房瓦正滑落下来。

苏曜放下顾燕时,扶她站稳。楼顶处的寒风刮有些凛冽,她眯避着风沙看景,还是起来:“真好看。”

苏曜在背后拢着她的腰:“明日起早些,更好看。”

顾燕时听进去这句话,当晚就提醒他次日起床时莫要忘喊他,而后一连看三日的日出。

这三日是欢愉的。偶有独自清净的时候,她常觉自己在沉沦。

这样的感觉让她不安,她心下知道还是从前的逢场作戏来的更好、更易全身而退。如今这般,他若哪天不喜欢她,她势必会难过。

可下,她又着实开心。

四天,圣驾折返西湖。回到行馆时恰是傍晚,苏曜懒会自己的住处,像个尾巴一样,直接跟着顾燕时进她的院子,走进卧房就往床上一瘫,懒洋洋地喊宫人传膳。

他们此行来杭州是带御厨的,但当地官员也备名杭州的名厨,时常做一做杭帮菜来尝鲜,今日的晚膳就是如此。

顾燕时看杭帮菜新鲜,宫人们布膳时,她就立在桌边看。苏曜横躺在床上枕着双手看她,俄而余光中人影一晃,他侧首扫一,是兰月进屋来。

“太妃。”兰月在她身侧福福,递过一封信,“您的。”

尺,苏曜微不可寻地一跳。顾燕时无所察觉,衔接过来看。

兰月小声:“主君听闻您到杭州,想过来看看您。”

“主君”乃是如今间对中主男子的称呼,苏曜闻言启唇:“你爹?”

“嗯。”顾燕时点头先答他的话,就告诉兰月,“这怎么方便?别吧。”

却听苏曜道:“来就来吧。”

顾燕时微怔,看看他,走过去坐到床边:“我爹过来容易,可真到,上上下下都要劳碌一阵。此番你是奉太后出来的,我这样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苏曜面上神情不改,轻松地望着床帐,“朕既打算迁都回安京,你又离不远,在京中为你爹娘置个宅子也可以,日后方便走动。”

顾燕时有些意:“这是不是太……”

“一人不说两话。”他打断她的客气,说心平气和。

顾燕时心里认认真真地想一下,却觉这样也未必好。

她已在朝堂上给他惹多麻烦,他连她的父母都关照,朝臣们更要恼火。

况且她还是意人。间『药』铺、熟悉的『药』农都在苏州,乃是中意的命脉。一朝搬入安京,这些就要都要从头来。

诚然,她知道纵使不做那些『药』材意,苏曜也断不能让她爹娘饿死。

可那是爹爹多来的心血,若就这样抛下也好可惜。

顾燕时于是只说:“那我写信问问爹娘的意思。”

苏曜颔首:“好。”

他们就在江南,这封信送往苏州,去快回也快。

顾燕时知道爹爹看重中意,只道爹爹不会同意此,问也不过走个过场。

然而却没料到,爹爹竟对此大为欣喜。

是以在折返安京后,她都还在盯着这封信看,黛眉拧紧紧的:“他们过来,里的意怎么办?”

兰月着劝她:“一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药』铺的意,主君那样懂行,到安京也必定能开起来。”

“怪可惜的。”她还是叹声,摇摇头,只恨自己里人丁不旺。

这样的放在那种大族里,一脉迁居京城,留下的产业还可以给兄弟子侄打理,不必像他们这样忍痛割爱。

.

“引狼入室啊,陛下。”宣室殿中,林城两指捏着顾回信的誊抄本,歪坐在侧旁的椅子上,仰天长叹。

苏曜不理他的讽意,淡然喝茶:“与其疑神疑鬼,不如放在前,一探虚实。”

林城皱眉,斜看过去:“真不只是为讨好静太妃?”

“朕没那么蠢。”

林城并不信服:“论‘放在前,一探虚实’,静太妃不够用吗?”

“你从前查过。”苏曜看向她,“以你的行风格,既有疑虑,势必一直盯着她——这么长时间,可看出什么?”

林城的脸『色』窘迫一瞬,轻咳:“是没什么。”说着目光又凌凌扫过去,“但陛下挑的处宅院极尽奢华,若只是为一探虚实,犯着吗?”

