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件事就严重了, 而且伤人了,瞒也瞒不住了。
此时不管是大哥还是太子,都忍不住对还躺在地上的老三瞪了一眼。要是你小子刚才把哥哥的架子端起来,有这会儿的事儿吗?
本来一群人欢欢喜喜喝老五的喜酒, 最后不得已一群人窝上两辆马车到宫里去了。
这算是家事儿, 康熙把田蜜和宜妃叫了过来, 十阿哥趁着这个时候哭嚎着要让他额娘一块来。
一开始康熙还以为这群小子皮痒, 本来还想着罚抄书扣零花钱骂一顿再安抚一下宜妃就可以了。
是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一些,老十在这里坚持着要见他额娘,老八和老九又在一边帮腔。
康熙这个时候特别后悔,就应该在这一件事之前让钮祜禄氏病死!
康熙闭上眼睛不说话, 田蜜出面安抚十阿哥,“老十, 你额娘最近身体不好还躺着呢, 你要是把她叫过来,这一路上颠簸受冷不说,到时候让她跟着伤心,岂是你这种好孩子该做的事儿”。
老十停顿了一下, 被田蜜这句话说的有些心动。但是老八马上说了一句让老十又闹了起来,“娘娘,贵妃娘娘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算了,要是有哪个口齿不清晰的把这件事说的云里雾里,贵妃娘娘一时急起来要是有个什么事儿……请人过来也是老十孝顺,不如这个时候把人请过来,别人的额娘都在这里,十弟的额娘怎么就不能来了?”
其他皇子都忍不住互相了几眼,康熙盯着老十看着, 心里面失望不已,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都已经读书了,难不成还要被你的哥哥们牵着鼻子走吗?
康熙盯着老十,“你自己说让你额娘过来吗?”
康熙内心还是想让老十快乐一点,不要知道父母之间的矛盾,更不要知道他额娘当年办过的事儿,可是却忽略了老十想念他额娘。
而钮祜禄氏是本来就是一个心思诡异的女人,要是让她出来,不知道到时候闹出什么事儿来。
十阿哥点了点头,“儿子笨,做儿子的要孝顺阿玛额娘,不应该让她生气奔波,可儿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额娘了,每次去都是额娘身子不好……人家都有额娘,为什么儿子有额娘跟没有一样?”说着哭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康熙心里面避免不了软了一下,对着李德全点了点头,“你去,亲自把贵妃接出来”。
老十听了立即破涕为笑,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谢皇阿玛。”
“你的事等会再说,你和老四站到一边去,现在说说十一的事儿,你们几个都看见了,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阿哥当仁不让的开始为自己辩解,“皇阿玛,儿子去的晚,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儿子本来喝止了他们,可太子偏偏跟儿子唱对台,几个弟弟不服儿子管教,儿子看老三把自己滑倒了,把怀里的十一弟也扔出去了。”
这个说法也不算是添油加醋,除了太子被他拎出来,其他人都默默低头不说话,太子一听,也赶快为自己辩解,“皇阿玛,儿子看的着他们闹的实在是不成体统,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就想着先让他们把因果缘由说一遍,不能像大哥那样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弟弟们骂一通,在每个人头上按个帽子,这岂不是冤枉了人?四弟平时稳重,儿子当时看了也觉得奇怪,想问问到底老十做了什么事惹着他了,还没问呢,大哥就在旁边摆威风,实在是我们两个做哥哥的没管好弟弟,有什么罪责儿子一力承担”。
他态度放得正,转移话题的时机也恰当。康熙叹口气,“朕也想知道老四为什么打人,老四你说。”
“儿子做哥哥的总要教弟弟一些道理,十弟动手打了七弟,这是忤逆兄长,却偏偏没有丝毫悔过之心。跟他讲道理他又听不进去,只能先给他点教训。”
“皇阿玛……”老十急了,康熙挥了挥手,“你别说了,你等着你额娘来了再说,省得将来给朕送一顶帽子,说朕偏心老四。”
十阿哥把头低了下来。
八阿哥和九阿哥对视了一眼,宜妃坐在康熙的右边,抱着屁股上上了药的十一阿哥正慢慢哭着,因为坐得高看得远,将老八和老九的动作收入眼底,看他们两个这熟练的样子,再联想到今天的事情,心里面迸发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老九这个小王八蛋故意和老八老十在他哥哥家里面闹事儿,给他五哥触了霉头不说,还把十一阿哥给连累了。
