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合作
清风漾起,退散了闷热,未闻蝉鸣阵阵,鸟啼声声入耳。
厉埏川睡到了黄昏后,系宇轻轻扣着门,说:“主子,贺大人来了。”
厉埏川睡得浅,当即将被子掀开,想了想,说:“将贺大人引去厅房等我。”
贺熙尧很少出审刑院,平日里很难见到他,除非有什么要紧事他会在朝堂露面,很是低调。厉埏川着人奉了蒙顶,说:“贺大人怎么突然到访?”
贺熙尧衣着朴素,他没有带人,自己拿着册子就来了,他将东西摊在桌上,说:“总督大人,卑职来是有事情想要请教。”
厉埏川瞥了一眼书册,是审刑院的供词,他皱眉说:“贺大人,这查案子的事情与我有何关系?”
贺熙尧年近三十,是个稳妥之人,但此刻他面露难色,说:“总督,有些事情确实不该麻烦总督,只是先是济元寺纵火,再是国子监学生中毒,到前些日子的校场刺客,这一连环的事情,着实蹊跷。”
厉埏川还是不懂他的来意,他品了一口茶,说:“贺大人,审刑院和大理寺不是已经商讨结案了吗,况且不止这些事情,还有廖泽之死,不也有说法了吗,您这……”
“总督有所不知,”贺熙尧说:“大理寺要求尽快结案,这事情根本没有仔仔细细盘查。暂且放下前三件事,廖大人的事情原本是牵扯到李公公的,虽说这巨额贪污是死路一条,可是偏偏有人躲过有人罹难,李公公进了御史台,但始终不会安分的。”
厉埏川手指在案几上点了点。
贺熙尧接着说:“卑职是左相提拔上来的,可是左相只是教导卑职成人成事,入职之后便再无交集,我感念先生恩德,只是这些事情先生是不屑于看顾的,所以卑职只能来寻总督大人,帮我一把。”
厉埏川皱了皱眉,说了半天,他终于清楚了贺熙尧的来意,厉埏川扣着茶盏,说:“所以贺大人是想,让我帮你查李公公?”
这总算是被他猜出来了,贺熙尧暗示了太久了。他眨着眼睛,说:“右相要肃清朝堂,此事应是要提上日程的。总督,这可是件大好事啊,一方面,若是查清李公公是清白的,自然给了李公公一个人情,若是不清白,总督可是大功一件!”
厉埏川笑出了声,他带着些许愠怒,说:“那既然这么好的事情,贺大人为何不自己来?这朝堂之上这么多人,偏偏就找到我府上了?”
贺熙尧忙说:“总督误会了。这…卑职也是没法子了,大理寺催的太急,我又真的没有法子,这…”
这贺熙尧和厉埏川听
说过的真的很不一样。传闻中的贺熙尧刚正不阿,从不站队,事事亲力亲为,所有事情得心应手,万不该如今日这般低三下四求着厉埏川帮他。
这怕是有诈。
厉埏川敛了神色,说:“贺大人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虽然挂着总督的腰牌,可是实际上真的是草包一个。行兵打仗才是我的强项,这么些年了,我在这里待的脑子都不大清醒了,怕是帮不了贺大人什么。”
“总督这是哪里话。”贺熙尧赔着笑,说:“总督年少封侯,资历见识远在我们这些人之上,又何来的脑子不大清醒?”
厉埏川逐渐不耐烦了,他头还疼着,被贺熙尧一套一套的说辞震的难受,他将茶换了一盏,说:“李公公说起来也是陛下身边的人,就算如今不在陛下身边侍候,那也不是你我能动的了的人。”
贺熙尧露齿一笑,说:“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总督愿意合作。”
厉埏川磕着茶盏,抬眸说:“我有什么好处?”
贺熙尧将供词推到了厉埏川面前,说:“日后方见分晓。”
“少来!”厉埏川拍案而起,他微微染上怒色,说:“别给我说这些没有苗头的话。”
贺熙尧歪着头,说:“总督大人想要什么?”
厉埏川朗声笑道:“我要军械库的钥匙。”
贺熙尧神色一顿,他看着厉埏川,这人胃口着实大,他抬唇笑了笑,说:“成交。”
***
付思思折了枝柳,新抽出来的叶子嫩绿饱满,带着微风的味道,她刚走到醉雪庭门口,就见到卓染也在朝这边走。付思思抬手扬起柳条挥了挥,说:“瑕丘!”
卓染抬眸,看见付思思笑着唤她,便提裙小跑过去,说:“付姐姐,诏狱里没有事情吗,怎么这个点儿来了?”
