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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清歌起

枫红被霜白遮去,雁鸣飞向了南边。

赵晴若看着那又白了一片的屋瓦,觉得这宫城里的岁月走得十分快,快得让人追不上。但是每每她叹上一句,于慎或竹容就会在旁边笑她老成,毕竟她如今只有将将十五的年岁。

祁政在落雪前便满了二十,封了秦王出宫建府。盛宁宫少了这位皇子的常常拜访,赵晴若竟然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不过自国华寺回来后,两人不常说话,赵晴若心里也就将这份不习惯当成了寂寞所致。

从国华寺回来之后,太后祁宋氏总爱拉着赵晴若说些过去的事。也许是因为祁敏和祁李氏走了,而祁谨重新和她亲近之后,她也渐渐不想再当那个总是端着的太后;也许是年纪大了,她想要一些天伦之乐,而如今陪在她身边的就是赵晴若。

祁宋氏有时候会在火盆前和赵晴若说些嫁人后的处事之道,常常听得赵晴若羞红了脸。但是冬日是赵晴若最闲不住的时节。纯白的雪,将天地都变得干净了许多。今岁御花园梅径的花开得比往年的好,白蕊似雪,红瓣胜火,赵晴若就又成了那里的常客。

这一日午后,赵晴若又来了梅径。十五岁的姑娘面容姣好,眉眼秀巧,虽然还带着些未脱去的稚气,但是也足以一眼令人惊艳。赵晴若今日穿了件浅朱色的披风,银钿点翠,更显容华,身量娇小的她穿梭在梅树间,如同雪后现身的精灵。

最近才转正成为太医的佟济拿着自己新写好的驱寒汤的方子正想去永安殿,路过梅径见到了此景愣在了原地,痴痴地看着。

赵晴若余光看见了他,放开手中的花枝转头一笑,道:“佟太医今日怎么来了御花园?”

“我、微臣……”佟济结结巴巴地说着,低头错开了一直钉在赵晴若身上的目光,道:“微臣新研究了一副驱寒汤的方子,想来献给郡主。”

赵晴若也察觉到了一丝佟济方才眼神中的深意,拢了拢披风道:“有劳佟太医了。”

“不不,能为郡主做事,是微臣的、福分。”佟济忙回道,又问:“冬日里寒凉,郡主出门还是要多多注意,不知上一个方子,郡主用得如何?”

赵晴若闻言问了一句:“上一个方子?”

这时去给赵晴若拣梅枝的木锦正好回来了,见状上前道:“郡主您要的梅枝奴婢捡回来了。佟太医也在啊。”

佟济见木锦来了,就更不敢抬眼看着赵晴若了,将方子递给木锦,道:“木锦姑娘。这个是新的驱寒汤方子,比之前那个多加了几位补身子的药,劳姑娘替郡主收下。”

木锦看了正看向她的赵晴若一眼,眼神有些闪躲,低头上前接过了方子。

赵晴若又与佟济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木锦回去了。

回到永安殿之后,正巧竹容端上了一碗驱寒汤,赵晴若看着那碗汤药,让竹容先下去,独留了木锦在殿内。

赵晴若端起那碗汤,却没喝,而是看向木锦道:“这个方子,是不是就是佟太医说的,上一个方子?”

木锦知道赵晴若回来必定要问她,垂着眸点了点头。

赵晴若见木锦默认了,语气里带了些冷意,道:“我记得之前你端这碗汤给我时,只说是自己寻到的方子,并没有说是佟太医给的。”

木锦跪了下来,道:“郡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期满郡主的。这个方子确实是佟太医给郡主的。”

赵晴若疑惑道:“既然是佟太医给的,你又何必瞒我?”

木锦回道:“奴婢是觉得,佟太医对永安殿的关心,不告诉郡主,能少些麻烦。”

赵晴若知晓木锦话语中指的关心是什么,这几年和佟济相处下来,纵然她未经人事,但也不是对风月之事一窍不通的人,心中对佟济的心思也明白几分。但是此时她还是不理解木锦这样做的缘由。

“你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木锦看了她一眼,道:“奴婢觉得佟太医对永安殿的关心,对于郡主是好事。但是郡主在宫墙之内,奴婢……不想让郡主知晓这份关心。”

赵晴若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份关心是可以利用的,你不想让我知晓时怕我对这份关心生了别的心思?”

