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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手心充电

高考之前, 祁飞和夏正行都默契地没有再提那个十指相扣。

还有之前的两个吻。

黑暗中的悸动被铺面而来的高考压制住。

三模过后,高考只不过为数不多的四十天日程。

刘云没有让祁飞再去店里帮忙,她把祁飞摁在家里, 只准祁飞看书。

其实祁飞也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上荒废的时光。

再说了,她是一条没有学籍的恶犬,

连高考的门都进不了。

但是刘云的一句话让祁飞挺触动。

“其实高考这事儿吧, 说重要确实很重要,说不重要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段时光是独一无二的, 不重要的是就算你没考好,甚至你没去考场, 但你已经拥有了这段时光,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就当体验。”

是啊。

就当一次体验。

这一个月祁飞完全就是在刘云的眼皮子下度过的。

刘云干脆关了店, 在家看着祁飞和夏正行做卷子, 祁飞连偷偷看漫画的时间都没有。

黄豆偶尔来玩, 都会被刘云强制加入学习。

害得黄豆都不敢来找祁飞了。

卫风也跑过来瞎凑热闹, 说是要在高考当天和刘云单独给祁飞和黄豆印卷子。

到时候专门给他俩监考。

黄豆听到这个消息后,郁闷得脸色都快憋成绿豆。

卫风有的时候也会下厨, 手艺竟然还不错。

他和刘云配合得很默契。

卫风有事的时候就是刘云盯梢, 刘云有事的时候就是卫风翘着个腿在旁边虎视眈眈。

默契得祁飞都想把他们撮合成一对,可惜卫风不喜欢女的。

这段时间的晚自习祁飞都没有缺,趴在桌子上翻五三,把自己能看懂的题目都算了一遍。

班主任反应最大, 每天都会站在窗户外盯着祁飞,以为他只露出半张脸祁飞就看不见他似的。

这一个月,世界似乎都沉寂了。

教室里只有刷刷刷的写字声,祁飞身处这片环境中,也头一次主动踏入这片环境中。

恶犬的世界虽然还是黑白,但发现了很多以前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班主任虽然是个老头儿,但也是个好奇心很重的老头儿。

他会时不时看祁飞到底在写些什么,然后低低说一声加油后立马走开,就跟走慢了祁飞会咬他一样。

尽管他知道祁飞没有学籍。

尽管他知道祁飞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九中的校服虽然千篇一律,但九中的校徽独一无二。

黑板,粉笔灰,眼保健操。

班主任的吼叫声,跑操的脚步声,教室屋顶上的风扇旋转声。

圆规,文具盒,拿笔的地方磨出的茧子...

这是一条恶犬,为期四十天的限定校园生活。

祁飞发现四班的老师永远比八班老师更执着,每次放晚自习都会比八班晚。

每次夏正行都会站在教室外等她,背着背包靠在祁飞身旁的窗外。

每当这个时候,祁飞都看到夏正行隐隐绰绰的轮廓。

包括他垂在校服上的耳机,还有灯光照在他身上的柔和。

有次看得出神了,祁飞手中的笔转着转着就飞到蒋妍妍桌上去了。

从教室到校门外的这段路,夏正行会走得特别慢,而且还会主张绕远路走。

明明两百米的距离就能走出校门,他带着祁飞从南门绕到北门,再从东门绕到西门,愣是绕出了上千米的距离来。

以至于刘云骂了一个月的学校。

“他妈的,放学越来越晚!”

绕的远路上不仅没什么人,路灯还很暗。

夏正行的手会握住祁飞的手,在祁飞抽离之前和她十指相扣。

黑暗中,十指相扣似乎成了一种每天必须履行的仪式。

温暖从夏正行的手心传过来,祁飞不由自主地走慢。

祁飞抬头看着路灯。

“复习累不累?”