这一刻宜妃怒火中烧,比刚才得知十一阿哥屁股上扎了一片玉片更生气。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心里面气的恨不得现在揪着这个儿子打一顿,你有一个宽厚的哥哥不亲近有一个体弱的弟弟不照顾,偏偏和那个祸头子搅在一起,气死了。
几个人越辩解康熙越觉得头疼,“别说了,别说了,一开始朕还以为这是两件事呢,结果你们放在一起讲又拆开了讲,各说各有理,这样吧,来人呢,抬一张桌子过来,搬几个凳子,把当时的事让他们再给朕比划比划。”
太子和大哥自认为自己在这里面没有多少责任,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先找到空地上站好,他们等着随后再出场。
五阿哥为难的抬起头,“皇阿玛,算了吧……”
“不能算。”
宜妃咬着牙对着五阿哥瞪一眼,算什么算?你弟弟倒霉了!本宫一定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四阿哥七阿哥告了一声罪先找地方坐了,三阿哥扭扭捏捏,心里面万分不乐意再重复一遍,刚才躲在一边皇阿玛没骂他,这要是重复一遍肯定挨骂。
就在三阿哥扭扭捏捏的时候,太后来了,太后是五阿哥搬来的救兵,一群人还没进宫的时候,五阿哥就交代过九格格,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太后请到乾清去,到时候皇阿玛要是怒极了,太后能替他们拦着点怒火。
太后听说十一阿哥屁股上扎了一块玉,一开始不明白玉是怎么扎上去的,后来又听说流血了,急的催着人从后面的慈宁宫一路奔到前面的乾清宫。
还没进门呢,太后就嚷嚷起来,“皇上,可别把他们打死了!”
老太后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看大家都在这里站着,松了一口气,自己拍了拍心口,“吓死我老婆子了,还以为你们阿玛生气了把你们打的稀糊糊的呢。”
田蜜和宜妃赶快扶着她在旁边坐好,老太后又说男孩子家就应该摔摔打打,田蜜和宜妃只好哄着她。说要让阿哥们再重新演一遍,太后一听原来大家要重新玩儿一遍儿,那真是太好了。高兴的坐在那里端着一杯茶,乐呵呵的看着这些孙子们,“赶快的,动起来!”
五阿哥都绝望了。
四阿哥和七阿哥再次入座,两个人坐着找一下感觉,三阿哥又磨磨蹭蹭的往自己的座位边走过去。
门外几个太监抱着几个瓷瓶,因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替代的东西,只能拿几个瓷瓶来凑数。
老三刚坐下,李德全回来了,他还带来了服饰鲜明的贵妃。
贵妃胖了很多,比田蜜更像一个有肺病的人,她呼吸急促,能听见她喉咙里面呼吸时发出的赫赫声。
十阿哥哭着跑过去抱住额娘的腰,“额娘~”
贵妃赶快伸手抱着儿子的脑袋,儿子已经被带走几年了,带走的时候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如今比以前长得又高又壮,已经到自己肩膀了,再过几年就比自己高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朝御座上看过去,康熙对她冷淡的笑了一下,“老十,既然你额娘也来了,扶着她坐好吧。你们兄弟几个把你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再重新在朕跟前走一遍,都记着对方说什么了吧,要是谁少说了一句少做了一件事儿,你们就指出来。要是谁在这里造谣无中生有,直接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再说”。
太后很高兴,她也好多年没见贵妃了,拍着自己旁边的位置,“来来来,贵妃坐这里。”语气高兴的就好像是叫她一起来看戏一样。
贵妃走过来,短短的几步路喘了好几回气,对着田蜜和宜妃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坐在了太后身边。
四阿哥和七阿哥两个人很无语的又重新坐了过去,这个时候连感觉都不找了,面无表情的等着五阿哥领着那哥仨进场。
最后面对着三个瓷瓶,哥几个干巴巴的在那边夸,虽然演技不怎么样,但是在场的娘娘们看得都津津有味。
接着讷尔苏就带着两个穿开裆裤的进场。
就如今天前半天发生过的一样,四阿哥把扬丹接过去,往自己面前的桌子上一摆,七阿哥抓起一个瓷瓶放到扬丹的面前,“接着抠,再抠一会就完事了。”
扬丹不懂得演戏,抬起头盯着七阿哥瞧,用自己小胖手指指着七阿哥,对四阿哥说:“他笨。”
五阿哥就模拟现场,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把瓷瓶推在地上,九阿哥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动作无比缓慢的抓杨丹的后脖领子,用丧丧的声音说:“你赔!”