木锦低着头不回话。

赵晴若叹了口气,道:“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样,对佟太医不公平。而且,木锦,你别忘了,我是你的主子,你不该有事情瞒着我。”

“奴婢知错。”

赵晴若看着低头跪着的木锦,又道:“你去太医院备个案,就说是我身子虚,劳烦佟太医研究了这两副方子。还有,悄悄和郑太医说一声,让以后永安殿的脉,尽量不要叫佟太医来了。”

“是。”木锦应下,又听赵晴若道了一句:“下不为例。”

赵晴若又叮嘱了木锦几句,但是主仆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小宫婢叶心不知何时站在了殿门外,讲方才她们的对话听了去。

“原来佟太医对郡主有心啊……”

……

上元过,梅落桃绽,荷盛竹青,又是一年春去夏至。

吩咐了慎王祁敛去修筑水坝,又同意了靖王祁放提出的改革科举之策,祁谨也得了一些空闲。所以在有官员提出暑热难耐,可以前去行宫避暑时,祁谨就同意了,选了目前依旧清闲的秦王祁政伴驾。

下朝时,祁政正往宫外走,却见靖王祁放挡在了他的面前。

“四哥。”祁政见靖王挡在他面前,自己也不好绕开,便打了一声招呼。

“七弟清闲了这么久,看来父王却也没有忘记了你,特意选了你去行宫伴驾。”靖王祁放勾着嘴角道,微微抬着下巴,一副高傲的模样。

如今靖王是朝中势力最大的皇子,祁政不好正面和他争辩,便微微低了头,做出一副谦逊的模样道:“弟弟无能,也就只能为父皇做些杂事。”

祁放本不把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七弟放在眼里,但是最近这个‘清闲’的弟弟在朝中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好,他也不由得有几分注意了。

靖王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父皇不过让七弟伴个驾而已,四哥也太小气了些,这样就吃味了?”

来人是慎王祁敛。他与祁政年岁相差不多,长得是这几个兄弟中最不起眼的,但是面上常常带着笑,不由得能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靖王见了他哼了一声,不愿多说转身就走了。

“四哥就是这个性子,七弟不要放在心上。”祁敛笑了笑,对祁政道。

祁政仍旧维持着谦逊的模样,道:“四哥不过是对弟弟严厉了些,弟弟自不会放在心上。”

祁敛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看着祁政的眼神暗暗深了几分。他伸手亲昵地拍了拍祁政的肩,道:“此去行宫,七弟辛苦。父皇最近劳累,希望此去,能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说罢,也不等祁政回应,便走了。

待祁敛走后,祁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总觉得祁敛最后的那个笑容有些深意在其中,却看不透。

祁政身边的元德道:“主子,咱们这便回王府吗?”

祁政回过神来,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道:“不,我先去看看皇祖母。”

……

“皇上准备去行宫避暑?”

盛宁宫内,太后祁宋氏对祁政道。

“是。今早刚定下的。今年的夏是有些热,孙儿就想来问问皇祖母,要不要一同前去。”

一旁的赵晴若听了这话,来了兴趣,问道:“行宫,离京城远吗?”

祁政看着小姑娘眼中的光,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回道:“不算远,就在京城边上的郡里。那儿山林茂盛,又是临湖,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赵晴若听着,心中微动,有些想去,却听太后祁宋氏道:“行宫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哀家年龄大了,这一趟车马劳顿的,怕身子折腾不起。还是算了。由你陪着你父皇去一趟便好。”

赵晴若闻言垂下了眸子,祁政看了她一眼,对祁宋氏道:“也好。皇祖母好好在宫里修养也是好的。”

“那,孙儿便回去准备了。”

祁宋氏点了点头,祁政便出去了。待他出去后,祁宋氏看向赵晴若,道:“晴若是不是想去?”

