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非圣贤,自然也是贪恋
赵居澜自居半个纨绔子弟,却也是言出必行的性子,既答应了沈慕仪会解决苏飞飞的事必不食言。
沈慕仪已发现赵居澜找苏飞飞谈过之后,苏飞飞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她们说话时,那少女不跟先前那样唯唯诺诺、愁绪满怀,可见是开朗了不少。
赵居澜没透露究竟是如何说动苏飞飞的,苏飞飞也守口如瓶,两人像是共同有了一个秘密。
因还要继续南下视察,沈慕仪一行人不再耽搁,第二日一早就启程上路,赵居澜自然是跟着的。
原本洪灾之后的重建事项就异常复杂繁琐,赵居澜虽在临近收尾才接手,前前后后也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才有如今的局面。
洞南郡十三个县、方阡郡八个县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洪水侵袭,这些县有些在交通的紧要关口,一受灾,对大胤南北商货影响极大,赈灾和灾后建设也是重中之重。
但沈慕仪此行却不是主要视察商业重镇的情况,她早就做好的计划里,那些临近重要县城的村镇才是她较为在意的部分。
赵居澜对此都有些意外,不太明白沈慕仪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几人经过两日的陆路正式进入洞南郡,途经重镇连台,但也是短暂停留,一路往东走。
在将近大半个月的行程后,沈慕仪决定兵分两路。
当时四人正在一起用晚膳,赵居澜听沈慕仪这样说时大感意外,道:“再往东几乎没有受灾的村镇了,你去做什么?”
“问这么多做什么,陛下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叶靖柔则问沈慕仪道,“你和师相一块儿,再带上岳明,只有三个?”
“嗯,人多了不方便。”沈慕仪转而叮嘱赵居澜道,“虽未正式给叶姐姐巡查的职务,但她就是朕的眼睛,你敢弄虚作假,必不轻饶。”
赵居澜漫不经心道:“臣到洞南时也就差个收尾的事儿,还能玩出什么花来?陛下担心臣做手脚,不如敲打敲打那个谁,兴许还有用些。”
叶靖柔干脆将桌上的一盘鲈鱼推到赵居澜面前,道:“就这还堵不上你这嘴?得罪谁不好,偏找个最难缠的。”
赵居澜顺势夹了筷鱼品味起来,不忘夸叶靖柔道:“到底还是阿宝记得我的喜好,知道我最喜欢吃鲈鱼。”
“菜是表哥点的。”沈慕仪道。
赵居澜脸色刷地白了一阵,第二快鲈鱼肉还没送进嘴里。他灵机一动,干笑一声,道:“哈哈,行洲点的菜,难得,难得。”
其实只是师柏辛口味刁,沈慕仪又知他不愿意多说,这才干脆让他点,而他也确实记得每个人的喜好,这桌菜点得没有一点偏颇。
如此四人用完膳各自回房歇息,第二日便分道扬镳,各行其是。
因着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沈慕仪又是畏寒又畏热的体质,师柏辛特意让岳明去准备了硝石和一只同心环的铜制小罐放在车内。
每日启程前,岳明会在铜关内外两层里都注上水,再在外圈的铜罐里放上硝石。硝石遇水结冰,马车里能凉快一些,等到了歇脚的地方再换水,添置新硝石。
这法子在起初几天走管道时还可行,但越进目的地,道路越是难走,马车在路上颠得厉害,铜罐里的水总是满出来,这东西便不好再用了。
师柏辛只得一直在沈慕仪身边帮她摇扇子,却也收效甚微。他担心再这样下去,沈慕仪会中暑不说,若是再引那头疼的旧疾除出来,他当真难辞其咎。
这次走的路实在崎岖,马车颠得异常常烈,莫说沈慕仪,师柏辛都忍不住一阵阵感到反胃,脸色非常难看。
沈慕仪凑在窗口透气,可外面日头晒得更不舒服,她便靠着车相壁强忍着。无意抬眼时,她见师柏辛双唇发白,坐着一动不动,立刻急了,让岳明停车。
岳明立即拿了解暑的药丸给师柏辛服下。
师柏辛吃了药,由岳明喂这喝了几口水却觉得越发口干舌燥,一口气将剩下的水都喝了才觉得舒服一些。
沈慕仪拿了扇子给他扇风,问岳明道:“还有多久才到下一个村镇?”
“大约还得一个多时辰。”岳明回道。
“不行,先歇一会儿,表哥这样经不起颠了。”沈慕仪小心翼翼地将师柏辛满脸的汗擦去,一面还不忘帮他扇风,“表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师柏辛起先没有做声,缓了一阵才渐渐回了神,拂面的风虽多少带着暑气,却也有沈慕仪衣裳的香味,轻柔地唤醒着他的神智。
见师柏辛醒了,岳明主动下了车。
沈慕仪见状稍稍放了心,又问道:“还难受吗?”
师柏辛有气无力道:“让你担心了。”
看他又热了一头的汗,沈慕仪再帮他擦。
从来都是他照顾沈慕仪,没想这一趟反而是他先倒下了。
“渴。”师柏辛低声道。
沈慕仪这就丢了扇子去拿另一只水囊,道:“还有力气吗?要不我喂你?”
师柏辛勉强笑了笑,伸手接了水囊,道:“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沈慕仪耐心等他喝完,一面放好水囊,一面反驳道:“有力气你都不吱一声,若我没发现,真就要出大事了。”
“我有大胤天子福泽庇佑,不会轻易出事的。”
沈慕仪的脸色也不大好,只是被师柏辛吓得早忘了那些难受,此时见他还能跟自己说话,她不免感慨道:“是啊,就我这点福泽还差点没顾上你,再想想你平素对我的关心,是我太粗心了。”
“不论是君臣,还是兄妹,都该是我多看顾你,所以你不必自责,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即便身体不适依旧说着安慰她的话,更遑论那些在平素被她习以为常甚至是忽略的细节,她好像确实很少主动去关心过师柏辛,哪怕她知道他的喜好。
沈慕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师柏辛身上,又似乎飞去了别处,马车内的沉默让师柏辛不安起来。
他坐直身子,问道:“怎么了?”
沈慕仪垂眼仍在想着什么,又忽然在手边摸索起来,直到拿到那把扇子,继续给师柏辛扇风,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这个做君王的不懂体恤臣工,当妹妹又甚少关心兄长,这些年我仗着有你在身边,也算是不思进取了。”
话音才落,两人都笑了出来。
沈慕仪也在师柏辛身边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帮他摇扇,道:“这些事我也得学起来,不能仗着自己有表哥爱护就太过心无旁骛,你若当真出了事,我也会心急,会害怕的。”
她有那么多事想做,也有那么多事要和师柏辛一起做,却偏偏没有一件事是单独为他而做,如今想来确实辜负了他长久以来对自己的关爱。
只是她不知,身边沉默的这个人早已因她沦陷,即便不给任何回应,他也从未有过半分后退迟疑。
若她给了回应,即便只是君臣,只是兄妹,他也会想要更多。
人心贪得无厌,他非圣贤,自然也是贪恋她的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