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解恨不在远近
一个警官听同事称死者为先生，觉得不妥，说道：“还称他先生呢，这些东西一惯胡作匪为，都损透了。我经常接到百姓报案，都说他们夜入民宅，奸污妇女。
那些状纸若叠起来，高可盈尺。我就是惹不起他们，没办法处理。这下好了，这叫捉得紧死得快。”
围观的百姓始终都骂声不绝，听了警官的话，又都十分解恨。有人拍手高兴，比看耍猴还要乐。
有一妇女向警官控诉道：“死这个东西，死皮赖脸的进屋赶都不走。老王家没少受他的欺负。”
另一妇女也恨得说：“还有一个该死的呢，就是那个小矬子。他丑八怪似的也啥缺德事儿都干。最好谁也把他打死。若打死他，那可修好了。”
警官一听笑道：“中国人现在从上到下都无能透了，能整住这一个就很不容易了。你们别贪多了。多了我们也是麻烦。一会儿，英国公使馆派人找上门来，就这一个足够我们受气的了。”原来这说话的人，是警察局郑警长。
这时，看热闹的人更多了。欢声笑语一拥挤，挤得围观的圈子小了许多。郑警长转身向众人道：“你们解恨也得散开一些呀？这样妨碍我们的公务。”
那观众也真听话，一阵欢声笑语纷纷后退，将围观的圈子又放大了许多。
有人还道：“警长说得对，解恨不在远近几尺，放开些敞亮了，得看得瞧。”
有人忽然叫道：“你们看，来了来了。”
众人看去，见一警察带领一高一矬两个洋和尚走来了。有人道：“认尸的来了，看他们怎么说。”
那警察分开人群，将那一高一矬两个洋和尚带到了圈子当中。
那矬子看到地上尸体，立刻狐悲起来，向郑警长道：“这死的正是我们的麦克里先生。你们是怎么将他害死的？”
说着还掉下了眼泪。又恶狠狠道：“我要你们一百个偿命！快将凶手抓住。”……
以下说得话更不中听了。那样子撒泼了，简直胜过一个刁蛮的妇女。
郑警长听他说的，很气愤。顿时敛起笑容，沉下脸道：“你说什么？我们害死的？让我们偿命？”
那矬子又手指郑警长，瞠目怒道：“你们中国人太野蛮了！竟敢害死我们英国人。我饶不了你们！”
郑警长气得道：“查里先生，你冷静一点儿。你饶不了我们又能怎样？最好讲点儿理。”
那矬子见郑警长冲他发怒，又气急败坏地道：“你若不把凶手给我抓住，我就让你偿命！”……越说越凶越不讲理。
郑警长见他胡搅蛮缠，气得道：“你这人撒野惯了，不可理喻！”索性将脸扭向一边不理他了。
一个八字胡的警察，气得向小矬子质问：“你先别蛮不讲理。你开始说什么？让我们长官偿命？我看你这些洋鬼子真他妈美得目中没人了，连我们长官你都敢吓唬。你还说我们中国人野蛮，我看你这才叫野蛮！”
另一警察又冲小矬子道：“你再敢张开狗嘴胡乱咬人，我就教训教训你！”
八字胡又道：“对！揍他！”
那高个洋和尚就是拉力，一边从中劝阻，一边向郑警长道：“郑先生请原谅。查里刚才一时冲动，是些胡说八道。看我薄面，我向你赔礼。”说完从郑警长开始，做了一圈揖。
八字胡消了气，冲小矬子道：“拉力先生这话差不多。不看他，我揍扁你！”
那小矬子闻听也气得道：“你个臭警察也敢藐视我？动武就动武！别以为我怕你们几个。”
八字胡放下大枪，怒道：“打就打，你过来。”说着二人打在了一起。
拉力赶紧分开二人道：“警察先生，看我拉力面上，不要与他争了。”小矬子脸上刚才挨了一下打，一捂脸恶狠狠道：“拉力先生你躲开，让我教训教训他。”拉力拦住他不放。
八字胡一指地上的尸体，怒冲冲向小矬子道：“你挣开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教堂离这儿那么远，为什么你们的人深更半夜死出这么远来！分明是夜入民宅，非奸即盗！你们习已为常了，被人打死也是活该！”
小矬子一时闭口无言。八字胡又道：“你再胡搅蛮缠，你们教堂的人死绝了，我们也不管！”
另一警察道：“你们这些洋教士，满口仁慈，到处招摇撞骗。怎不好好念念圣经，耶稣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能让你们这么干吗？”……
郑警长一挥手止住众人，向拉力道：“先生，你很明智，我佩服。就你们这死者来说，他经常夜间出来活动。钻百姓的屋子，占百姓的便宜，次数确实不少了。我们找过你们玛里神父多次，不想，你们的人还这样不检点。