赵晴若摇了摇头,道:“臣女陪着太后就好。”

祁宋氏道:“哀家知道你是想去的,但是哀家的身子……”

“没关系的。臣女真的陪着太后就好了。”赵晴若上前坐到祁宋氏身边。

祁宋氏闻言笑了,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孩子。”其实祁宋氏是想带着赵晴若去的。但是此去德贵妃一定会留在宫中,祁宋氏还是不放心将宫里的事都交给她,自己就想留下来。而赵晴若一个外臣之女,太后不去,她自然不好跟着去了。

出了盛宁宫后,元德瞧着自家主子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情,道:“主子。虽然太后不能去,但是主子您能伴驾也是件好事。朝云郡主待在宫里,也会好好的。”

祁政蹙起眉看他,道:“你怎么突然提起朝云郡主来了?”

元德当然不敢说是因为方才在盛宁宫见祁政总是去看赵晴若才多了这一句嘴,便道:“奴只是瞧着方才郡主似是想去。”

祁政点了点头,道:“一个小姑娘家,总待在宫里,自然是想出去的。”

“一会儿把江统军和范将军叫来,我有话交代他们。”

元德应一句,又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脸色,不敢再多嘴。

周郡行宫原是前朝一个皇帝还是王爷时修建的园子,成了皇帝后,他常常来这园子避暑,便将此处扩建,成了大庆之后的帝王避暑时的第一去处。

此处位于群山里的一处静湖旁,在夏日里清凉宁静,如世外之境。

这一趟,出了秦王祁政伴驾,祁谨只带了宜嫔和施嫔两个宫妃。施嫔虽然高兴祁谨带上了她,但是一路上总是恹恹的。倒是宜嫔总算出宫了一趟,有些兴奋,便总是陪着祁谨说话。

在行宫落脚后,当晚管理行宫的官员便为祁谨在湖畔准备了宴会。

宴上曼舞不停,笙箫不断。夜风有着夏日里难得的清凉,祁政陪着祁谨饮酒,倒是比在京中要快意不少。

酒喝到一半,祁政却被江逍风给叫了出去。

“怎么了?”

江逍风是御前侍卫,此次也是来伴驾的。他把祁政拉到暗处,奉上一封信,道:“殿下,这是刚才有人拿给臣的,说是要给殿下。臣看了一眼,里头的东西,分量有些重,还请殿下亲自过目。”

祁政接过那一封信,打开来,轻轻扫了一眼,见上面的内容正是有关靖王祁放这一次提出的科举改革之事。

“人呢?”祁政不敢在这里多看,将信折好收回怀里,问向江逍风。

江逍风回道:“那人臣已经藏好了,等晚些时候,微臣再带殿下去。”

祁政点了点头,不想耽搁太久被人发现,便先回了宴上去。

宴上似是换了独奏。祁政回了座后,转头去看祁谨,想看看他有没有对自己方才的出去起疑,却见后者举着酒杯怔住,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宴席中央。

祁政微疑,顺着祁谨的眼神看去。这一看,也怔住了。

宴席中央,有一女子正手抚长琴。虽然弹得专注,但是她的下巴微抬,明亮的烛光中,正好可以让人看清她的面容。

那女子一身茜色衣裙衬得肤色盛雪,柳眉杏目,朱唇贝齿,嘴角勾着浅笑,偶尔抬眼时的眼波流转似是能勾人魂魄。

此时湖面的月光正盛,透了进来,风声伴着琴声,犹如天籁。而那抚琴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天仙下凡,更如故人从梦中走来。

祁政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在心底叹了一句:太像了。

祁谨看着那女子许久不曾出声。他身边的宜嫔和施嫔也是直直地看着那个女子。

不一会儿,宜嫔从惊讶中醒来,侧身对施嫔道:“施嫔妹妹,你看她,是不是很像……”

施嫔也回过神来,叹道:“不仅人像,琴声也像。离得远些看,还真以为是怡贵妃回来了。”

宜嫔哼了一句,道:“看皇上的样子,这个姑娘怕是要成为我们的新妹妹了。”

施嫔看了看祁谨痴痴的眼神,在心底想着:这个姑娘若进了宫,肯定是盛宠加身。

那么,现在一人独大的德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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