其他人一哄而上拦着九阿哥,四阿哥抱着扬丹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现场陷入了卡顿。
讷尔苏提醒,“十叔,轮到你了。”
十阿哥没听见,正美滋滋的对着他额娘笑呢。
十阿哥在很多人都提醒下把自己的剧情走了一遍,然后趴在凳子上,四阿哥蹲在一边,做出往他屁股上抽打的动作。
十一阿哥作为道具被他亲哥老五抱着塞给了老三,随后又很不放心的夺了回来交给了宫女。随手拎起桌子上的瓷瓶塞到老三怀里,“拿这个当成老十一,你再摔一遍吧。”
老三欲哭无泪的把瓷瓶接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慢的坐在了刚才瓷瓶的碎片上,把当成老十一的那个瓷瓶摆在一边儿。
康熙和诸位娘娘都没有说什么,老十跳了起来,“这就是你不对了,刚才四哥是真滚,七哥是真摔,我还趴在凳子上又让四哥打了几巴掌,你怎么就假摔!”
康熙已经看明白了,一开始玉雕桃树摔在地上的时候,老三要是端着他哥哥的范儿把这些弟弟们骂一通,居中调停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万事没有早知道,但是这个儿子没一点儿做兄长的样子倒是事实。
于是康熙点了点头,“听见了吗?老三。”
三阿哥看了看地上的瓷片,没办法,一咬牙一闭眼往后坐了下去,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好在他摔下去的时候。瓷片都扎在了背上,根本没有扎破衣服,顶多就是有点儿硌。
“行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责任,十一算是苦主,罪魁祸首是他,不懂事的是他,抱着被摔的也是他,你们这些做哥哥的,没有照顾好他也是实情。等一会儿除了老五和扬丹,一人拉下去打二十板子,记住这个教训。”
“皇阿玛”,连太子在内都惊讶的叫了起来。
五阿哥疯狂的看太后,太后也确实收到信号了,但是老太后理解成另外一个意思,“皇上,你怎么不打老五?”
五阿哥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儿憋死自己。
康熙也觉得太后这智商让人一言难尽,“皇额娘,老五就要成亲了,到时候瘸着不好看。要不然先记下,等过了年这一顿板子再打不迟。”
太后高兴了,“就依皇上,都是兄弟,一个都不能少。”
宜妃的脸抽搐了几下,表情变化了好几种,到最后只能把小儿子搂在怀里。
贵妃忍不住了,“老十为什么挨打?”
“他为什么对哥哥动手?老七召他惹他了?”
“他都已经被打过了,老四动手不算吗?”
“老四动手太轻。”
“皇上这么说,臣妾心里不服。”
“不服憋着。”
太子闭上眼,这下彻底完蛋了,太后闹了笑话,如果兄弟们要是再说几句软乎话,皇阿玛不那么生气,到时候兄弟几个人认罪态度好一点,最好能哭出来,抱着皇阿玛的大腿剖析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件事定义成兄弟们的打闹,不小心打过火了。其他几位娘娘也不会看着兄弟们就这么被打一顿,在旁边说几句软话。大家都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全被贵妃搅和了。
贵妃被康熙堵的说不出话,十阿哥紧张的左看右看。贵妃喘着气咬着牙,心里面觉得皇上就是偏心佟氏养的那两个贱种。
康熙眯了眯眼睛,“把两个小阿哥留下来,除了老五,其他人拉出去,打。”
贵妃急了,可是又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十阿哥被拉出去了。没过一会儿走廊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虽然没有人哼出来,但是光听动静里面的几位娘娘都吓得不敢动。十一阿哥被这种气氛弄得哭了起来,扬丹看了看十一阿哥在哭,自己也扯着嗓子干嚎。
只有太后一个人在状况外,对着两个嚎哭的小阿哥哄着,“别怕别怕,没打你们,等你们以后淘气了,板子也要落到你们身上”。
田蜜心说你老人家到底是哄啊还是吓呀?
