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展神威神龙现首(壹)
无丑只听得瞠目结舌,面面相觑,皆不能言。三丑腹中疼痛稍歇,顿舞精神,怒道:“我们好心好意与你潮沙帮提醒,你们却文绉绉地反骂我等走狗,实在是不识好歹,可恶之极也。” 杨不识口出酸文,字句酣畅,心中郁闷惆怅亦然缓减一些,闻言冷笑不已,道:“你们文绉绉地说话,我便文绉绉地反驳,礼尚往来、各得相宜,岂非美事一桩么?至于说汝等乃完颜亮的走 狗,便是替你们师父‘铁翅金刀’焦老前辈整备门户、清剔污垢。” 三丑呸道:“臭小子年纪轻轻,你懂得个什么狗屁道理?昔日焦力说我等不安分守己,颇有为祸江湖之心,结果还不是被我五兄弟杀了吗?你莫非嫌弃自己性命活得太过长久,要爷爷我慈悲 ,也送你上西方极乐世界与他相见么?妙极,妙极,他因为多管闲事陨命,你却因为狗拿耗子亡魂,二人一般的不识时务、一般的迂腐不堪,如今也将落得一般的戚戚下场,可见缘分不浅。 ” 大丑方要阻止,听三丑口快,把当初自己弑害焦力、欺师灭祖一事曝露无余,心中暗暗叹道:“老三说话也忒急,如此一来,彼此双方哪里还有商榷的余地?”转念一想,自己五兄弟来到潮 沙帮中,本来就难善与干休,说不得几句不合,便要动手逞强,将密蚩与宋军驻防地图一并掠去,暗道:“也好,既然走到了这般田地,再要遮掩也是徒然,索性快刀斩乱麻,快些了结此事 。”悄悄向老五使了一个眼色,老五会意,微微点头,一切举止,皆被南毕远瞧在眼里,不由凛然,忖道:“说来说去,这五人其实是完颜亮的奴才,看来须臾就要动手。我等却要万分小心 了。” 高义元听三丑说道他五人杀了师父焦力,心中骇然,继而勃然大怒,以为如此举止,实在与禽兽无异,却听得罗琴哼道:“是了,你大都五丑不是替宗王爷卖命么?如何此刻改旗易帜,反倒 替完颜亮效力了?”拍掌笑道:“这走狗之物便是不能忠心尽意。谁扔了一块骨头过来,你们便朝谁摇尾乞怜呢。” 事已至此,彼此再无商榷可言。大丑低吼一声,猛然一步窜出,伸手又往杨不识怀中的地图探去,另一手反按腰间狼牙弯刀,以为罗琴再要阻隔,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其时拔出弯刀,借势 代引出去,还怕不斫下她的一双手臂么?陈泰宝不识其中凶险,只是怒道:“这贼人实在是可恶之极,贼心不死呢。莫非嫌先前在罗姑娘手下吃到得苦头还不够么?” 南毕远乃是武学的大行家,一瞥之下,看出了其中的厉害,心中暗暗惊讶,以为大丑此招颇有讲究,绝非寻常逞强抢夺之式,暗道:“那位罗姑娘武功不错,只是年纪轻轻,怕是临敌经验不 足,未能识破其中的玄妙。”方要出手相助,却看杨不识哼道:“大恶人何敢如此?被人逼极了,原形毕露,便要张口咬人么?”他恨五丑兄弟残毒凶暴,若是正如他们所言,“铁翅金刀” 焦力便是死在这几个不肖徒弟的手中,那他们果真就是禽兽不如了,是以一改往日或是文绉绉或是嘻笑揶揄之态,口舌刻薄犀利无比。 他言罢,一手将罗琴往自己身后拉去,另一首顺势将地图放在她的手中,自己挡在了前面,抬腿一脚,指向大丑肚腹。大丑怒道:“臭小子,奈何这般狂妄?你这是自己寻死了,却怪不得爷 爷我。”狼牙弯刀倏地拔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寒弧线,就往杨不识大腿根斫去,迅捷无比。 众人皆是一声惊呼,暗道如此一来,杨不识便是侥幸性命得保,那一条腿却是废了。 大丑心中得意,下手横绝,孰料眼前一花,已然失去杨不识的身形踪迹,方自惊讶,背後风声呼啸,听得其余四丑叫道:“注意后面,啊呀呀,当心后面。” 原来杨不识施展“九天浮云”身法,绕到了大丑右肩之后,堪堪避开此招。他又恼此人心地委实毒辣凶戾,一手抽出背负的“半笔”青锋,就往其背後“大椎”刺去。 二丑眼见大丑扭身防护不及,情急之下,拔出狼牙弯刀,猛然往杨不识狠狠刺去,刀出半路,又见旁边亮光闪耀,却是老五极富机变,陡然出刀,如此双刀堪堪和璧,成犄角夹攻之势,亟欲 救援大丑。