“累。”

夏正行开口,把祁飞的手握得更紧了。

“所以在充电。”

祁飞愣了半天才明白夏正行在说什么。

夏正行倒是充上电了,门外刘云骂学校骂得都快能出书了。

六月七日终究是来了。

一大早起来,祁飞紧张地出去跑了一圈儿。

她头次知道,原来不高考的人比高考的还紧张。

夏正行吃早饭的时候,祁飞和刘云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影响到他。

祁飞跟刘云和卫风打了个商量,她想和他们一起送夏正行去高考。

至于专门给她和黄豆定做的卷子,等六月九日过去了再说。

考试延迟了就属黄豆最开心,一大早骑着自行车过来蹭了顿早饭,顺便和他们一起送夏正行高考。

陪考团一下从三个人变成四个人。

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有股浩浩汤汤的意思。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陪夏正行来打群架了。

学校外拦了一圈长长的黄线,他们这么早来,车子竟然都没有地方停。

卫风跑远去找车位了。

“妈。”

夏正行转过身。

“能帮我去买条巧克力吗?”

“对了...”

刘云用力一拍自己的脑子,“啪”得一声祁飞听着都疼。

“怪不得我总觉得有什么给你忘买了,是得给你买条巧克力提神。”

“巧克力不好吧,容易腻...”

黄豆在一旁出谋划策。

“还是买薄荷糖好,黑色包装,最强劲的那种。”

“好好好。”

刘云转身就走。

“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不急。”

夏正行开口。

“时间还有很多。”

刘云的身影逐渐消失,夏正行低头看向祁飞。

“热吗?”

“还行。”

祁飞把双手插进校服口袋。

“大早上的,温度不算高。”

“等会你不要站在这等,去车上坐着,要不就找个咖啡馆坐着。”

夏正行说着。

黄豆在一旁招手。

“欸,班长这里还有个人呢,欸...班长能听见吗?”

夏正行一直盯着祁飞。

祁飞抬起头也看向他。

“完了。”

“怎么了?”

祁飞把手往口袋里掏,伸出来摊开手心。

“没糖了,苹果糖都被我吃...”

话没说完,夏正行径直握住祁飞的摊开的手,把她的手重新塞回口袋里。

也就在手塞回口袋的同时,夏正行的手指嵌了进来,温热一下就滑进祁飞的口袋。

口袋里,十指相扣。

黄豆被吓得眼神都快直了,快速地别过眼,装作不认识他们。

祁飞也抬起眼,疑惑地看着夏正行。

“充电。”

夏正行说着,他握着祁飞的手更紧。

蝉鸣声在圆槐上叫着,聒噪而不知休止,却又盛满了夏日的热烈。

手心逐渐开始滚烫起来,周围有几个送考生的家长眼神很飘忽地看向他们。

放在从前,祁飞会把手抽回来。

但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祁飞连手指尖都不敢动,生怕扰乱夏正行的某个呼吸。

问题是刘云马上要回来了,夏正行握着祁飞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仿若长在了她口袋里。

蝉声愈发聒噪,祁飞甚至听见了刘云靠近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声绕过车子的前一秒,夏正行的手从祁飞的口袋里抽出来。

却在完全抽离之前,捏了一下祁飞的手心。

就像提前做了个标记。

“来来来,我买了一大袋薄荷糖,什么味儿的都有,你自己挑一个。”

夏正行从袋子里挑出一袋苹果味的,直接撕开包装。

他抽出一颗糖塞进书包里,然后弯下腰——

把剩下的塞进祁飞的口袋里。

弯腰的那一刹,祁飞的心立马提起来了。

生怕夏正行再给她来一个众目睽睽下的十指相扣。

糖被塞进了手心。

苹果味的满满一袋。

“一颗就行了?”

刘云送着夏正行走到黄线外。

“不多带点?”

“够了。”

夏正行笑着绕过线走进考场区,朝他们挥手,高挺的身影逐渐远去。

“怎么就够了?”

刘云念叨着。

“一颗怎么提神啊?”