五阿哥听见外边报数的声,数到了二十之后就有太监将他们拖了进来。
尊贵如太子也是一头冷汗脸上雪白,跟他不对付的大哥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年纪大一点的阿哥挣扎着跪下去,其他的都维持不了仪态,太子吸着气,“皇阿玛,您老人家别生气了,儿子们已经受到教训了,再也不敢了”。
康熙阴阳怪气,“未必是受到教训了呀,没事儿,下次想再闹起来就接着闹,闹完了朕还要打。”
说完站起来转过背后的屏风往其他地方去了,太后还没有动,贵妃一下子站了起来,喉咙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咯咯了几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十阿哥手脚并用爬过去,“额娘,额娘!”
屋子里面又是一片忙乱。
太子被扶着回去了,老大老三老四都被装进马车里送到宫外去了,讷尔苏和老七老八被抬回阿哥所。老九被宜妃带走了,十阿哥跟着她额娘回了寝宫,连自己屁股上的伤都来不及多管,让太医给他额娘把脉。
太医出来,“十爷,这是急怒攻心,加上以前保养的不好,忧思过度,怕……”
“怕什么说呀”!
“可能是痰堵了嗓子,往后说话不利索,千万别让娘娘再生气了,只要不生气慢慢养着,病是能养好的,就害怕生气,一件可小的事儿让她生气了,病情就会加重。”
十阿哥听了,点了点头又让自己的太监把妹妹抱回来,哄着妹妹和自己等着额娘醒过来。
贵妃到了晚上掌灯的时候才醒,一睁眼看见儿子女儿在跟前,两眼带笑赶快伸出手去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她想要张嘴说话,但是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十阿哥就安慰她,“额娘别想那么多,慢慢养病就行了。”
贵妃怎么可能愿意慢慢养病,她心里面就像是有一把火一样,无论怎样,这一把火只要不让它爆发出来,她就觉得这火越烧越大,越烧越旺。
到了这个时候,儿子终于在眼前了,旁边也没有人守着,她想要问问儿子女儿这一段时间都是怎么生活的,可是又问不出来,急得用手捶了两下床板。
十阿哥偏偏又弄不清楚的额娘在想什么?
“额娘还是在生今天的气吗?额娘别生气了,儿子今天是故意的,小十一推倒那颗桃树的时候,八哥就跟儿子说了,要是儿子找其他人的事儿,他们额娘的身份地位不如您高,到时候闹起来了您都不用出面。只有惹上了老四,儿子只要嚷一嚷,皇阿玛无论如何就会请您出来,没想到这主意真的好用。儿子虽然被打了几巴掌,但是和额娘相见比起来真不值得什么”。
这个主意真不错,把握的时机对人心的预测,都掌握的恰到好处,只可惜是老八想出来的。
贵妃看自己儿子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门儿:你比他出生高贵啊,就应该让那小子围着你转,可额娘瞧着怎么是你围着他转。
贵妃用手指在床铺上写了一个“八”,十阿哥就高高兴兴的把自己和八哥平时相处的事情讲了出来。
越听贵妃脸上的笑容越淡,到最后面目狰狞了起来,十阿哥却没发现讲的眉飞色舞,他旁边的妹妹吓得往后退了退。
小格格和贵妃没见过几面,母女感情不深,再加上这是晚上,冬天的紫禁城里面风一刮,呜呜的响。
面目狰狞的母亲,远处的一支蜡烛,和屋子外边儿呜呜叫的风声把小孩子吓得瑟瑟发抖,“嬷嬷,嬷嬷~”
小格格叫了起来,守在外边的宫女太监一下子涌了进来,小格格的乳母赶快过来将人抱在怀里拍着,“格格别怕,别怕,嬷嬷在呢。”
刚才忽略了女儿,贵妃看到女儿被人家抱在怀里,和人家亲近的不得了,更是眼中冒出一团火来。她一转身把自己的枕头抓起来向着这个乳母砸了过去,这乳母看到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过来赶快背过身去,将小格格挡在一边。
十阿哥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额娘怎么了?这奴才平时伺候的用心,儿子都看着呢,她哪里不对劲,让额娘生气了?”
