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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过敏

到了流金铄石的七月,书院也给这些小娃娃放了假,回到家中避暑。酒酒学了将将四个月的刺绣,到底是能在荷包上绣几株青竹,也算是拿得出手。又在自家的院子里头挑了些许带着香气的花儿装了进去,这浓郁亦缠绵的混香竟将清雅的荷包染上了一丝明艳的俗与魅。

终是将这礼物备好,酒酒寻了个由头将余据请来了自己家,又一同悄悄躲在那处二人自小藏匿的地方。

“据哥哥,给你的礼物!”

酒酒大方落落地将那塞满了花瓣的荷包递给余据。鼓鼓囊囊的花瓣将那几丛青竹撑得仿若失了气节多了几分憨厚。

余据倒是十分惊喜,他是一路见着酒酒学刺绣的不易,亦是一路见着她白嫩玉指上血点一日日的少了。学得辛苦,殊为不易,才更加晓得这个荷包的分量。

他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还未长开的眉眼都是温暖稚嫩的喜意,声音中更是能听出十足十的惊喜。

“多谢酒酒!我极是欢喜!”

余据拿起荷包凑近鼻尖闻了闻,只觉得气味太冲,慌忙将荷包拿得远一些,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而之后便再未停过,一个接一个,完全停不下来。身子都是抖的,甚至手中荷包都拿不稳了。

酒酒本是在笑,余据何曾这般失态过。自小在酒酒面前便是端着个哥哥的架势,在外头也是矜贵的余府公子,何曾出过这种丑,自是叫人忍不住乐了。

结果余据竟接连打了十几个喷嚏,酒酒这才慌了,张开嘴便打算唤人。

余据此时竟还想着这处藏身之地可不能被别人发现了,不停打喷嚏之余,还拉住酒酒往外边走再唤下人。

下人何曾见过这阵仗,两位小主子平日里悄悄躲起来,他们便当不知道就是了。今日怎的突然就这般狼狈了。到底还是训练过规矩的,该迎上去的便赶紧抱起小主子往厅里头走,该报告主子的也麻溜的向前院奔去,没落得一团乱的地步。

前头馨娘夫妻俩听到这消息,自是赶紧唤人请了府上常驻的大夫同时也差人赶忙请了隔壁余府的老爷夫人,两人先往后院里疾步而去。

等大夫的过程中,余据倒是不打喷嚏了,但身上起了许多红疹子,吓人的很。整张脸也是红彤彤的,活像是喝醉了酒的肤白貌美俊俏小郎君。酒酒吓得不行,半个时辰前还好好的据哥哥,现在突然病了,还不知道是什么病,还是在收了自己送的礼物之后,可不是吓坏了吗?

酒酒在一旁吓得泪眼婆娑,瞧见馨娘来了,更是忍不住扑了上去,抱着自家娘亲的脖子便是泪如泉涌,把馨娘心疼坏了。

“娘亲,据哥哥,,荷包,,就,,就病了!”酒酒哭得狠了,抽噎着,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小小的人儿趴在馨娘的怀里哭得一抖一抖的,瞧着比躺在椅子上满脸通红的余据还要可怜。

幸而因着酒酒自小身体不太康健的缘由,府里头一直养着一位白大夫,精通儿科,出了这样的事来得也是极快。

白大夫自来的路上便将余据的症状听得七七八八,心里头已有了计较。待闻了闻余据手中紧抓着的荷包,又瞧了瞧这满身红疹子的小娃娃,把了把脉,心中已是明了。

“余府的小公子怕是有些花粉过敏,待老朽开几副药,过几个时辰这红疹便会消了。吃个三五天,便不会有事了。不过,小公子这个体质,日后可不要离这些花儿太近了。自旁边路过自是无甚大事,若是同今日这般凑得近了,可是有苦头吃了。”白大夫诊完便同下人一起去煎药了。

酒酒倒是没懂什么是过敏,只看着白大夫笑呵呵的样子,并不十分着急,便也明白过来了,余据这病并不十分严重。她假装睡着时,白大夫同她爹娘说她的病情时的脸色可比方才严肃多了。

“那,那据哥哥不会死了,是吗?”

酒酒小心翼翼地松了一口气,声音里头还带着哭过的沙哑,无端的叫人心疼。

馨娘听罢,哭笑不得,只能扬手拍了一下小女儿的圆脑袋。

“呸呸呸!小孩子家家说什么话呢!你据哥哥是花粉过敏,你个小人儿想得到挺多!”

余据倒也不打喷嚏了,晓得自己无甚大碍,见搞得这般狼狈又兴师动众,只觉得丢脸又愧疚,倒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余据的爹娘也着急忙慌地赶来了,见着自家儿子满脸通红的坐在椅子上,可怜又好笑,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待夫妻二人明了余据是花粉过敏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馨娘,你不晓得,我家夫君也是有这么个毛病。便因如此,我家院子里头花儿是极少的。我们倒也不晓得据哥儿竟随了他爹有这么个毛病!哎,往常他来你府上同酒酒一道玩耍时都未曾犯过,这次是怎的了?”

雯娘倒是没过分心疼自个儿子,毕竟他爹有时春日里头去了外头一趟,回来了偶尔也会这样,见怪不怪了。

“这你可问错人了,有罪的人在这呢!”馨娘颠了颠如今还赖在自个怀里的女儿,眉目间满是戏谑。

酒酒到底是个实诚孩子,将那荷包里头塞满花瓣的事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雯娘也从在自个儿子不情不愿的目光里头拿走他手中的荷包,打开里头果然塞了满满的花瓣。红色的、粉色的、黄色的,应有尽有。香味也是扑面而来,满室芬芳,熏人得很。当即又惹得在场的四位大人笑得合不拢嘴。

“酒酒这竹绣得真好,雯姨在你这般大的时候还不会拿针呢!是这小子没福气,既不能在里头放花瓣,那该放些什么好呢?”

雯娘见着酒酒自责地趴在馨娘怀里,心中疼惜更甚,便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酒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小脑袋开始思考该放些什么进荷包里头了。

“放竹叶可以吗?”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毕竟先前的错误当真是吓到她了。几人自是表示赞同,谁能拒绝小姑娘湿漉漉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呢。

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余据,此时也只敢小声地反驳。

“可是竹叶没有香气。”

雯娘气得轻拍了一下自家傻儿子的脑袋。

“再想着香,你就天天顶着这红灯笼似的脸过日子得了!”

酒酒倒是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才又接过话头。

“院子里的樟子的叶也是有香气的,若是将此放进荷包里头,据哥哥应当不会再生病了吧。”

“酒酒真聪敏,这般伶俐的法子只有酒酒能想得到了!”

雯娘心心念念的女儿自个没有,每每见着酒酒便是忍不住一颗心化为一湾水儿,瞧哪都是好的。

后来的多少年,樟叶的香气伴随了那些遥远却不温润的时光,伴随着他思念一个回不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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