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世界名画《最后的晚餐》,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达芬奇将每一位用餐者的神态,创作得既符合情境又符合人心。
这是画作家的魅力。
倘若左岚也是一个热衷此道的人,我相信,不用假以时日,她就能成为当代的达芬奇。
不过,让她流芳百世的不是笔,是嘴。
三言两语的好本事,分分钟钟搅得本还算和谐的餐桌风云诡异,四个人,或幸灾乐祸,或疑人疑鬼,或坐立不安,或……大快朵颐?
我盯住那个筷不离手吃不停口的男人,想笑,笑不出;想哭,哭不了:“我们是聊了些琐事,”竟然猪队友靠不住,那……背个锅总行吧:“我本想等你们走了后,再和北笙私下里好好聊一聊。现在看来……”故作的吞吞吐吐,果然将气氛调拨到了紧张的至高点:“北笙,你是什么时候给我手机定位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哐当”一声碗碎,神情各异的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多了点小恍惚小慌张。尤其是白慕言,脸色已经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北笙,其实……”在白慕言断断续续的犹豫中,左岚利刃般的凶光,狠狠剜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我跟慕言也该告辞了。”强行压制了这个不成功的解释。
白慕言总是充满睿智的眼神,多了丝胆怯。
唉,爱情果然是门与科学、道理完全搭不上关系的东西。
我有点同情白慕言。
姜北笙仍铁青着脸,没有多余的废话与套话,口气清冷:“我送你们下楼。”半点都不想挽留。
左岚点点头,无心再留:“多谢款待。”却礼貌周全的冲我薄薄一笑。
这不可捉摸的意会,如一股小小的电波,在他们三人中间诡异的流转,而我,就像个绝缘体,毫无头绪。
动身之前,白慕言踌躇了一下:“小柒,跟什么人说话,说什么话,就同孕育在春夏秋冬各个不同季节里的花果蔬菜,不要乱了节气才好。毕竟,成年人的恶作剧,再无心都是一种伤害。”
不用他提点,我早就后悔了。
可这三个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几乎是同时起的身,白慕言走在前面,左岚和姜北笙并肩跟在后面,谁都没有注意到我想要道歉的嘴,张了几张。
他们各怀心思的走到玄关前,依次换好鞋,就依次走了。
直到那扇厚重的防盗门,被姜北笙重重关上后,我才从悔意中清醒过来。
中国人的社会观念里,不正常的夫妻关系,不仅仅是一对男女情感失和问题,它更代表着丈夫的颜面和一个家庭的隐私。从礼义廉耻的角度去丈量这几个词语,它们都无独有偶被归于难以启齿的范畴。
身为妻子的我跟丈夫的挚友背地里私聊难以启齿之事,这要是换做正常夫妻,我或是白慕言,至少有一方是要被定罪的。
罪名可以是我不守妇道,想要红杏出墙去;也可以是白慕言枉顾情义,勾搭兄弟老婆。云云。
总之,不会太好听就是。
姜北笙回来的时候,我蜷在沙发里看《水浒传》。好巧不巧,看的正好是潘金莲勾引武二叔这段。
听到脚步声,赶紧换台。
身后的人似乎望了我一眼,又似乎是目不斜视的走过。
我让自己搞得神经错乱,偷偷往他去的方向,瞄了几眼。
不就送客到楼下吗?
怎么送得脸色蜡白?
从他出门到回来,也就二十分钟不到,难道还聊了些别的?
我望着那个身影,只见他轻轻挪开椅子,弯腰,下蹲,然后,动手捡散落地板四处的碎片。等手掌上装满锋芒毕露的残缺后,转身消失在厨房。很快,又从厨房回到餐桌前,手上多了一套清扫用的工具。
收拾后,带走工具,再次去了厨房。
第二次返回餐厅的时间,明显比上一次多了好几十秒。
“不会做饭,”我望得正专注,不备他会突然来望我,躲避已然是来不及的事,干脆与他四目对视:“碗总会洗吧?”
他语气平庸,叫我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会洗,”因为猜不透,所以不敢忤逆,我边走边挽袖子,乖巧道:“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就行。”
他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平静得令人窒息,两只手倒没闲着:“不单只洗碗,厨房也要收拾,还是一起做吧。”
呃,怎么突然变得体贴了?
我亮晶晶的望着他,他两条眉毛立刻拧成一团:“你想多了,伍小柒。”
“我……我没……”
“想没想多,只有你自己清楚。”他勾着头:“我是一个睡眠浅的人,听不得吵扰。尤其是睡午觉的时候,如果有人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我一定会抓狂。你不希望我抓狂,对吧?”
“对……对……”
还真是我想多了。
我虚虚一笑,将桌上碗碟里的剩饭剩菜一一倒入汤碗,然后碟碗相叠,叠成一摞,无心再留意姜北笙去卧室干什么,只顾抱着这摞东西往厨房洗碗池去。
洗碗池的位置,被安排在厨房末端不是很宽裕的地方,幸亏本姑娘身材苗条,往那一站,左右两边刚好留下两拳宽的空隙。
碗筷放入池子后,又从橱柜里找出塞子,堵住出水口,再将水龙头轻轻一拧,热水立刻扑哧扑哧的往池子里灌。
望着淡淡的白雾在池子四周冉冉升起,我开始走神。
姜北笙的反应太奇怪了。
既没有狂风大作,也没有神色异常,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根本就不在乎?也无心向我解释?
亏我还以为伤了他的颜面,一直内疚自责。
看来本姑娘这多想的毛病,是得改改了。
正暗忖着,背后突然多出一堵墙,右侧窜出一只手,迅速将水龙头转动拧紧,我低头一看,再多放十秒钟,水就要漫过池子,流向地板。
好险!
我吁了口气,心还未定,另一个危险又冒了出来。
这个危险,就是姜北笙。
他没有收回右手,还有同样窜过来的左手,最后成功在我胸前会师的姿势。
呃,没错,这个姿势就是我被他从后面抱住了。
沉闷的声音从半空中别扭的落下来:“我可以解释,你愿意听吗?”
我脑子一轰:“你说吧,我听着。”
“我不是一个坦荡的人,跟一个不熟的女人结婚,还把自己全部积蓄买下的铺子给了她,说实话,我没办法完全信任,也害怕她带着铺子消失。特别是在北京时,了解到她的朋友,以及她本人真实的经济状况后,害怕与担忧时刻困扰着我。北京的第一个晚上,趁她熟睡后,我定位了手机。伍小柒,我不会拿回铺子,但也不想把定位解除,可以吗?”
这么牵强的解释,你让我说可以?
“可以。”我一定是脑子进了水:“能把手放开了吗?”
“你有什么感觉?”
“哈?!”
“慕言说,你在吃我跟左岚的醋。”
“怎么可能……放开。”
“呃,”身后的人立刻从我腰间把手抽走:“我就知道是他看走了眼。你真的没有感觉?”
“……没有。”
“那就好,”停顿了一下:“我也没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