付思思将柳枝递给她,边走边说:“我交给了罗凌。我发现这女孩做事仔细,就多给她安排了一些事情,正好得了空我就来了。”
卓染将柳枝轻轻一挽,揪了几个结,弄成了一顶帽子,付思思将柳帽戴在了她头上,仔细看了看卓染,说:“整日里训导学生也很累吧,瞧你,嘴唇都干的出血了。”
卓染一愣,她抬手摸了摸嘴唇,果然出血了,不过不是干的。
她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了,回头喝点水就成。”
付思思点点头,说:“我听人说,总督时不时会找你麻烦,你应付得来?他太难缠了。”
卓染叹了口气,说:“还好了,他找麻烦我就陪他找麻烦,反正
时日多,这样打发也不错。”
付思思说:“你从主簿一跃成了司业,其他声音肯定很多的,瑕丘,有很多人羡慕你一步登天,也同样有很多人想将你踩回去,这种时候你更要小心谨慎,莫要让他人钻了空子。”
卓染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四人围坐在小案几旁,周聿近来又学了不少菜,满桌飘香,韩从忠连酒都顾不上喝,几筷子下去,已经忘了酒这回事情。
“来,思思,染儿,尝尝这鱼,可新鲜了!”周聿夹着菜,说:“你看你们俩整日里也忙,瘦了这么多,多吃点。”
付思思给卓染挑着胡萝卜,说:“先生和太傅也多吃点。”
韩从忠想了想,他捡起了袍子窝在怀里,说:“瑕丘,我让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卓染点点头,说:“师父,常祎柯确实在禁军里头,不过他现在有个新的名字,叫常胤郁。”
“常胤郁?”韩从忠仔细念叨着这个名字,随即朗声大笑,说:“这小子倒是会给自己找名字。”
周聿也笑了笑,说:“随你。”
“戚里生昌胤。”
“我心何怫郁?”〔1〕
韩从忠又说:“厉埏川管着他,怕是你也见不着,找个机会再与他会面吧。”
卓染点了点头。
周聿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扔了筷子赶忙跑进了屋,韩从忠笑了笑,说:“他给你们俩备了礼物。”
周聿从房里拿出了两把剑,他兴冲冲地跑到桌前,说:“这可早了,我去外头买菜正好碰见了之前认识的一个铸剑师,是我的朋友,他要启程去南疆,临行前说要给我打两柄剑,我一瞧正好,就随口应了,没想到前些日子他就把这东西送过来了。”
付思思瞧了瞧,说:“好剑!”
周聿努着嘴,说:“那可不。我这朋友当时可是最厉害的铸剑师。”
他将比较长的剑给了付思思,说:“平日在诏狱里头,这剑不仅能防身还能震慑人,往后你带着它,用顺手了就好。”
这剑削铁如泥,付思思的剑身上爬了云纹,剑锋处锐利光滑,剑鞘上镶着两颗黑色的宝石,呈对称状,剑柄稍长,也是云纹作伴。
付思思爱不释手,她俯首说:“多谢先生。”
卓染的剑稍短些,不过小巧玲珑,剑鞘上白玉石装饰,剑身中央拖出长长的一道幽蓝色痕迹,剑尾回勾,剑柄握起来很是舒服,卓染笑了笑,说:“我剑法没练熟悉,怕是要糟蹋这把好剑了。”
韩从
忠说:“你身子骨本就不能动武,这剑给你解解馋,闲时玩两把总是好的。”
周聿点点头,说:“染儿要顾好身子,你师父交给你的剑法虽说用来防身确实掉价,但平日里也可以练一练,强身健体总归有用。”
卓染握着剑点了点头。
周聿歪着头,说:“思思,你打算给这剑取什么名字啊?”
付思思皱眉想了想,无奈地说:“和瑕丘的一起取吧,我实在想不出来。”
卓染将剑抱在怀里,吃着鱼,说:“我要师父给我取。”
韩从忠想了想,把剑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说:“这得叫我思考思考,你们下次来时,我再告诉你们。现在先吃饭!”
周聿往韩从忠盘子里塞了一块鱼,带着嘲笑地意味说:“多吃点,瞧你这上了年纪,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吧。”
韩从忠瞪着眼,把鱼吃了,说:“就你话多。”
卓染看了看前几日和韩从忠一起种的葡萄,那土面上湿润,应是浇过水的。卓染歪着头,好像看到了葡萄芽从土里窜了出来,爬着架子攀到了最高层,疯狂往上窜。
“丫头,看什么呢。”韩从忠说:“时间还早,过几日才能出芽,别着急。”
卓染看着韩从忠点了点头。
月挂中天,满城嘈杂声尽归于平静,月白铺洒,零零落落,卓染坐在葡萄棚前,看着那新芽踩着稀碎的月光,仰头使力,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