“你管着吗?”苏曜反问,气定神闲,“朕只说不止是为讨好静母妃。”

言下之意:又没说全然不为讨好她。

林城无奈地皱眉:“陛下竟会这样为情所困,崇德太子在天之灵看都要气。”

“大哥才不管这些闲。”苏曜理直气壮地摇头,“他只会祝朕和小母妃百好合早贵子儿孙满堂白头到老。”

“……”林城懒与他斗嘴,起身揖道,“告退。”

语毕转身就走,好像怕他说点什么气人。

苏曜淡看着他的背影,嘴角轻扯。

待他走远,他的目光落回案头,盯在一本奏章上。

朝臣们果然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他奉太后出去十余日,间的闹不起来,联名启奏却在他回宫的一日就递上来。

字里行间,还是要他杀小母妃。

做梦。

苏曜对他们所言嗤之以鼻,只是下却有一有些尴尬——他又该到服解『药』的时候。

上次他提前服『药』时身子正虚,『药』效来凛冽,一夜就已醒来。可放在平日,总要睡上三天。

一直以来,他这三天惯会免朝,朝臣们只道他想歇上一歇,也不曾疑过什么。

这回,按理说也不会有什么意。

只是他不安心。

苏曜眯着睛思索半天:去会会太傅好。

他启唇:“张庆。”

张庆忙上前:“陛下。”

“交待你一件情,你记住。”他衔着浅,语中多有分卖关子的神秘。

张庆不禁竖起耳朵提起心,屏息静听。

他道:“腊月十三你放开消息,就说朕打算十四去探望太傅。在十三之前,别让旁人知道。”

“诺。”张庆一应,忽而心里一沉,“陛下,可十四日……”

“朕知道。”苏曜一哂,“所以这日子好用啊。你让陈宾在宫里备好,朕去去就来。”

“……诺。”张庆躬身,虽知他这样无伤大雅,还是无声地叹口气。

重寒风过去,腊月十四转瞬就到。

旧都这两日都下雪,虽比不北方大雪纷飞的景致,却也积出薄薄一层,将宫宇都镀上一层白绒。

太后前些日子去杭州赏景赏舒心,连带着这些天心情都不错。见雪积起来,她就唤个小宫女来,在慈敬殿前堆雪人打雪仗,还备热乎乎的甜汤给她们解馋,自己就坐在廊下看她们玩。

临近晌午,孙嬷嬷从头回来,行上前禀话:“陛下出宫。”

“真去?”太后看她一,见她点头隐有诧异,也有欣慰,“那就好,姜太傅到底教导他这么多。如今为着他的大病,他看都不去看一,实在不成体统。”

“是。”孙嬷嬷颔首,“奴婢去御前问问,说陛下昨晚还亲自挑选不少补品,山参灵芝各选颗最好的。还有前阵子狩猎打来的皮子、杭州官员进贡的件宝贝,今日一并带去送给太傅。”

太后闻言,面上的欣慰更添分,缓缓点头:“应当的。”

约莫两刻后,天子御驾就停在太傅府门前。

姜太傅卧病在床,不便出来迎驾,个儿子又都在洛京,便只有那个太常寺的侄子赢出来,行大礼叩拜。

“免。”苏曜淡看他一,无心理会,大步流星地步入门中。

姜文柏微滞,赶忙起身跟上,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他自知前阵子学子们闹出的风浪是因为他暗中授意。可如今陛下驾临,他也当好好款待。

两番举动,不过都是为着自己的仕途与姜的荣耀而已。

姜在旧都的这处宅邸也已空置多,姜文柏为苏曜引着路,一路七拐八拐,庭院楼阁多有破败之象。

走不多时,一行人就进姜高懿的院子。苏曜示意宫人们止步,自己也停停,抬眸望着不远处的房门:“太傅若在安睡,朕可以等一等。”

姜文柏忙是一揖:“伯父醒着,陛下请。”

苏曜颔首,这才继续往里走去。

二人先后步入卧房,不及绕过门前屏风,就听到一阵沉重的咳嗽声。

姜高懿呼吸粗重,脸『色』蜡黄。听身边小厮说陛下来,扫他一,却有骨气地无意见礼,只硬道:“陛下还来看老臣干什么。不如让臣去先帝面前,将是非分辩个明白……”

“老师谬。”苏曜摇头,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这些是非去父皇面前,哪里分辩清楚?朕霸占庶母是不像话,父皇一纪,比朕还小岁的静太妃弄进宫就像话吗?”

