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清醒
“王爷,寿宴就摆在翔云楼那里,寿宴上的菜色已经初初订下了,奴才正和余大厨子斟酌着修改。宴请的帖子都已经拟好,今日奴才就差人送出去。另外,还有宴上的余兴节目,奴才想是不是……”
“行了。”项云龙听着刘福报了一长串,头都晕了。就因为太后嘱咐要好好办,他不得不让刘福安排。若是以往,只要七弟能回来陪他吃顿饭就行了。哪用得着现在这样让人烦心?
好在七弟已经回信说要赶回来了,不然他干脆就躲会军营里算了。
“这些琐碎的,你瞧着办就成。太后只说了要大办,又没说办成什么样。”
言下之意,就是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可到时亲王贵胄们都是要到场的,哪能场面上过得去就行?刘福知道王爷是心烦不想管,那他自然会尽全力安排。
“奴才省的。”
刘福这边行了礼出去,那边便有侍卫进门来报。
“王爷。”
项云龙一看心里一跳,但面上还算平静,“怎么样?”
侍卫躬着的身子一颤,跟着出来的声音也有些发抖。“禀王爷,还……还没消息。”说完了,立刻低头等挨骂。
果然,项云龙听了一掌拍向案上,人也立了起来。
“这么多人,找个女人还找不到!本王留你们何用?”
咔嚓一声,他面前的桌案因那一掌的力道赫然断成了两截。那侍卫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去!再去给我找!”
“是!是!”一获释,那侍卫爬起来就往外跑,留下项云龙一脚踩在破裂的半截桌案上,脚下又是一阵碎裂声。
他大步走出王府,跨上下人牵来的马狂奔。
他要见挽如!他要见挽如!他要见挽如!
从来不知道思念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叫思念。时间没有把她的影子冲淡,反而让她越发地鲜活起来。现在他的脑子不能不想事,只要一停下,她就开始钻出来,在他脑子里到处肆虐,不把他折腾一遍誓不罢休!
坐骑飞驰,停在醉红楼门口。项云龙不管清苑正在见客,就把她从琴桌上拉回了她的小楼。一见是睿王,客人们也不敢吱声,只得在老鸨的连声赔不是之下象征性地发了几句牢骚,暗地里说着睿王果然是迷上了这头牌名妓。
项云龙拉了清苑回楼里,一坐下就自顾自得喝闷酒,而且还拉着清苑一起喝。
刚才他一闯进来就把自己从堂里拉走,清苑的小心肝激动地一颤。现在看他一进屋又拉着自己喝酒,心里不免荡漾了起来。于是她依着他身子给他斟酒。
项云龙并没有把她拉开,由得她蹭着自己。
清苑在醉红楼多年,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心情不畅喝闷酒来了。这么喝,不醉才怪。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项云龙的眼就迷离了起来。
“挽如,”他一手擒住清苑的下巴,浓烈的酒气直扑到清苑脸上,“你脸上怎么画得这么难看?快点擦了!”说着,还真的抬起袖子照着抹了起来。
清苑连忙拉住他,嘟起嘴不高兴了。挽如、挽如,老是冲着她叫挽如!
“王爷,你醉了。”她拿过项云龙手里的酒杯,见他眼里焦距不稳,便趁机缩进他怀里。男性的气息包围了她,让她心里滋生出巨大的满足感。
这个男人,终是她的!
相处多时,她知道睿王不是真的喜欢她。但那又如何?只要别人知道睿王常来找她就行了!她要的,本也就是这!
但是,睿王天生俊朗威武,哪家女儿不爱?但是这醉红楼里的,哪个不想与他一度春风?偏偏他来她这小楼多时,始终不曾与她亲近,这点已经让她被众姐妹耻笑。
今天,真是天大的好机会!
当下,清苑伸出双臂,勾住项云龙的脖子,眼波流转,真是千娇百媚。她把唇移到他耳旁,语调酥软。
“王爷,你醉了,不如,奴家伺候你歇息吧。”
说着,就拉了项云龙往自己的床榻而去。
项云龙此时早就已经醉了过去,满心满眼都是挽如的影子,更何况是眉眼极像挽如的清苑?他只是痴痴地望着清苑,透过她看着自己记忆中的女人。
芙蓉帐,美人臂,旖旎春光充斥着灯光昏暗的房间。
清苑喜悦地承受这副伟岸精壮的身子,绵软的身子使出浑身解数。她是这醉红楼的花魁,哪个男人碰了她之后不神魂颠倒,食髓知味的?就是这个睿王,也不会例外!
于是她幻想着今后的奢靡前景,感觉那些尊贵荣华几乎近在眼前。可久经人事的她被幻想冲昏了头,忘了最最重要的一点。
梦,总是会醒的,而对她来说,这梦太过短暂。
“挽如……挽如……”
男子的呢喃,让正自负的花魁有些恼羞成怒。或许是借着微薄的酒意,清苑一时没忍住,争辩了去。
“王爷,奴家是清苑,不是挽如。”语调幽怨,让人好不怜惜。
可,不包括项云龙。
这听在耳里让人酥软的声音,忽然成了尖刺扎入他耳中,刺得他清明如常。
他直起身,看着面前几近全裸的女人。满室充斥着情欲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翼,几乎让他作呕。
这几个月,他到底在做什么?