就因为这奴才太用心了,女儿和自己已经离心了。
贵妃平缓了自己的怒气,对着小格格笑着招了招手,小格格看到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伺候贵妃“养病”的大宫女就赶快推了一把乳母,“你站着干嘛?快把格格抱出去。”
乳母抱着孩子赶快出门,另外还有几个乳母抱着手炉提着披风,赶快把小格格包了起来,把手炉塞到她的怀里。
十阿哥跟了出来,看到妹妹脸上还带着泪痕,手里面抠着手炉的镂空花纹,忍不住头疼。
“先回去吧,明天哥哥再带你来。”
小格格不愿意来,在乳母的怀里面扭了几下,十阿哥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额娘,额娘正盯着这里,就对乳母说:“你们送格格回去吧,记得不要乱说。”
随后十阿哥回来了。“额娘,有什么话你写下来,儿子看得懂。你别乱生气了,刚才吓着妹妹了,明天天气好了儿子带妹妹出来,到时候喂点好吃的再哄哄她,她就不生气了。”
贵妃让宫女去给自己端纸笔来,这宫女眼珠子转了一圈,端着笔墨纸砚放到了床榻上,其他宫女将炕桌蜡烛都端过来。
贵妃提笔的时候盯着这几个宫女,让她们出去,可是这几个宫女就是死赖在床前不走。
无奈何,她只能写下:勿与八阿哥走的太近。
十阿哥忍不住问:为什么?
旁边还站了几个宫女,贵妃没法说那么明白:听额娘的话。
随后将笔放了下去,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贵妃聪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又飞快的抓起笔,写下一行字,“勿插手太子和大阿哥之事,勿与人结怨,勿与人结党,一旦身不由己,必思如何抽身,切记切记。”
写完之后眼泪啪啪的掉了下来,“愿我儿得一佳妇,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十阿哥就算心思再粗,爷觉得事情不对了。
“额娘!额娘……儿子过不久就要有福晋了,到时候儿子带她来见您。”
贵妃微微一笑,转眼看着宫女们,今天自己和皇上顶了一架,他站起来就走已经是恩断义绝了。既然恩断义绝,就不会再留着自己这条性命了。
可恨的是自己到现在才想明白,悔之晚矣!
不过也够了,今天见到了一双儿,都养得圆头圆脑白白胖胖的,虽然脑子笨了一点儿,但是笨人才有傻福呀。
宫女端了一碗药进来,贵妃接过来喝了一口,一手端着碗,一手伸出去又摸了摸儿子的胖脸蛋。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宜妃的儿子就要成亲了,自己就要死了,死了之后,这些皇子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批麻戴孝。
哼,我死了也要恶心你们。
贵妃笑着把一碗药喝了下去,把碗递给了宫女,快活的揉了揉儿子的脸蛋。被他这种欢乐的情绪感染,十阿哥也高兴了起来,“额娘你早点睡,儿子明天一早再来给您请安。”
贵妃点了点头,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的出了正殿,直到看不见身影了。
她把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指了只指枕头。一个宫女赶快捡回来拍掉上面的灰尘给她放到了床上。
她谈了下去把被子拉了拉,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田蜜刚醒过来,就听见宫女们来报:贵妃娘娘昨天晚上薨了。
田蜜就觉得不可能,昨天贵妃的劲头还能跟皇上吵架呢,今天人怎么就没了?
