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离家出走第四六天八

妮妮管家, 作为“出生”才一周的新生系统, 在这一刻，体会到了前辈的无奈。

j管家说，如果有冲突, 最后一定是以先生的意志为优先；此刻, 妮妮明知道对埃米尔最好的就是让他离开现在这个混『乱』的现场，但是，她的埃米尔小主人根本不答应。

就算是可以把埃米尔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智能ai管家，只能苦口婆心的妮妮在这个时候也左右不了埃米尔。

她不断重复：“这里不安全，请按照我的规划路线尽快离开。”

埃米尔：“……不行。我不能走。”

亚马逊的战士们没有临阵脱逃的孬种，虽然埃米尔自己没有经历过战斗, 可他自认他也是个亚马逊。

他不能走。

他的一切都在阻止他离开, 包括他己的意志。

妮妮管家实在是没有办法, 家里的机械手抽了风一样胡『乱』甩着手臂也不能让妮妮管家想出一个“让不听话的小主人听她话”这样完美的解决方案。

明明上午的时候他们相处很好, 她安排的他都答应……怎么这个时候反而不听劝了呢？

妮妮通过快餐店里的摄像头看着埃米尔的动作, 劝他离开的话也不再说了。

她依照自己的“以埃米尔为优”的权限，处理了不该被拍下的一点内容，最后默默地妥协了。

她看着小小一只埃米尔挤进狭窄的吧台内部，竟然三两句话就让手足无措的年轻人把情况不好的老人交到了他手里。

在这一刻，埃米尔无师自通，终于学会了“收敛”。

受到惊吓的老人心脏不太好, 以埃米尔现在的能力，这种脏器『性』质的疾病能治，但是会花费不少的精力, 可能会在治愈之后又饿又困。

现在，不可以。

埃米尔有一点点难过，但是他的笑脸依旧阳光灿烂。他只输出了保证老人不会出事儿的治愈力，就默默地收回了力量。

他都没有耽误，又爬到最外面，膝盖蹭到碎裂的玻璃渣，血还没渗出来，小小的伤口就愈合了。

埃米尔的长发已经『乱』掉了，小猪帽子上也沾了很多脏东西，鼻尖与额头沁出薄薄的汗珠，但蓝眼睛一如既往，点亮名为“希望”的光。他蹲在吧台最边缘，悄悄往外看：

“妮妮，你还在吗？”

“我在。”他的管家回答他。

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直没停，两人个打得不可开交。在埃米尔的角度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战场”，只能听见使鞭子的大块头无能狂怒的咆哮。小孩子怕是不怕，但他有点紧张，声音低低的：

“我能帮忙做什么？”

妮妮：“你应该——”

“这个就不要说啦。”小孩子语速急促地打断管家的劝诫，目光一转，停留在打翻的椅子，还有被椅子扣在地上的箱子上。

他呆呆地眨眨眼，啊了一声。

对！箱子！

刚刚来的时候，托尼有说过，箱子里是钢铁侠！

好、好像哪里不对，但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埃米尔深呼吸，盯着箱子的眼神都在发光。

虽然他对钢铁侠的原理一窍不通，不过他有看过j先生给他放的视频，穿上战甲的托尼一定可以很快解决问题的对吧？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箱子离托尼有点远。

埃米尔伸出舌尖，『舔』『舔』嘴巴。

看来，是时候让伟大的埃米尔出场了！

男孩儿身体强度很差，但是本身的素质其实不错。他虽然不是合格的战士，不过好歹也学过一些技巧。

他安抚过担心他的店员小姐姐，摘下帽子，把全部的长发塞进去，重新戴好。

他屏住呼吸，小声和妮妮管家沟通，在得到管家姐姐的帮助后，开始在内心倒计时。

三。

二。

“就是现在。”

男孩儿直接扑了出去。

他像一只灵巧的猫，扑出去的瞬间就打了个滚，正好躲过坠下来的一块儿天花板。他手脚并用爬起来，短腿迈得飞快，就要跑过去。

七米。

五米。

手持长鞭的男人猛地回了头。

战场太过狭窄，几乎被固定在快餐店外，事实上，从战斗拉响到现在，也不过只有四五分钟。

那人站着的位置距离店铺太近，近到余光都能看到跑出来的埃米尔。

哈，这不是钢铁侠护着的小崽子吗？既然小羊羔自己送上了门……

绿『色』的长鞭裹着刺啦作响的电流，如雷霆般高高扬起，男人用来遮挡的口罩已经在战斗中掉了，『露』出他狰狞又得意的笑。

托尼也看到了埃米尔。

他呼吸一滞，心跳骤停，一句脏话直接骂了出来。

这熊孩子！

不是让他躲起来？不是让那个谁催他走？他还这么跑出来？真觉得自己是个神奇小女侠了？

本来找好掩体的托尼只能咬牙切齿地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在心头骂：

等没事儿了的……看我不把你捉起来打屁股！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身体里的翻滚的眩晕，掌心对准对方握着鞭子的手，发出冲击，而自己眼前发黑，差点摔倒。