杨不识一声冷哼,不待招式用老,臂旋手转,“半笔”蓦然回身,斜斜往下刺去,剑走半尺再上挑,刃身钝背撞在了三丑肘上。他自从修习了耶律青锋诠释的《八脉心法》宝本, 每日勤练不辍,内力大有精益,此番“半笔”中矢命的,三丑只觉得一股偌大的劲道袭来,喀嗤一声,钻心疼痛传来,臂骨竟然断了。杨不识剑转拳不停,又是一掌切下,重重击在了大丑背 上。大丑若受重锤,胸中气血翻涌,按捺不得,“啊呀”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 罗琴笑道:“啊哟哟,五丑大侠行此大礼,小女子实在愧不敢当。”如此一来,唯于老五刀锋犹利,但他十分机敏,眼见得大丑、三丑吃了大亏,骇然之下,急急抽刀回势,刀片化作车轮般 旋转,护在胸前,纵身往后退去,却不料被后面椅子磕绊了腿脚,失去平衡,身形拿捏不得,扑嗵跌倒在地,正是狼狈不堪。 其余二丑默默窥伺,眼见得杨不识手中的兵刃好生奇异,方才那一招使出,并非顾盼拟合,不过信手而应罢了,便有如此的迅捷猛力,不禁暗暗吃惊。 五丑兄弟往椅子后面躲去,各挺狼牙弯刀遮护身前,对高义元嚷道:“高老帮主,这就是你们迎待客人之道么?” 高义元脸色陡沉,神情端凝,喝道:“你们果真杀了焦大侠了么?欺师灭祖,这等的歹毒行径,天地寒心、人神共愤。你们不是我的客人,却是我的仇人,如此对待,我恨犹嫌不够呢。” 陈泰宝看见杨不识展现本领,心中又惊又喜,他武功不高,却深谙江湖之人对敌,最忌分神岔意,稍有不慎,便被对手有机可乘,觅将破绽伺机偷袭,是以百般疑问,也不敢大声询问,只向 一旁南毕远悄悄问道:“牛鼻子,你可看得出识儿用得是什么武功?他手中长剑倒也怪异,似根擀面杖,又在一方细细琢磨、开锋取刃。”南毕远微微一笑,道:“我见识虽然比你这爆烈牛 汉广博一些,但是不看不出他剑法武功的端倪,唉!管他学得是哪一种的来历,既能克敌,且不失光明磊落之道,便是福泽缘份,你我管他作甚呢?”陈泰宝眼睛一翻,哼道:“你哪一只耳 朵听到我要管教识儿了?这天下武功虽然繁多,但殊异同源,如此道理,浅显之极,我焉能不知?”南毕远笑而不答,心中暗想:“娃娃剑术高明,身法精绝,便是他五人齐上,也未必奈何 得了他。只是这‘大都五雄’刀法其实都好得很呀!并非寻常三四流的沽名钓誉之辈。” 便在此时,听得门外有人哈哈大笑,道:“什么‘大都五侠’,其实不过跳梁五丑、咶噪小儿罢了,也敢来到这江南的藏龙卧虎之地丢人现眼么?实在是笑死人了。”声音远远传来,清脆豪 爽,状若女子银铃叮铛。五丑羞恼之极,满脸臊红。 二丑一拍小案茶几,双眼圆瞪,头上黄发竖起,怒道:“谁在外面胡说八道,妈个巴子的,还不与爷爷进来清楚说话么?”言罢,闻得“倏”的一声,一人已然三两跳地窜到了门前,身形方 显,几分婀娜,尚不及辨识其面貌,听得“啪哧”一阵响鞭乱颤,声势颇为威雄壮猛。便看得一位风姿飒爽的年轻女子手臂一抖,将长鞭抽回,滴溜溜盘在臂上,使将得甚是熟忒,待见着杨 不识与罗琴,不由眉飞色舞、喜形于色,咯咯笑道:“唉呀呀,我以为是什么贵客呢,原来是你们两位呀?早知你们要来,我也就不去后山捕獐捉兔了,专在这里斋戒沐浴,与大小帮主迎接 你们呢。” 高槐林一见她,眼睛一亮,道:“你又不是诸葛亮,哪里能够卜卦算命呢?” 那女子笑道:“你说得也是!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如何又在这里撞见两位好朋友了?”话出身不歇,也不理睬五丑兄弟,快步走到南毕远身边,笑道:“老道士,莫非他们也是你的朋友? 说来也巧,他们也是我的朋友呢?” 杨不识与罗琴细细观看,待打量她的模样,不禁面面相觑,惊愕无比,原来这女子就是那金国镇南大将军金戎龙的宝贝女儿、且口口声声说道罗琴与自己情公子面目一般无二的痴情千金金庚 孙了。金庚孙不待他们说话,匆匆走到二人跟前,嘻嘻笑道:“陈大哥,罗姊姊,可真是想死小妹子林娟了。”言罢,挤挤眼睛,丢了一个眼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