是真没了,十阿哥的哭声从西六宫都传到了东六宫来,虽然真的凄惨,十阿哥没了娘真的让人心疼,作为前后邻居,宜妃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面骂了几句。
再过两天就是五阿哥的大好日子了,宫里面办丧事宫外办喜事,一家人办了两件事,这让人怎么看?
光想想又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王公大臣来宫里面哭了丧,又马不停蹄的脱下孝衣到五阿哥那里吃席!
十阿哥不信他额娘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可是不管他怎么叫,他额娘是真的不在了,连他额娘身边的宫女都劝他,“阿哥节哀吧,娘娘昨天在睡梦里面走的,没受多少罪,他昨天对您如此疼爱,你要是伤心的伤了自己的身子,娘娘走得也不安宁。”
这丧事要立即操办起来,宫外的命妇福晋们已经被叫了过来,都穿了素服,头上顶着白花。
钮祜禄家的女眷来给贵妃换衣服入殓,他们家的人检查了贵妃的尸身,没什么问题,就出来劝十阿哥,“或许是娘娘福薄,毕竟病了这么久了,阿哥别想那么多了,照顾好格格吧。”
他的几个舅舅又传进话来,“虽然娘娘没了,但是钮祜禄家永远是阿哥的舅家,将来奴才们必定为阿哥奔走,您要打起精神才行啊。”
贵妃和孝昭皇后的生母,也就是遏必隆的侧福晋也来了,得了恩典来见贵妃最后一面,老侧福晋和遏必隆的继福晋亲自看着贵妃被抬入棺木,两个人又把嫁妆单子拿了出来,孝昭皇后和贵妃两个人的嫁妆加在一起可不是个小数,再加上她们姐妹两个攒下来的私房钱,统计了一天写了厚厚的一摞纸。
这些东西当着太后和田蜜的面全部交给了十阿哥,遏必隆的老侧福晋抹着眼泪被家里的丫鬟扶着走了,遏必隆的继福晋也就是阿灵阿的生母叹了口气,“阿哥,向前看吧,孝昭皇后和贵妃娘娘都不在了,但是您还要照顾小格格,日子还要过下去。只有您撑住了,您和格格的日子才好过。”
十阿哥把眼睛都哭肿了,八阿哥就和九阿哥一块儿披麻戴孝陪着他。
八阿哥和九阿哥还要陪着守灵,宜妃气的差点吐血,“本宫活着好好的,用得着他在那里披麻戴孝装孝子吗?他亲哥哥要娶福晋了,他做兄弟的不说忙前忙后的张罗,不在旁边添乱行不行啊?好嘛!他去穿孝去了!!!”
郭贵人赶快给她揉心口,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宜妃一肚子邪火,忍不住在路上堵住田蜜,“娘娘,这死人不占活人的道,就不能把她的丧事往后推几天,先让五阿哥娶了媳妇?”
“宜妃!按辈分来说,她是五阿哥的长辈,不是那些没名没分的常在答应,她是孝昭皇后的同胞妹子,出身显贵的公府,生前是贵妃,你让她秘不发丧,这话你说得出来吗?按同辈来说,十阿哥是五阿哥的亲兄弟,凭什么五阿哥娶媳妇儿十阿哥就不能穿孝,你别在这里强人所难了,也别在这里叽叽喳喳的乱嚷嚷,她都人没了,身后风光也就这几天了,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了,钮祜禄家的人怎么看?皇上怎么看?你让你儿子们又该在兄弟之间怎么立足?”
宜妃就这两天的功夫,嘴角起了一个大泡。
五阿哥成亲的前一天下午来拜见宜妃,在宫门外边儿把腰上系着的白带子和身上穿着的素服脱下来,换了暖帽和鞋子之后才进了宫。
他在门外折腾了一会儿,早就有奴才告诉了宜妃,宜妃看到儿子来了之后,一直都戳到他的眉心,“你就是太老实了,你明天就娶媳妇了,今天去烧什么纸?”
“额娘,儿子又不信这个,再说了,贵妃娘娘生前对儿子也挺和气的,就算是今天不去,后天儿子带着连静进宫,不也是照样去哭丧吗?”
