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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旧隐出芦江湖啸(壹)

郑念恩手指罗琴,道:“我知晓各位相互推诿,都不肯若当年誓言所说,打倒对方夺了腰牌换取解药,然后高高兴兴地出谷,因此不是来接引的。这位姑娘的丈夫被恶人捉将了去,我不喜好 事,便请你们哪一位愿意帮忙,随她去虎穴龙潭救人?”尹可任哈哈大笑,道:“郑护法这话却是大谬了,一者我等并非相互推诿,都想早早寻觅一个对手,把他打倒,然后夺了腰牌放出信 号,换得解药出谷逍遥。只是大伙儿昔日被迫发誓,使得都是本门本派武功的名义,胜败若断,便是说道胜者一派武功高强,远远胜过输的一派;二者若要性命相搏,总难免会伤及和气,我 们各派皆是武林正道中人,彼此情同手足,谁要是打得过火了,余者便会过来相劝,便如方才对待金兄弟与萧兄弟两位一般,万万不可一击丧命,就是损害身体,大伙儿如今老迈,脆骨弱筋 的,哪里承受得起,因此恶斗定论那也是万万不可的;三者我等之中,就是某人果真出去了,也未必便是高高兴兴。出去一人固然极佳,但是被夺取了腰牌的另外一人未免恚怒羞恼,若他心 下忿忿喧泄不得,于是学了什么邪术巫术,用柔草编织一个人偶,在上面贴符之后,咬破手指血书出去之人的生辰八字,每日每夜扎针诅咒,只怕出去那人过不得几天好日子,就要横于非命 呢。是了,我们这十数个老头都是狷介成性之人,生平不愿意求人,自然也更是不会央求贵教恩赐什么解药,然后大开四方之门,锣鼓轰隆,送我们出去的。这般出去了,还有脸见人么?” 郑念恩抚须大笑,道:“尹兄说笑了,这编偶画符的诅咒之事,皆是愚夫蠢妇的迷信之举,岂能作真?”尹可任拍掌笑道:“不错,不错,你红日教乃被称为魔教,并未称为邪教,魔教非邪 教,邪教非魔教,因此你自然不能通悉这些邪怪诡谲的手段了。”萧季大声道:“我老头却不这般以为,魔邪本就一家,红日魔教便是红日邪教。” 金大坚嘿嘿冷笑,道:“既然如此,这郑老头若说编偶遥诅确有其事,那尹兄弟的话便是得了印证啰?好,好,我明日清晨日出之时便来编一个你的草偶,照法施行,过得十天八日,看你死 还是不死?” 萧季大怒,骂道:“金老鬼,你以为当真怕了你不成?他奶奶的,你会编草偶,我便不会编一个么?且看你我谁先早死?”念杳老僧“阿弥陀佛”地口宣佛号,道:“生死其实无常,一灵常 留人间,生生死死,都是一样的。” 金大坚与萧季对瞧了一眼,心中俱是一般的心思,暗道:“说起生死轮回,这老和尚便是一肚子的劲,滔滔不绝,讲经说道,就是三天三夜他也不厌烦,还是莫要惹起他的兴致才是。”知晓 那念杳老僧诚心重佛,兴之所至,随口诵劲,一点不似烧火僧的混混沌沌、诸事不晓,反倒如经堂中的老和尚迂腐之极,于是缄默不语。念杳老僧见他二人不再说话,似笑非笑。 罗琴暗道:“此刻观之这位老和尚,木然迂腐,全不象先前说道金大坚与萧季打斗,颇似刁夫悍妇的模样,用激将法将他两个分开之人。是了,这老和尚眉宇微有挑动,难不成是故意这般说 话,好钳制诸人争吵么?”思忖间,念杳老僧抬头往墙顶看来,合十笑道:“枯槁繁翠,一线之间,随机应变,宜机取舍。”罗琴见他明目如炬,心中一惊,暗道自己的心思莫不是被他看破 了?尹可任见罗琴面色凄忧,微微颔首,道:“这救人一事,倒是可以商量,却不知掳去她丈夫的,究竟是怎样厉害的人物?” 罗琴听他问起,脸面一红,嗫嚅道:“那,那不是我丈夫。”心中一阵酸楚,暗道:“他爹爹不许我与他在一起。”尹可任神情一变,朝着郑念恩大声道:“郑大护法,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奈何用谎言相欺?”郑念恩急忙辩解,道:“那人虽然现下不是她的丈夫,但二人情意相投,彼此欢喜钟情,他日必成夫妻。”念杳老僧阿弥陀佛道:“原来如此,这也是天生的姻缘,旁人 阻拦不得。” 萧季大声道:“老和尚胡说八道,你见过她的情郎么,可曾揣摩相面,看得她两个还有夫妻相?”念杳老僧笑道:“这位女施主不畏千辛万苦,想尽设法要救那位男施主,可见得那位男施主 也该是位磊落俊朗的大好人物。姑娘也是大好人物,堪能匹配。是以得知。” 金大坚高声叫好,道:“我料也是如此道理。”心中暗道:“老和尚一边念佛,一边关注人家红尘婚姻之事,迂腐之余,好事不减,这般看来,他就是能够回到少林寺,依旧还是一个烧火老 僧呢。”萧季横白金大坚一眼,闭口无语。 