“姐你就放心吧。”

黄豆撑着下巴。

“他这糖肯定不是用来吃的,睹物思人一颗就够了。”

高考一共考三天。

今天是最后一天。

上午考完后,夏正行走出来,卫风接过他的书包。

“中午就吃清淡些。”

刘云开车回到店面那块,没回艺术区,而是开去了对面的商业区。

“我知道一家轻食店,老板是熟人,吃着也放心。”

店周围完全都没有其他人吃饭,估计全都送孩子去高考了。

最近三天祁飞过得几乎神经紧绷到随时都会断掉,眼皮子跳得很快,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太平静了。

祁飞想起了那四个痞子的身影。

“这糕和粽子是给你们三个孩子做的。”

老板拿着盘子走过来。

“也不要吃太多,怕不消化影响你们发挥,咬一口意思意思就行。”

祁飞愣了愣。

“谢谢老板。”

黄豆直接接过盘子,好像他真得也要参加高考一样。

祁飞的视线划向玻璃门外,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紧张过度的缘故,好像真得看到四个影子晃过去。

手下意识地握紧口袋里的刀柄。

“来,小飞吃一个这个。”

刘云给祁飞夹了块麻团。

“好。”

祁飞抬起左手,颇为不熟悉地夹起麻团,右手始终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

四个痞子...

门外其实没有任何动静,但是有风吹过。

树跟着摇摆,几片树叶掉落。

落叶在地上蹭过的声音尤为清晰,每一声都响在了神经上。

“祁飞,去哪儿?”

祁飞站起身,他们几个人的视线跟着祁飞往上抬。

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夏正行抬起头。

“怎么了?”

祁飞握紧手中的刀柄。

“黄豆,上次院长是不是让我们这会儿去帮忙来着?”

祁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先于脑子说出来。

随口一个借口。

黄豆先是咳嗽了一声,然后以一种非常不自然的姿态站起。

“是啊...时间差不多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再不走老李就该急了。”

祁飞往外走。

“我们叫辆车。”

其他三个人都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俩站着往门外走。

“不吃了?”

刘云说道。

“还没吃完呢,别走啊,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没事没事。”

黄豆招手。

“就几分钟的路程...班长,等你考完了我们去接你啊。”

门上的摇铃声响起,祁飞和黄豆推门而出,立马跑了起来。

“祁飞,你跑什么啊?”

黄豆跟在祁飞后面迈开腿。

“到底出什么事了?”

祁飞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她绕着轻食店跑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

不可能...刚刚确实晃过四个身影。

如果是她是那群痞子...

祁飞把自己代入那几个痞子的心态。

如果是她,她会躲在哪里。

树叶划过祁飞的脚边,心里猛得一跳。

祁飞抬起头,看向轻食店三楼楼顶。

祁飞几乎能看到三楼栅栏间隙中有几双鞋在梭动。

“黄豆...”

祁飞的声音有些发哑。

“你四处绕着看看,最好到刘云店外面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行。”

黄豆点头。

“那我们分开找。”

确认黄豆走了后,祁飞绕到轻食店后面的楼梯。

她慢慢往上走,一边走一边把卫衣帽子戴起来,而后戴上口罩。

楼梯上了年纪,走起来摇摇晃晃。

每走一步都有铁锈和灰尘从上面掉落下来。

祁飞把刀反握在手中,尽量不让自己看向楼梯之间的缝隙。

让人发晕。

痞子的说话声从上面飘过来。

“他们怎么还没吃完?”

“谁知道,他妈的磨磨蹭蹭...”

“算了老三,反正吃得早吃得晚都逃不过,等会儿刘云他儿子一出来,你就立刻拿着刀冲上去。”

“老二,合同记得拿好了,笔也拿好,我就不信了,刘云会舍得让他儿子最后一科零分。”

他们的话若有若无地传来。

祁飞抓到几个关键词,身体越来越冷,握着刀的手心越来越热。

脚踏上了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心跳加快。

他妈的。

祁飞的心里只剩下了脏话。

楼顶竟然是镂空的,四面都是看起来岌岌可危的栅栏。

轻轻一推就能坍塌的那种。

心跳越来越快,视线都没有地方停落。

三楼就这么大块地竟然没有块平整的落脚处。

脚踢在了铁管上,他们四个发现了祁飞,警惕地站直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祁飞这副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样子、让他们想起了什么。

“喂,哪儿来的?”

黄毛的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嘴边。

他们看到了祁飞手上的刀,还有祁飞露在口罩外的眼神。

高楼的眩晕感,铁锈的发涩感,还有他们刚刚那些话...

一切让祁飞开始看不清路起来,周围似乎成为一个和世界隔绝的空间。

“老大!”

胖子的嗓门尖起来。

“这...这不就是那天那个...”

