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海族溯源
初宴骤惊,他当即向鸢尾偏头,双手不断扯动铁链,口中还发出嘶哑的低吼。 他在警告鸢尾莫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鸢尾会意,她轻叹一声:“初宴,你我究竟是谁在做会令自己后悔之事?是你。” 她语毕,便不再理会初宴,而是犹自开始测算玉合欢的大致方位。 初宴急了,他奋力挣扎,铁链在地上迤逦的声音,还有玄铁链上的禁制损伤他灵脉的“滋啦”声交错,在寂静的殿堂里显得尤为惊心。 鸢尾不禁长眉微蹙,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何他总是愿为玉合欢伤害自身。 鸢尾屏气凝神,竭力将杂念从脑中摒除,全力感知玉合欢的方向。 初宴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他当即运转灵力,驱动鲛妃令制造出虚拟方位。 由于鲛妃令是玉将军留给紫砚的转世信物,因此初宴施加在鲛妃令上的术法,极难被察觉。 鲛妃令也感应到他有难,因此在他与鲛妃令建立联系之后,鲛妃令也远程传输给他一些力量,这些力量促使她最终挣断了玄铁链。 太子大惊,当初他之所以相护初宴,是因为还需“倚仗”初宴唤醒海神以逆转海族命运。 那时初宴对他事事顺从,他从未将初宴视作潜在危险。 可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知到,那股挣断铁链的力量,是海皇之力。 若身负海皇之力的鲛人一直不出现,那么在前任海皇身故后,太子继位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但现在海皇归来,海国便不在以海国统治者为尊,若初宴彻底觉醒海皇之力,则太子恐将难以顺利继位。 太子权衡须臾,他忆起一段海族不为人知的历史。 千年前,世间本无海,海族还未自己独立成族,由于其灵脉与其他水族有异,因此其他水族也不容许他们生存于江河湖泊。 海族始祖带领族人流浪过世间许多地方,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一位落难神祇。 始祖发现女神将时,她正从一片浅水湾里缓步走出。 她身披破损的战袍,束发金冠早已不是遗失在何处,她身上遍布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满是血水,有道红褐色的伤口蜿蜒过她半张脸,伤口自她左眼眼角下方一直延展至下颌。 她的高马尾很是凌乱,发梢早已被血水浸透,湿哒哒粘结在一起,青丝失去光泽,看似几根枯败的藤条,纠结在一起。 女神将即使身受重伤,但她走出浅水湾的每一步,都不虚不晃,她被惊雷劈得皮开肉绽的脊背时刻坚挺。 这片浅水湾占地面积有些大,女神将走不动了就盘坐在水里歇息片刻,那水不深,她盘坐下来,水面凑巧只没到她的肩颈处。 女神将剑眉微蹙,并非是因疼痛,而是她刚遭受过一场与爱人的生离死别,尚未从悲怆中走出。 海族始祖见到她,在浅水湾的另一台头对她喊:“远道而来的天神客,您需要帮助否?我可暂且抽干水源,助您渡过。” 女神将听到唤声,骤然睁开双目,她向海族始祖投以炯炯有神的目光,发问:“你是鲛人?” 海族始祖骤惊,转念一想,对方是女神祇,看出其真实身份也无可厚非。 海族始祖承认,女神祇淡然发声:“我的路,我自己走。” 她休整片刻,继续涉水,最终走到海族始祖面前。 “你想不想要一片海?” “海”这个字是紫砚最先提出的,他将自己幻想出的未来鲛人的栖息地,命名为“海”。 海族始祖听到这一陌生的字眼,有些困惑:“女神祇,敢问何为海?” 女神祇微微一笑:“海,是你族未来的家。” “家”这个字眼,海族始祖是知晓的,他为了达成给本族一个“家”的宏愿,他曾多方与其他淡水族交涉,期望他们能给海族一个栖息地。 但是其他淡水族皆将他们拒之门外。 女神祇耐心听完海族始祖讲述他们的经历,她边倾听边小憩疗伤,在神力恢复一些后,她郑重地告诉海族始祖:“听好,自即可起,你们的名讳便是海族。” “海族……”神族始祖对此新名讳欣然接受,他问,“女神祇,我们海族会有一个家吗?海族真的能寻到一个名曰海的栖息地吗?” 女神祇没有作答,她只是目光笃定地望向前方。 “紫砚,我为你许下的誓言,必将兑现。” 女神祇在静思须臾后,愈发郑重地对海族始祖道:“记住,我叫玉合欢。世间本无海……无妨,那我们就自己造一片海。” 海族始祖还以为自己听错。 在当时那个时代,水妖族地位尤为低下,且他们灵力微弱,也没有能引导他们反抗不公命运的人出现,因此他们的观念就一直停留在靠天生存。 他们世世代代都极本分,莫说是逆天之举,就连平日生活都步步谨慎,生怕一个行差踏错,上天就会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 因此玉将军此番言论,在海族始祖的理解中,无异于大闹天宫。 “我神魂将散,时日无多,但我会尽力襄助,直到世间出现海。” 玉将军将海族始祖犹豫的神情,她为激励他勇敢反抗命运,不惜将自己的底都透露给他。 海族本性老实,更何况怀有对神祇的尊重,他对玉将军从未起过歹念,加之他看到玉将军奄奄一息都不忘替他们造海,他还有何理由退缩。 于是海族始祖在玉将军的带领下,尝试过无数办法,期间也找过帮手,在历经波折后,最终成功造出了六界第一片海,名曰“灵海”。 自此鲛人一族在灵海修养生息,由于灵海自携神力,其他水族皆不得入内。 玉将军在神魂消散前,以自身神力淬炼出海神琴,自此之后,海神琴便一直守护着灵海。 历史里程碑回忆到此结束。 太子回忆这整段历史后,却只提炼出一点,那就是无论是玉将军的襄助,还是紫砚的护佑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太子从来就没有饮水思源的心,他甚至觉得,在那个悲伤的故事里,紫砚是最自私的鲛族,他为了能同玉将军在一起,枉顾海族存亡。 太子甚至将海神琴的自毁也归咎于紫砚,但他本着能一劳永逸的想法,又想要唤醒紫砚。 两相矛盾下,他对初宴既是妒忌又是愤恨,再加之初宴并非是他的儿子,而是千年前玉将军交付给海族始祖的一抹仙灵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