“你……”姜高懿的呼吸一下子又急,苍老的眸紧盯在他面上,气胡子『乱』颤,“你父皇是天子,静太妃……静太妃待字闺中,自可嫁他!你岂能……咳咳咳咳……”

话没说完,他就又咳起来。

姜文柏慌忙上前给他顺气,看向苏曜,中虽比姜太傅多分恭顺,话也并不客气:“陛下行悖『乱』,还这般登门来气伯父,未免欺人太甚。”

“朕此行委实不想气太傅。”苏曜慢条斯理地摇头,“是太傅见朕就非要说这些,朕既不能赞同,凭什么只能乖乖地听啊?”

“你!!!”姜高懿气结。

姜文柏牙关紧咬。

苏曜所言在他听来简直不想探病,像来成心挑的。

卧房掺杂『药』味的浑浊空气里剑拔弩张,房的天上不觉间又飘起雪花来。

南方的雪沾着湿,飘落时总显比北方更冷。从前久在北方的朝臣们在这样的时候便不大爱出门,户户院门紧闭,贪一室和暖。

灵犀馆里,顾燕时也被寒气『逼』躲进被子,她让宫人多炭火,抱着阿狸一起睡懒觉。

这一觉她从晌午一直睡到傍晚,醒来时头脑昏沉,还不想起,就搂着阿狸赖床。

阿狸慢慢长大,『毛』被养又柔又顺,『摸』起来十分舒服。

她将下颌在它身上蹭来蹭去,它也不嫌烦,脾气好地打着呼噜。

一人一猫玩一会儿,局促的脚步声忽至:“太妃!”

是路空的声音。

顾燕时转过头,路空尚未进屋,等一息才推门而入:“太妃!”

路空疾步赶至床前,扑跪下去。

透过房中的昏暗,顾燕时看出他脸『色』惨白。

“怎么?”她急问。

路空心惊道:“陛下……今日去探望姜太傅,不知怎的起争执,气……气晕过去……还吐血。”

天边乍起惊雷。

雷声在雪天并不多见,惊顾燕时脸上血『色』尽褪。

她懵然半晌,勉强定住气,存着侥幸问他:“是……是姜太傅晕,还是陛下?”

却见路空一拜:“是陛下!下已回宫,宣室殿那边……”

顾燕时没心思听下去,下床匆匆踩上鞋就往宣室殿跑。

突然被撂下的阿狸『迷』茫地爬起来,喵一声,又『迷』茫地躺回去。

宫道上的雪在『潮』湿里变泥泞,顾燕时次险些滑倒。好不容易跑到宣室殿,远远就看到数位朝臣已候在殿门前。

她心弦骤然提起,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前情。俄而终是对苏曜的担忧占上风,她抿唇咬一咬牙,复又向前走去。

她打算尽快穿过他们,尽快进殿。免又有哪个脾气上来拔剑要刺她,她不一定躲开。

然而待她走近,他们却沉默地低头,不约而同地往旁边退两步。

顾燕时略觉奇怪,但顾不上说什么,迈进殿门。

张庆候在门口,见她到,眉开:“太妃来。陛下若知道您来,必定高兴。”

顾燕时看着他轻松的神『色』黛眉直皱,边与他一同往里走边道:“说什么,怎的突然晕?”

张庆压音:“陛下怕您担心,让下奴与您说实话。但关重大,您可别说出去。”

顾燕时不解:“什么实话?”

张庆驻足,躬身:“这回的,是陛下有意安排的。不论有没有姜太傅与姜文柏,他今晚都势必晕厥,去姜府不过是……”

他睛一转,适时地止音。

顾燕时瞠目结舌:“碰瓷?!”

“嘘——”张庆忙示意她噤声,慌张地张望四周。

顾燕时立刻捂住嘴巴,也看周围,将声音压低:“他……为什么呀?”

“啧,太妃您想想。”张庆含着淡,“姜太傅是臣,陛下是君,太傅昔日被陛下气吐血,这些时日陛下没去看,都引朝臣们骂;那换做陛下被太傅气吐血,情会如何?”

顾燕时怔怔听罢,缓缓领悟——苏曜气太傅吐血,无非就是不尊师长,德行有亏。

而为人臣子将帝王气吐血,只怕是能诛九族的死罪。

张庆见她面『露』然,帘低下去,推开近在咫尺的寝殿殿门:“太妃请吧。”

“哦,好。”顾燕时木然点点头,举步入内,走一步又蓦然定住,“不是……张公公。”

“嗯?”张庆抬看她。

“我问‘为什么’原是想问……”顾燕时定住神,“陛下为什么今日势必会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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