下一瞬，另一条长鞭甩来，在地上落下深深的痕迹，他躲闪不及，被鞭尾残余的力量击中，几乎瞬间衣服就被烧毁，半边肩膀染上了焦黑。

都是一瞬间。

埃米尔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但是他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分心，而是一鼓作气冲到墙角。

托尼打中了鞭子，落点偏离，在距离埃米尔半米的地方落下，在地面烙下五公分宽的焦黑凹痕。

埃米尔没被击中，就是被冲击波殃及。小孩子体重轻，根本站不稳，一下子扑倒在地，唯一干净的脸蛋儿都变得脏兮兮。他也不爬起来了，膝盖一曲直接往前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箱子。

手伸到前面，拱两下，指尖正好抓住倒下的椅子。男孩儿抓紧椅子，借着巧力一扭，腰部发力，脚掌落在了地上；他另一只手往前一抢，正好抓住箱子的把手。

一秒。

帽子因为激烈的动作幅度掉到了地上，长发散开，刚刚还是下腰动作的埃米尔一甩头，彻底站稳了。

小孩子顾不上他喜欢的帽子，两只手抓稳箱子，拔足狂奔。

黑发遭了难，『乱』七八糟地炸开，随着他的跑动，糊了小孩子一脸，倒也把长相模糊了大半。

埃米尔只能从发丝的缝隙里『摸』索世界，妮妮的声音始终冷静，在这一刻，让埃米尔感到一点安心。

“左边，跑。”

三十米。

二十米。

十八米。

鞭子男被激怒了。他又一次扬起长鞭，气势汹汹地就向埃米尔的方向甩去，不过小孩子绕了远路，就算长鞭上缠绕着外放的能量，依旧诠释了什么是“鞭长莫及”。

埃米尔甚至抽空看了一眼大坏蛋，冲他吐舌头，发出呸呸呸的嫌弃声。

反派：“……”

气死了！奈何不了钢铁侠还治不了你吗！

眼看着小羊羔要逃出去，情绪不太稳定的反派发出一声咆哮。他甚至都没有关注托尼的动向，迈了两步想要给埃米尔一鞭子。

趁着这一息，托尼一炮击中男人的背带，他胸前那个沉重的包裹瞬间失去平衡，两条长鞭在这一秒失去了缠绕其上的能量，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武器长鞭。

鞭子男赶紧去捣鼓他的包裹，也就这几秒的功夫，埃米尔已经冲到了自己也迎过来的托尼身边。

小孩子灰头土脸的，原本顺滑漂亮的长发都『乱』成一团。托尼原本一肚子话想要指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可他看着埃米尔气喘吁吁还不忘献宝一样送上箱子，那些指责变成了软软的一团不知名的东西，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间紧迫，托尼只来得及踩上箱子，便携式钢铁战衣便绕身而上，将□□凡胎武装起来。

在面甲覆盖之前，托尼摘了他的墨镜，往埃米尔怀里一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呵。

吓死人的小混蛋，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钢铁侠出山，去收拾反派了。

留埃米尔捧着墨镜，美滋滋地嘿嘿笑。

“我是不是很棒？”系统不在线，埃米尔就小声和妮妮管家炫耀，“托尼这次肯定知道我能干了，他一定很感动，嘿嘿。”

嗯，对于托尼那深深的一眼，埃米尔自有理解：

——干得漂亮安米尔，你可真能干，等下我就来找你治疗。

妮妮管家：“……”

她选择沉默。

相信她埃米尔，托尼肯定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大战只维持了十几分钟。

身着战甲的托尼不用缩手缩脚，他三两下就把那个傻大个给制住，当着他的面废掉了那颗炸·弹，扒下他身上的装备。

j扫描过后，给出了答案。

“能量核心是经过处理的氪石粉末，”j说，“抱歉sir，我们之前经过测试，氪石并不能取代钯元素板。”

托尼嗯了一声。

氪石虽然稀缺，但也不是完全弄不到，他早就做过实验，没太当回事儿而已。

警察已经赶到，把暴跳如雷的傻大个扭进警车。

那人被抓之后倒也配合，没有再进行无谓的反抗。倒是在车门关上前，他嘲讽地笑出了声：

“斯塔克，我老板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你就这样虚伪下去吧，不管你做多久的钢铁侠，死去的人可不会为你呐喊助威。他们只知道，他们是因‘斯塔克’而死。”

车门关闭，发出“砰”的一声，惊醒了有些出神的托尼。

他没有对这句话发表任何意见，而是转身，去找被警察裹了毯子，正乖乖等他的埃米尔。

警察配合地让开了位置。

托尼一言不发，他伸出战甲的指尖，先是温柔地给小孩子拢拢头发，而后粗暴地拎起小孩子的后衣领，沉默地把埃米尔塞进车里。

埃米尔：“诶诶诶？”