是玛里先生没制止你们呢？还是你们不听呢？这应该怎么解释？怪我们的百姓？我们的百姓应该有看家护院保护自身的权力。”拉力无言以对，连连摇头不说话。
那小矬子还恨郑警长呢，接过说道：“姓郑的，你怎知道我们的麦克里先生是出来钻百姓屋子占便宜的？你说的分明是袒护你们中国人！不抓住凶手，绝对不行！”
八字胡又冲小矬子道：“查里先生：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你怎不知脸耻呢？百姓告你们的状纸高可顶尺。
你以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们长官不知道吗？你还恬脸问什么呀！我实话告诉你：先别提抓凶手。
如果你们都夜间出来为匪作歹死在街上，死绝了，我们也只能帮你们挖坑埋埋。因为臭在街上影响市容。否则，连埋我们都不管！就你这样缺少人情味儿，帮你埋了也没处讨人情去。”
小矬子闻听气得大叫：“我抗议！我抗议！你们袒护凶手，藐视外国人！”
八字胡拦他道：“先生别激动。先把你们的尸体搬回伦敦去，回来再抗议。臭我们的地方，影响市容不行！”
一听这话有一百姓紧帮小矬子出主意：“查里先生，这尸体块头太大，你又矮小，若搬不动就先拖去郊外，让狗将肉啃吃了，剩下骨头拿就轻了。”
气得小矬子又失态了，不顾抗议，转身寻视那人骂道：“你放屁！”
那人也不生气，说道：“我好意帮你，你还恶意伤我。你死了，狗还吃不饱呢。”
八字胡又道：“不愿拖去喂狗，还是搬得动。你就快搬吧！我还等着打扫地方呢。”……
众人言来语去，将小矬子抢白得不敢放刁了。他和拉力都闭口无言。拿本子的警察上前拍拍小矬子道：“查里先生，别再胡搅蛮缠了。不管你们的人是怎么死的，我们都要立案侦查，现在，你得认真与我们长官配合，提供线索，破案要紧。
你先向我陈述一下：死者是什么时间离开教堂的？出来的目的是什么？玛里神父是否知道？这些你得交代清了，我们有线索可依才能侦查破案。否则的话，我们只能这样断定：死者夜入民宅为匪作歹，被受害者愤恨殴伤致死。”
那小矬子双眉紧蹙，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他低头跟警察去了。
元明一直在人群里看着，见小矬子跟警察去了，心说：“你小矬子在这儿说不出来，到警察局也是一样。你难道敢承认暗算护国寺盗宝吗？不如听那好心人的话，将你们的尸体拖去喂狗算了。”
他又打量几眼那尸体，暗想：“麦克里前胸的骨折肯定是被我用头撞的。那些其它的伤又都是怎么来的呢？也是被我打的？这却有些奇怪。有两处或许是被我打的。惟有它右臂一处伤，最是可疑。我记得从没打中过他的右臂。”
元明想了再三，觉得那伤不是自己打的。他又细想道：“宝物哪去了？是有第三者插手呢？还是麦克里还有同伙呢？还是警察将宝物得去了呢？”……
他头脑中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最后他心说：“须先弄清玛里得到宝物与否，然后再想其它。”
很快他便想出了一个妙计，随之高兴了起来。他又暗自鼓励自己道：“密旨上讲的不会错。‘不怕强中强，只怕乘虚而入’。现在清真寺里的人都出来办人命案来了，教堂里一定空虚。我这就去那里打探虚实。”
他也不知密旨上那条计究竟灵与不灵，挤出人群，悄悄离去，冒冒失失就准备到清真寺，面对面去打探那狡猾的玛里神父。正是：有计自然人胆大，不知成败哪个来。
先不说元明怎样去用计。却说玛里神父：早上警察来给他送信儿时说：“你们这里的麦克里先生不知为什么被人打死在‘坤玉堂’店门前的街上了。请你急速派人去认尸。”
玛里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我那是一流高手，没人能杀得了他。你们弄错了。”
送信警察道：“玛里先生，我们不会弄错。你那麦克里高手经常夜间出去，谁都认识他。我们郑警长正在那里等候你们去人，准备立案侦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