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俭吝

钟彦远远望着阿蛮的车架遥遥晃入宫道，自从上次大婚前，她召他见面，他已有几日未曾见她。

远处的车架已然拐过弯，往华阳殿方向去。他漠然收回视线，听车声辘辘，渐行渐远。

阿蛮有些疲惫，到底是身娇体贵，一番城外折腾，实在有些费神。萧誉入宫，便自去了书房，开始召见一直等候着的荆州留守官员。

他忙起来，哪里管什么时辰。阿蛮自行吃过午膳，又小憩半响，才知他自从校场回来，还未曾出过书房。竹香服侍她洗漱，眼神一个劲若有似无地的瞟她，欲言又止。

阿蛮受不得她那样，又撑了几盏茶的功夫，才颇有几分不情愿的起了身。

书房内，气氛正紧张，梁王病危。

周寅为首的大部分官员都在劝萧誉尽快回梁都，汴州那边已然全城戒备，梁王一旦薨逝，汴州无人坐镇，必然大乱。他们刚刚拿下的蜀地金州，更是处在尴尬时期，若是梁地内乱，保不准，蜀地就会趁势再将金州拿回去。

梁王子嗣单薄，唯有一幼子，不过九岁稚龄。当此乱世，让一稚子继位，绝不是明智之选。

诸臣下议论纷纷，忽而有人问了一句：“武昌王呢？”

一时间，书房内，无人出声，噤若寒蝉。

萧氏皇族内，其他宗室子弟不足为惧，唯独武昌王萧衍不可小觑。尽管年岁相差不多，从辈分上，他却是梁王和河东王嫡亲的叔叔。

梁地权贵无人不知，萧衍惊才绝艳，更被天下词家推为独步。此外，他更是曾在年少时带兵打仗，以少胜多，一战成名。

他年长萧誉几岁，然等萧誉上战场，他已从战场退下，是以，这些年，时时有人将二人相比较。全是天生将才，谁又更胜一筹？

周寅瞥一眼问话的人，脸上神色很是不好看：“武昌王已久不问朝事，你是何意？”

萧誉情绪一直平静，直到有人提起萧衍的名字，他的情绪才起了一丝涟漪，但这一丝涟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阿蛮领着侍女来的时候，书房内正是讨论激烈的时候。他们已然跑题，从萧誉是否需尽快动身回汴州，转到了萧衍放权，是否在韬光养晦。

门外宫人瞧见王妃雍容而来，立马浮现几分为难的神色，他这个时候也不好往内通传。

阿蛮隐隐听到里面声喧震天，微微挑眉，倒也没为难宫人，只示意身后侍女将几个膳盒递过去，又随意道：“几盘点心，你看着送进去就是。”

也没有多在意的样，连宫人都看出她眼底的几分敷衍之色。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敢怠慢，等阿蛮走后，他静静听着书房内动静，等着声音稍小了一些，他才通禀了一声，将膳盒提了进去。

这还是大婚后，河东王妃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他们面前，即使只有几盘点心。

周寅率先噤了声，只双眼微眯的瞧着宫人将点心一一端出来摆放在萧誉面前。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自早上入宫来，便一直等着萧誉回宫，除了几盏茶水，什么都没吃过，如今正是饥肠辘辘。

刚刚据理力争，尚且不觉得，如今却被桌案上那精致的点心，勾起了馋虫。

他们俱都想，新妇果真是个贤惠的妇人，竟懂得给他们布下茶点。

然，直到宫人退下，萧誉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要将那些茶点分给他们的意思。

他甚至还漫不经心的挟起一块芙蓉糕，冲着他们笑了笑：“诸卿继续便是。”

周寅滞了滞，又瞄了眼那桌上糕点，颇有些酸涩的端起凉透了的茶水抿了一口，暗暗想着，呜呼，今日才知，王爷性俭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