茫然无措的小朋友抱着捡回来的包包和托尼的墨镜，被安全带裹住。跑车瞬间启动，扬长而去。

跑车没受什么大伤，就是剐蹭了些漆，完全不耽误它的『性』能。

一路上，托尼没有脱去战甲，但是把车开出了极限的速度。他目不斜视，表情全部被锁在面甲里，埃米尔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两句都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一直到钢铁侠夹着小孩子回了斯塔克大厦的顶层，他才解开战衣的面甲。

男人面无表情，仿佛在努力压抑着沸腾的情绪，只一眼就充满了压迫感。

他开口，嗓音冷淡：

“埃米尔。”

埃米尔刷地立正站好：

“在……在的！”

“你怎么敢……”托尼的声音从牙缝里往外挤，“你怎么敢自己跑出去！”

出门前还是干干净净的漂亮小孩儿，现在像是从垃圾堆里拾荒回来的小乞丐。

埃米尔穿着的浅葱『色』t恤已经成了灰『色』，帽子也不知道丢在哪里，长发『乱』七八糟甚至打着结；他的牛仔裤已经蹭破了，膝盖『露』在外面，小白鞋上全是沙尘土渣，胳膊上手上都是凝结的一块儿块儿污痕，甚至还有一点难以察觉的血迹；他的脸也都是灰，脏得连五官都看不清晰，只有一双明亮的海蓝『色』眼瞳一如往昔，望过来，清澈得令人心神宁静。

“我不怕，我敢。”

托尼：“……”

我不是说你怕不怕。

我是……我是——

那些话被堵在喉咙里，最后咽回肚子里。

他伸手，钢铁手掌抚在男孩儿发顶，轻柔的两下过后，重重地按下去：

“闭嘴！别想着顶嘴。看看你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去洗澡！还不动？是要我给你洗？”

“我没顶嘴，啊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洗我自己洗！”

他把反抗无效的小孩子拎进卫生间，丢进豪华浴缸，最后退出来，叹了口气。

战甲很快还原成那个沉甸甸的箱子，躺在他脚边。

托尼一身来不及洗掉的狼藉，倚着沙发坐在地上。

他身上还有硝烟的味道，身上的伤处根本来不及处理，眉眼间有难以遮掩的疲倦。

一只机械手臂滑过来，将手里的检测盒子交给托尼，他抓过盒子，刺破指尖，看着暗红『色』的血珠滚进检测槽，最后得出一个不尽人意的数字。

血『液』毒『性』：49%

“权限锁了吧，不管是谁都别放进来，”托尼说，“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了，反应堆中的钯元素板又一次耗空，毒『性』蔓延得比想象中要快上太多。

机械手又送来了更换的元素板。托尼在冒烟的反应堆上吹口气，还有余力自嘲一笑：

“我可真是……靠电池才能活着。”

用尽的元素板随手一丢，他倚着沙发，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j，一会儿……”

他的话没说完。

他睡着了。

***

埃米尔从浴缸里爬出来，垫着脚，在地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洗干净的男孩儿脸蛋儿红扑扑的，又是漂亮的小可爱，结果他表现得像是心虚的小『毛』贼，大浴巾连着头发把自己整个裹起来，只『露』出半截小细腿。

“……根本没有我的衣服穿呀……”小孩子撒娇一样抱怨，视线投向门口。

他推开门，左看看右瞧瞧，都不穿鞋地就往外溜，一边走还一边念念有词：

“托尼是个骗子……我都忘了，他刚刚好像受了——”

小孩子的话没说完。

他嘴里的“骗子”就在他前面，倚着沙发，好像已经陷入了沉眠。他眉头紧皱，休息得一点都不安稳，好像身体内部正在遭受什么痛苦一样。

脱去战甲的托尼比刚刚的埃米尔要糟糕多了。

他左肩一片焦黑，衣服毁了，『露』出半个胸膛，蓝莹莹的反应堆一如既往，可他身上还多了许多细碎的伤口，甚至脸上，除了尘土，也有凝固的血痕。围绕着反应堆，灰黑『色』的血管线条蔓延，像是死神选好了中意的画板，只等着绘好图案，把这条生命据为己有。

埃米尔没有出声。

有点难受。

埃米尔『摸』『摸』胸口，垂下眼睛。

他踩在地板上，只发出一点点细微的水声。

他裹着浴巾，走到托尼身边，低头：

“托尼？”

男孩儿头发还在滴水，滴答到托尼的胳膊上，可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埃米尔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托尼？你睡着了吗？”

好吧，真的睡着了。

埃米尔抓着浴巾把自己重新裹好，然后拱在托尼身边，贴着他坐下。

他伸手，抓住托尼的手腕，想了想觉得不行，干脆把他整条胳膊都抱在怀里。

“我要给你治疗了，”小孩子问，“你反对吗？”

当然没有回答。

埃米尔鼓了鼓脸颊，发出一声气呼呼的哼，什么纠结都忘光光，只记得面前有个受了伤还不说的骗子托尼。

“……不出声我就当你同意了。”

小孩子嘀嘀咕咕，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