罗琴暗暗苦笑,心想:“若是托他两位吉言,能够与不识哥哥长相厮守,那自然是极好的,却怕事事反复。莫怪有人说道若将世路比山路,山路虽然陡峭曲折,世路更多千万盘。”不觉长长 叹息,陡然闪过一个念头,暗道这些武林前辈虽然因为不知什么原因中毒受困,数十年居住在这彩云谷中,但都是各大门派的极强高手,内力、拳法、轻功、兵刃俱是一流,若有他们挼袖相 助,要从耶律雷藿与“竹芦双怪”卢先生、余先生手中救出杨不识与金庚孙二人当不至于太难。只是既然是武林高手,料想各自也是心高气傲、颇为睥睨自负之人,便看先前诸人互斗,因为 顾及本门派别声誉,皆不肯服输谦虚可知。寻常手段或是请将他们不动,自己是被郑念恩引路带来,虽然自己不是红日教中人,但他们恼怒郑念恩,说不得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不肯出手 相助,该另想一个什么法子才是,眼睛一转,顿时有了主意,说道:“诸位老前辈若是能够帮我,晚辈实在感激不尽,只是,只是那几人武功高强得紧,只怕,只怕--”话多半道,唯唯诺 诺,故意将后半截子话压下。 徐天平眉头微蹙,大声道:“姑娘有话,不妨明说,难道那几个劫掠你丈夫的恶人,武功还高到天上去了不成?”萧季摇头道:“这必定是丫头故弄玄虚,大伙儿莫要上当。”罗琴凛然,心 道:“他,他看破了我的计策?”却听萧季大声嚷道:“自从我等诸派高手上了红日魔教的大当,从此被困于山谷之中,外面世界哪里还会有什么高手?不过都是故名钓誉之徒罢了。莫说是 几个所谓的高手把他情郎捉去了,就是十几个、几十个,咱们也不将之放在心上,随便派一个人出去炫耀几手,便能唬破得他们的胆,乖乖放人。”罗琴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他是自视甚高 ,并非果真窥破自己的打算。 金大坚哼道:“如何没有?你我被困在谷中三十年了。莫说后面这一段时间江山辈有才人出,有多少年轻才俊叱咤江湖,便是你我入谷之前,尚有若丐帮帮主韩青嫡、北国武林第一高手、少 林寺念雷和尚纵横于世,堪成‘四绝’。”只是这“四”绝当中,其余三位他一一点名,独独省略红日教教主不提,心中嗔怨,可见一斑。 罗琴大声道:“这位老前辈说得不错,将我丈夫,他擒获之人,便是这北国武林的第一高手耶律雷藿与他两个极其厉害的帮凶。”她不觉脱口说道“丈夫”两字,胸中未免砰然乱跳,继而绯 红满面,状若三月桃花,盛开娇艳。下面众人闻听耶律雷藿之名,不禁面面相觑,暗道:“如何会是这个大魔头,他的武功,听闻可不在红日教教主之下。” 金大坚心生怯意,问道:“你可看得清楚了,果真是那耶律雷藿么?”郑念恩大声道:“的确就是此人。先前若非有丐帮帮主韩青嫡助威阻拦,只怕湖心岛潮沙帮也被他挑了。”罗琴大是诧 异,不觉把眼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郑念恩将头靠过来,低声道:“丫头,我扮作老花子与一帮乞丐就在对岸守候,嘿嘿,这些消息岂能不知?”罗琴恍然大悟,无意间又瞥得他脖中的红斑 ,心中又是一动,慌忙扭过头去。 徐天平道:“丐帮帮主韩青嫡么?他也是‘四绝’高手之一,少林寺方丈念雷大师不问世事,魔教教主少现江湖,举目武林,也唯有他这老花子能够匹敌了。”问道:“现在叫做‘六绝’么 ?劳烦姑娘相告,却不知添了那两位?”罗琴道:“一位是少林寺逐,嗯,云游高僧念秋大师,另外一位便是红日教左护法东方前辈。” 徐天平哦道:“少林寺与我嵩山派乃是近邻,彼此干系极好。那位念秋和尚我也识得,武功着实了得。我虽然不曾与他交过手,但料想在他手下走不过一百招。只是他虽然名列‘六绝’,若 与耶律雷藿、韩兄、念雷方丈考究武功,尚有稍稍逊色呢。” 罗琴颔首道:“当今江湖,也是如此评断的。徐前辈所料,不差丝毫。”心中却道:“你与少林寺是近邻,却不知如今的嵩山派掌门人偷窃《易筋经》,做了对不起少林寺的大坏事呢。”想 起念秋和尚后来夺了半部回来,交于少林寺,尚有另外半部不知所踪,是依旧还在饶鹰邛手里,还是旁落他处,隐匿不得。念杳老僧道:“是极,是极,念秋武功之高,当与东方施主伯仲之 间,他两位入得‘六绝’,固然可喜可贺,但细细考究武功,想必都是敬陪末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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