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密令
袁克定立刻沉下脸来道：“不行。这是规定。接到密令即刻动身。任何人不得违拗。”
郑小姐一听，心里焦急，一阵茫然不知所措。她看了一眼袁俊，又找借口道：“我回去拿几件换洗的衣裳和随身用的东西。”
袁克定又严肃道：“我说了，不行。接到密令即刻动身，任何人不得违拗。”
他拿出一个装得鼓鼓的大兜子，从里面拽出一身军官服，说：“你从现在起穿这个。这里一切都为你们备妥了。你个人什么都不必再准备。”郑小姐一听，心里又急又恨。
袁克定冲门外拍拍手，很快从门外进来了一群十二个凶神般的杀手，排在了屋里。袁克定从中指出六个人，道：“郑小姐，他们是你的保镖，协助你办事。有事，你尽管吩咐他们。他们无不从命。”
那六人也都向郑小姐道：“我们愿意听从小姐差遣！”
袁克定又当众取出两支手枪，上好了子弹，分别给了郑小姐和袁俊。他又当众说：“这两支枪，你们防身用。它不同普通的枪，上面刻有总统府三个字。必要时，权当上方宝剑使用。也就是说，你们有它在身上，有事可以先斩后奏。”郑小姐和袁俊只好都收起枪，换上军官服装，准备动身。
袁克定出去，不多时催来了两辆轿车。车到屋门前停住，袁克定进屋向郑小姐和袁俊又道：“祝你们一路顺风！”那些杀手分别簇拥着郑小姐和袁俊，上车走了不提。
再叙袁世凯这里。夜近二更了，总统府的客厅里灯火辉煌，亮如白昼，轻歌慢舞异常热闹。袁世凯正满面笑容坐陪一位先生，二人在品茶赏舞。他们面前糖果堆积，身边侍女摇扇。
那先生长得瘦高，脸上隐隐透出傲气；他二目不滞，暗藏狡猾，西装革履；远看文雅阔气；近看额蹙千痕,一表淫相。这就是日本天皇秘密差来中国，拉拢袁世凯的那名特使，名叫井上静夫。他是怎么来的呢？
原来是小朝廷里的郑孝胥等一些宗社党人，暗与日本在北京的黑龙会特务组织勾结，说出了袁世凯欲为清室复辟的秘密，请求日本帮助解决贷款提供军费。黑龙会特务头目山芪，回国将这消息密报了日本政府。
日本政府开会分析研究发现，袁切凯是在利用宗社党，欲要自己称帝。于是，日本要利用这一机会，拉拢袁世凯，单独垄断中国。
日本政府里那些历来主张侵略的人都认为，这是日本吞并中国的一个极好时机。他们这才派井上静夫特务，以天皇特使的名义，带着比“二十一条”还苛刻的条件，通过宗社党人来试探袁世凯的虚实，然后再做阴谋长远的打算。日本人根本不把郑孝胥等人看得那么重，只在利用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多日以前，井上静夫特务在刘公公的牵线指引下，已和袁世凯秘密会晤过一次。井上静夫向袁世凯递交了他们天皇的信件。袁世凯看了信件，详细了那些对他提出的支持条件。
袁世凯发现那些条件都十分苛刻，自己难以接受。于是，他也灵机一动，在寻求支持上大做文章。他这才特邀各国外交使节，召开天坛会议，声张贷款等一些问题。为的是引起各国的竞争，他也好向日本讨价还价，以最低的代价得到日本对他的支持。
井上静夫有些学问，颇通汉文和汉俗。面对中国舞蹈，他很欣赏。他看到舞女们一个个婀娜的舞姿，不断赞叹，鼓掌叫好。
先时，他说汉语；后来他看得陶醉了，又说起了日语。他不停说中国舞“腰细腰细”（好的意思）。向后来，他竟看得忘了是在中国作客，渐渐地不庄重起来，接连失态。他笑眯眯地看上了一名穿粉红色舞装的舞女。这也是刘公公和袁世凯煞费苦心安排的结果。二人很会迎合日本男人好色的心里。
那舞女年幼，貌若天仙，十分伶俐。发现井上静夫在盯她，她就更加活泼起来，舞得越发柔美动人。她还不时舞到井上静夫切近，故意舞出西施浣纱、微风戏柳、蝶恋琼花、玉环七步等各种舞姿。看上去柔美极了。看得井上静夫一边高兴，手舞足蹈，一边哈哈笑向她伸手乱抓。
那舞女乖巧灵活，都轻盈地躲开了。乐得井上静夫起身就要加入场内，他扯住舞女笑哈哈道：“小姐，你的舞跳得顶好。教教我，我很爱跳舞。咱们一起跳。”说着，他就笑哈哈地在其中舞了起来。袁世凯一见，心血来潮，借着酒兴，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感，他也起身加入里面，乱舞了起来。
一会儿，袁世凯先舞得累了，又与井上静夫坐下喝茶赏舞。二人还不断对舞女们品头论足，指指点点，发出哈哈的笑声。