沉迷在这个醉红楼,沉迷这个女人,不过就为了她那双酷似挽如的眼睛?他堂堂睿王,堂堂护国将军,却只知道醉酒消沉,和这个女人在这红帐里翻滚?
项云龙下了床榻,拿了自己的衣衫穿戴整齐,然后,丢下了银袋之后大步离去。夜晚的风带着白日里还未散尽的温度吹拂在他脸上,可他此时却镇定无比。
清苑无法相信睿王就这么丢下了光着身子的她离开。他丢下了银袋,她能看到袋子里鼓鼓囊囊还露了一角出来的大叠银票,心已经凉了。
他走了,而且不会再回来了!
清苑扑向凌乱的被褥,痛哭着自己失之交臂的荣华富贵。
接下来的几日,项云龙都待在府里没有出去。除了处理一些必要他过目的公务,他不是在翔云楼里看兵书,就是在演武堂里练武。看得刘福惊奇不已。
这王爷前几日还反常的很,怎么这些天一下子就好了?连醉红楼也不去了。不过这总是好事,王爷和那些粉头搀和在一起不是个事儿,坏了王爷的声誉。
刘福也知道王爷平时没多少清闲日子,也就是这段时日里公务轻些,再加上要摆寿宴,下头的也都不敢递公文递得太勤。所以他也嘱咐了府里都规规矩矩,不准出些幺蛾子的事情让王爷烦心。
其他人自然明白,不敢多说。就是那个春艳,有些麻烦。
上回王爷幸了她,他按理问过王爷如何安排,王爷直接就把人赶出了内院,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可春艳看不明白,还经常在那里乱嚼舌根。
他已经撞上过两回,给重重罚了。可看她很不服的样子还是要惹事。这要是哪天给王爷撞上了,怕就不是罚那么简单了。到时他这个管事也要受牵连。
凡事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刘福这边刚正担心着,那边项云龙就正好撞上了。
收到七弟的回信之后,项云龙已经着人好好打扫了离惊涛阁最近的沁春园给他住。
这么多兄弟,他最记挂这个毫无城府的七弟。可他常年练兵打仗,七弟这人又喜欢外出行医,聚少离多,有时一年也见不上一回。这次机会良好,正好可以好好跟他叙叙旧。
项云龙正往翔云楼那里去,想起来就顺便去沁春园看看,正好赶上下人们正在清扫归置。
府里琐碎的事情,他是从来不管的。刘福是在他被封王之后母后从娘家府里亲选的,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他,办事很有分寸也很稳妥。
好比招买下人的事情,刘福不像别家王府的管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弄了不少人进来。
一来知道他常在军营,并不常回王府住。二来他未娶妃,并不需要许多下人服侍。所以除了必要的那些,刘福并没有招买多少下人,反倒是特别都挑了些伶俐听话的。军营旁的平西别院他时不时会去,刘福就在把那些特别激灵又守分寸的派了去。
所以当项云龙看到沁春园里很多下人的时候,不禁叹这刘福很懂看他脸色。知道他在乎七弟,所以遣了外庭的下人一起过来收拾院子。
他悄声走在园门外,并没有惊动谁。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干活,除了厅堂里的几个丫鬟。
两三个青衣丫鬟正在厅堂门口除尘,一边干活一边闲话。其实基本上,都是中间那个略瘦些的在说。她眼角上斜,一脸的得意。另两个则是斜眼看她,眼底有些不屑。
“我告诉你们吧,王爷喜欢一个叫挽如的女子。而我迟早有一天要取代她!”
“你?”一个身材高些的丫鬟完全不信,“春艳,别怪我说话太直。你说你被王爷幸过,可谁都知道王爷从不动府里的丫鬟。再说了,王爷若是幸了你,不赏你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你赶到外庭去了?”
春艳一听这话火了,把手里的笤帚往地上一丢,把两手往腰里一叉。“你们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哼!等我……”
“等你什么?”
春艳正想着说些狠话,背对着厅堂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了王爷的声音已经吓了一跳,再看到跟前两个丫鬟面带惧色,全都跪下了。她这才想起来要发抖,腿脚却僵硬,以至于她久久不能跪下去。她只觉得自己整个脊背都是凉的,始终不敢转身面对。
她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但是这个瞬间她猛然间明白,自己飞上枝头的幻想多么愚昧,可能会把她这条小命都搭进去。她当时就在心里乱骂自己,为什么不本本分分地做个下人,非要想那些不着边际的?
春艳最终保住了这条命,刘福按规矩罚了她,并且被项云龙赶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