平头和老大全都站直了,他们四个掏出手里的刀。

“你来干什么?”

老大开口。

“你和刘云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祁飞没让他把话说完。

至少让他们昏迷。

祁飞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刀直接冲向就近的平头,他躲得很快,但刀尖还是在他的脖子处划下了一道长痕。

因为他的躲避,刀划过皮肤,穿破他的汗衫。

祁飞用刀尖搅动他的汗衫,顺着这股力量把平头拽得弯下腰。

与此同时,祁飞的另一只手猛得拔走平头手上的刀,一个翻转——

刀柄拍中平头的后脖子,“砰”得一声。

这股力还没收回来,其他三个人已经冲了上来。

就像鱼网一般。

被击中后脖子的平头一翻眼白,身子开始往下倒。

祁飞抬腿,直接把平头矮下的身体踢向跑过来的三个人。

她自己的身体被反作用力拍到了栅栏上。

栅栏摇动得让人有种会掉下去的错觉。

祁飞的呼吸几乎同一时间错拍,动作也开始僵硬起来。

不行。

风声和高楼的眩晕感让祁飞的胃里面开始翻腾。

有个人影向她扑来。

祁飞也看不清到底是谁,就在眩晕之中把从平头手里抢过的刀抛掷了出去。

一声惨叫声在耳畔响起来,祁飞睁开眼,发现刀插进了胖子的眼睛里。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在地上抖动。

而后眩晕感又铺面而来。

楼底下好像传来了声音,失重感开始爬上祁飞的身体。

掉落...

坠落。

不行。

不能是现在。

祁飞立马抓着栏杆站起来,直接抬起手,用刀在自己的左手腕用力划出一个口子。

血落下,视野终于清晰起来。

黄毛和他的老大看着祁飞的逼近,一步一步往后退。

他们的视线却越过祁飞看向栅栏缝隙的楼底。

祁飞读懂了他们的眼神。

应该是夏正行他们出来了。

果不其然,黄毛和老大立马转身想要跑下楼。

祁飞提起刀,立马冲上去。

刀先是从黄毛的后背划过,他的衣服很浅,而祁飞用的力度尤其大。

她几乎能听见刀划入肌肤硌着骨骼的声音。

借着黄毛摔倒在地上的力气,祁飞把他往下拽,自己往上跳。

刀背用力拍在了他老大的脖子上,“咔擦”一声,两个身躯一前一后地往下掉落。

祁飞喘着气,血从手腕滑下来。

她不确定这四个人是不是真得都晕了。

“你们...”

祁飞艰难地开口,不敢看向四周。

“不要再找他们一家麻烦。”

祁飞说得很慢,夏正行他们几个人的影子钻进了车里。

车子发动,已经慢慢地离开。

“这是第二次了。”

祁飞喉咙发紧。

“如果到第三次...”

祁飞站直身,眼里一片昏花。

掉落,掉落。

坠落。

祁飞全身发寒——

他们来喊她了。

“到了第三次会怎么样!”

胖子用力吼了一声,憋紫了脸站起来,摇晃着身躯朝祁飞跑过来。

这时祁飞已经看不见他的相貌,包括他脸上的血。

只知道一股力量朝她冲撞过来,好像要把她撞下楼。

完全是条件反射着祁飞侧过身体,僵硬地想起那个曾经的夜晚。

恶犬叫嚣着。

她手心发麻,眼睛发酸,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莫大的幻觉在她的眼前铺展开。

胖子如同一个球朝她扑来,而祁飞只能看到曾经——

她瞪大眼睛,没有躲,毫不犹豫地举着刀捅上去。

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有个重物倒下了,但她不知道是什么重物。

祁飞拎起地上的重物,只知道往前拽。

往有风的地方拽,直到栅栏摇摇欲拽。

重物在她的手底下挣扎。

他们来找她了。

祁飞整个人颤抖起来,手一松,栅栏猛烈地震晃。

重物从手中抽离,往后仰。

“老三!”

身后有人大力喊着。

“砰”得一声,重物砸到了地上,和七年前的夜晚重合。

这如同水泥袋砸向地面的声音。

血不停地滴落,祁飞的世界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她努力眨眼,终于看清眼前晃悠的人影。

“如果你们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声音也不再是自己的声音,祁飞像是在旁观着自己。

“就跟他一样,去死。”

坠落坠落。

祁飞在眩晕中大步地跑起来。

周围的景色就像是蒙了一层雾,在不断扭曲。

胖子掉下去了吗?