袁世凯见井上静夫果然喜欢上了那名舞女，叫到近前说：“你就是有名的绿玉仙小姐吧？快给井上先生敬茶。”绿玉仙先点点头，然后微启朱唇，用柔细的声音说声，“是。”她一提衣裙，走近前，轻舒玉臂，伸出春葱嫩手，轻轻端起白玉壶，先给袁世凯斟上，转身又给井上静夫斟上，又向井上静夫微屈玉体，道声：“先生请用茶。”乐得井上静夫顿时神驰意荡，急忙扯住细看绿玉仙。见她长得粉面羞红细嫩，表情似笑非笑，眉目含情。又乐得他连连道：“小姐请坐，小姐请坐！”
绿玉仙不敢坐，推却道：“谢先生盛情。小女子自知身微卑贱，不敢与总统和先生平坐。能得侍立相陪，小女子就已经深感荣幸了。”袁世凯一听，眯起双眼，心里高兴。他向绿玉仙道：“井上先生邀请，你就坐了吧。”绿玉仙这才轻轻坐在井上静夫身边。
井上静夫马上转过身去，握住绿玉仙的手和她攀话。他先问：“小姐贵庚多少？”绿玉仙答道：“方交二八。”井上静夫又问：“小姐芳龄十几？”绿玉仙见他问完年庚又问十几，絮絮烦烦，掩面暗笑，嘴里道：“小女子十六岁了。”
这时从外进来一名年轻军官，走近袁世凯低声道：“总统，按你的吩咐，外面我都布置妥了。加了十道岗，和一个排的巡哨。任何歹人也混不进来。我保证万无一失。”袁世凯听了，一高兴道：“好，不许任何人随便出入。”那军官立刻站得笔直，说声：“是！”转身退出去了。
袁世凯看看怀表，向井上静夫道：“先生，时候到了。”井上静夫这才松开绿玉仙，转过身来。袁世凯向众人一挥手，那些舞女立刻悄然退出。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剩袁世凯和井上静夫二人。
很快，一名侍女端来了一托盘酒菜，放在桌上，一一摆好，又给二人斟上了酒，也退了出去。袁世凯向井上静夫道：“先生，我们边吃边谈。”井上静夫连连道：“好的，好的。”
二人坐稳，袁世凯又说：“先生此次来访，带来了深情厚意。将使我们中日两国更加亲善。”
井上静夫又频频点头道：“那是，那是。”袁世凯又说：“上次会晤，你交给我的天皇华函，我已详阅。其中所提条件，多有不当之处，实在苛刻。烦劳先生回复天皇，要斟酌从减那些苛刻的条件。我这次虽说为行大礼不惜一切代价，但牺牲太多也实不敢当。天皇信中的那些条件，我实在难以接受。”他稍一沉吟又道：“外蒙古一事，我曾大失人心。举国上下闹得沸沸扬扬，刚刚挽回。天皇信中又提出割让东北的条件，我实不能允。今后不能分裂国土。”
井上静夫一听，道：“先生当自问，主权究竟多少？何不顺水推舟呢？”袁世凯沉吟道：“那也太过分了。”
井上静夫又道：“先生不要封得太死嘛。现如今诸强帝国当中，唯我日本帝国最为强盛。我们也是你最可靠的友邦。那些西方人，见利忘义极不可靠，你千万不要听信他们。你只要想成其大事，就要有我们日本这样的靠山。我们天皇说了，只要你能答应这些条件，愿您高升一步。至于那些不当之处，可以再议嘛。”
袁世凯听了井上静夫的话，灵机一动，马上收买起井上静夫来。他说：“先生的意思，袁某明白。事成与否，在先生一人身上。请先生极力促成此事，我一定有重谢，日后绝不食言。你个人有什么要求，我尽可能满足。先生若想发财富贵，我可给你享受不完的钱和荣华。先生若追求个人享受，这里有观不尽的名山大川和都市风情；闷了你游山玩水；乐了，有美人相伴，供你寻欢作乐。先生要什么，有什么。”
井上静夫一听，乐得举杯说：“好！先生真够朋友。我近日就回国，一定极力成全你。”
二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心情都十分畅快。袁世凯又高兴道：“实不相瞒，我匡扶社稷称帝之心久矣。只是条件不俱备，时机不成熟，理由不充分。现如今时机到了。我能得到贵国的支持，有了军费和军火，加上我的百万雄师，乱党造反，指日可灭，帝业即成。”
井上静夫边听边牢记，说：“凭先生的德才，早该贵为天子。如今，你们四海太平，天下归心，正可行匡正国典之大礼。先生决定称帝，可谓不失良机。敝人深受感动。我回去，一定在天皇面前良言相奏，竭力替先生办事。我一定据理力争，苦苦说词，让他裁去那些不当的条件，相助先生。”
袁世凯一听，乐得一拍桌子，道：“好！我恭候先生的佳音。下个月，月圆之日正午，我们‘太白楼’相会，不见不散。到时候，我先送先生一件稀世珍宝，它价值连城。一定让你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