“我儿媳妇儿是新媳妇儿,一身大红,根本不用去给她哭丧,我明天就去求太后娘娘让你们俩不用去他的葬礼上转圈儿。”说完之后宜妃又叹了口气,“怎么这倒霉事儿让咱们母子碰上了!”
五阿哥坐在一边喝了一口茶水,十一阿哥扶着椅子扑在了他的腿上,五阿哥赶快把杯子放到一边,把弟弟抱起来看了看他的屁屁,“让五哥瞧瞧好点了没?”
宜妃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了一句,“好多了,前几天肉都在外边翻着,昨天我瞧着伤口像是要长好了。说起来咱们母子最近真的倒霉,先是你小弟弟被扎了一下,接着又是你这事儿……会不会往后叫轮到老九了?不行我要把他叫回来……”
“额娘,额娘别叫了,让他在那里陪着十弟吧,老十那样子着实可怜。”连太子看了都不忍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没有娘,太子难得的温情了一会儿,对着老十嘘寒问暖。
宜妃叹口气,嘴里骂了老九一句。
当天真的出现了像宜妃想象当中的事,就在前面哭灵的爱新觉罗家媳妇们和姑奶奶们脸上带着尴尬的表情退了下去,在宫门口的马车里纷纷换了一身喜庆的衣服奔去娶媳妇儿的现场。有同样动作的还有爱新觉罗家的老少爷们们。
雅尔江阿拍着自己的脸和讷尔苏说:“都不知道这一天是该哭还是该笑?总感觉自己的脸抽筋了。”
“谁不是啊!”
两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讷尔苏跟着挨了一顿板子,日子尤其难过,不管是跪下来还是坐在凳子上,每一次受伤的总是屁股。他心里想着:也不知道那几位阿哥是怎么忍下来的?
第二天新人进宫请安,新婚夫妻两个昨天晚上都已经商量好了,尽管宜妃娘娘不乐意,他们两个还是想去贵妃灵前上一炷香。连静不在乎这个,五阿哥很感动,觉得自己娶到了一个厚道媳妇儿。
连静来了之后,在灵堂外边穿上了考服,她来到贵妃的棺木前哭了一阵,太监喊着“礼成”,几个嫂子上来扶着她。
连静也不能站起来就走,她听太后身边的嬷嬷们说了,福晋们都在这里守着,所以他们先拜访了宫里面的其他妃嫔,最后才来到这里跟着首领。
十阿哥红着眼进来了,看到五嫂和四嫂坐在一起,要跪下来还礼,五福晋身边的嬷嬷赶快扶着他。
“谢谢嫂子能来,多谢各位嫂子了。”
兄弟们恨不得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但是有一说一,这几个嫂子都不错。大福晋挺着肚子在这里张罗,太子妃也从头守到尾,抛开身份不提,人家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已经是很尽心尽力了。三嫂四嫂更是早来晚归,有命妇祭奠的时候陪着哭,如果真的有十福晋,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如今新进门的五嫂可以不来,但人家来了,也在这儿守着,十阿哥不能不领嫂子的情义。
知道这件事的康熙叹口气,把折子扔到桌子上,心里就觉得自己这几个倒霉儿子配不上这几个儿媳妇。
晚上五阿哥夫妻走的时候又去拜别宜妃,十一阿哥屁屁上的晚膏拿掉了,正穿着开裆裤跟着六格格玩耍。
跟着进门的五福晋看见十一阿哥穿着开裆裤,忍不住笑出来了,“笑人,他开裆裤上的两片布是怎么回事?”
是特意补上去的,用宜妃的话说伤口就算好了也不可见风,但是还是要穿开裆裤的,不穿开裆裤他随时尿裤子,容易把屁沟腿根这些地方的皮肤捂烂,风吹屁屁爽,走路的时候这两片布跟尾巴一样扭来扭去。
五阿哥的脸黑了,伸手捂着媳妇的眼:“你这人真大胆,怎么对着小叔子的开裆裤看?”
拉着她进了正殿,宜妃看着儿子儿媳妇过来了,板着脸要给他俩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俩知道私自跑过去守灵的下场。
可是五阿哥一进门就喊:“额娘,别给十一穿开裆裤了,都让我媳妇看光了。”
宜妃:这狗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