他死了吗?

祁飞不知道,只知道楼层周围有很多人都在叫。

直到从楼梯上跑下来后,窒息感才稍微放过了祁飞,没再那么强烈。

她从后门绕到前门,看到有一群人聚集着。

影子歪扭,祁飞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这不是上次来我店里抢东西的那胖子吗,他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

“有没有打120的?”

“这么多血不会已经死了吧?”

祁飞默不作声地混入人群中,没有人注意到她,都昂着头高高地看向楼顶。

“你们看!楼顶上还有三个痞子!他们内讧了吧?”

祁飞跟着他们一起抬起头。

帽子没有脱下,口罩也没有脱下,只是露出一双眼睛,非常有目的地、如同鹰隼一般地咬住楼顶上的三个人。

祁飞知道他们能看到她,也知道那三个痞子正在看着她。

他们这次没有喝醉。

也许已经认出她来了。

但那有怎么样呢。

祁飞一直盯着虚无的半空,直到看到栅栏处的颤抖后,这才松开自己的视线。

他们应该知道她是认真的。

救护车的鸣叫声响起来,祁飞双手插兜退出人群,手这才开始在袋子里颤抖。

“孩子你流血了...”

身后有个阿姨跟着祁飞走出人群,她指着祁飞的手腕。

祁飞走得更快了,在老阿姨看见她眼睛之前往前大步跨开。

她这才发现自己左手腕上正在汩汩不断地往外流血。

幸好她的外套是黑色的,应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些斑驳的血迹。

祁飞走得越来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直接往艺术区的方向跑。

“祁飞!”

黄豆朝祁飞招手。

“我没找到那些人...”

黄豆话说到一半卡住,他看向祁飞发抖的胳膊。

“你怎么了?祁飞,你...”

确定周围没有人后,祁飞抱着胳膊蹲在地上,肩膀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视野里只有黄豆的脚。

黄豆愣了愣,跟着祁飞一起蹲下,没再吭声。

祁飞浑身发寒,尤其是脊椎骨那块地方,由下而上窜上一股寒意。

就像一条蛇,慢慢往上爬,大口咬住祁飞的后脖子。

祁飞盯着自己手腕破开的皮肉,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胃里翻滚,以前的回忆和刚刚胖子如同麻袋般砰落在地上的情景重叠在一起。

祁飞捂住嘴开始干呕。

黄豆抬起手,也不说话,静静地拍着祁飞的后背。

“黄豆...”

祁飞的声音发紧。

“我刚刚把人推下去了。”

恐慌从喉咙口窜出来,祁飞用颤抖的手抓住黄豆的手腕。

“他们来了,要带我走,我真得没有控制住自己...”

黄豆看着祁飞,眼眶有些发红。

“祁飞,别想了。”

“怎么办?”

祁飞抬起头,她颓废地看着天。

“到底怎么办,黄豆,我为什么怎么逃也逃不了那个夜晚,怎么逃也逃不过他们。”

祁飞自顾自地说着,任由血滴落在地上。

“你说他们是不是用这种方式在提醒我日子快到了。”

十月二十二号。

其实距离现在不过就四个月的日子。

“他们难道连四个月都等不及?”

“祁飞...”

黄豆憋了半天始终是没想到该怎么说。

他知道祁飞的无力感。

却正是因为知道才无从下手。

最后黄豆只能落下四个字。

“别去想了。”

是啊。

除了自欺欺人,她还能干什么。

我是恶犬。

祁飞摊开自己的手心,抹开手心的血迹,越抹却是越脏。

我是恶犬。

祁飞在心里重复着。

我是恶犬。

为了融入人群,恶犬最擅长伪装。

半个小时后,祁飞终于镇定下来。

祁飞随便包扎了下伤口,和黄豆一起离开艺术区。

他俩走到九中门口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考生出来了。

所有出来的人,无论考得是好是坏,步子里都带着股由衷的释然。

从他们走出黄线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是高中的学生了,再也不用面对无止境的课本,不用害怕做不出题目而被责骂。

但同时,他们也不再属于那个充斥着粉笔灰和纸笔声的教室。

看着他们,祁飞看到了一种流逝。

虽然这种流逝的机会她从不会有机会拥有。

恶犬似乎在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停止了生长。

夏正行走过来的时候,祁飞由衷地松了口气。

但是他走近后,祁飞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刚刚发生的那些事让恶犬暂时脱离了伪装,也让祁飞的世界再次清晰起来。

乌黑发瘴世界和夏正行身边温和的阳光截然相反。

“考得还行。”

夏正行没有等刘云问起就直接开口,声音依旧是往日的平稳。

卫风坐到副驾驶,他们三个坐在后座。

“你说还行我就放心了。”

刘云笑了起来打开收音机。

“担心死我了,可终于他妈的考完了!”

“注意点影响。”

卫风在副驾驶提醒。

“后座坐着三个孩子呢。”

“他们现在哪儿还是孩子!”

刘云嗓门放大。

“我终于也算是解放了!夏正行,从明天开始你自己煮饭啊。”

刘云的语气里带着股从监狱里放出来透风的快活感。

“欸,我现在高兴得想抽根烟。”

“刘女士你能不能好好开车?”

卫风在一旁急忙比划。

“要抽烟下车再抽。”

祁飞看着卫风指手画脚的样子觉得好笑。

一笑,手腕的伤口作痛,她缩了缩左臂,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

夏正行看向祁飞。

“高考结束了。”

“嗯。”

祁飞点头。

“结束了。”

祁飞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得说些什么。

总不能说她刚刚推了个人下楼,只能再次重复了一遍。

“结束了。”

夏正行看向刘云。

“妈,高考结束了。”

突然这么一声,祁飞也跟着坐直身。

“知道了知道,结束了。”

刘云在驾驶座上扭起来,卫风在一旁看得心惊肉颤。

“我能...”

夏正行顿了顿。

“谈恋爱吗?”

刘云的扭动一下停止。

整个车厢都凝固起来。

但过了三秒,驾驶座又开始扭起来。

“听你这话有喜欢的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祁飞的错觉,刘云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从后视镜里若有若无地投向她。

喉咙眼儿里冒出咯噔声。

祁飞都不敢看刘云。

靠。

怎么就聊上这个了。

“有。”

夏正行应声。

“你支持吗?”

“支持啊,我怎么不支持?”

刘云的嗓门儿越来越大。

卫风在一旁一直嘟囔。

“开车,看前面,欸欸欸,大姐前面有车!”

“你小子是不是我生的?争气点。”

刘云终于把两只手安安稳稳地放在了方向盘上。

“不管是哪家女孩儿,给我好好追啊。”

“好。”

夏正行笑起来,重新靠向车座。

他用只有祁飞听到的音量说道。

“我会好好追的。”

祁飞侧过脸,脖子似乎有些发烫。

今天他妈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为什么事儿都在今天发生。

刘云嘴里说解放,行动上也没落下。

回家后换了套衣服直接出门,连夏正行的脸都没看一眼,直接拿着钥匙走了。

祁飞看着直咧嘴。

“夏正行,你妈不要你了。”

夏正行也跟着祁飞笑。

“看出来了,要不是有高考她早就不想要我了。”

“吃饭吗?”

祁飞问道。

“要不我们自己做?”

“出去吃吧。”

夏正行开口。

“我想出去放松放松。”

“行。”

祁飞把背包扔到沙发上。

“今天就陪你这个准大学生去放松放松。”

她做到了。

祁飞做到了完全的伪装。

她甚至忘了刚刚所有的恐慌。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夏正行补充了一句。

“那种一直想去却没有机会去的地方。”

要这么说还真得有,不仅有,而且很多。

回顾了一下自己贫瘠的人生,正常人童年里有的东西祁飞都没有,正常人童年里不该有的她尽是碰到。

“去哪儿都行。”

有时候想去的地方太多,其实就是不想去任何地方。

“那去游乐园,我跟你一起去。”

夏正行补充了一句。

“两个人。”

祁飞抬起头。

夏正行笑起的弧度,好像抹平了她一整天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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