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苦如黄连水
那孙先生真性急,说完了转身先奔有哭声的地方走了。汝峰此时深深后悔,摇头无奈心说:“不如听信房东的话了,不与他来,哪有此事。”汝峰只好抢步在前,准备武斗。
原来,那哭声是从后屋传来的。二人出了前屋,来到院里,绕过蒿草,到了有哭声的屋门前。
红漆门扇对关虚掩,上有一匾,写着法事正堂四个字。
二人推门入内,见里面没有天棚,顶高屋大。一年轻女子披头散发,赤身裸体,被绑一颗柱子下,又哭又闹。
看她年龄二十几岁,面容憔悴,颇有姿色。她见二人进来,有些羞色,一阵惊慌挣扎。挣扎不脱,累得直喘粗气。绯红的脸上显得无奈,连连摇头。
见她一狠心,抬头向二人哭诉道:“二位先生,行行好,快救救我。我就要冷死了。海盗将我害苦了。拜托了拜托了!”
她说的是日语,汝峰不懂,回头问孙先生:“她说什么?”
孙先生懂得日语,向汝峰道:“她说海盗将她害苦了,她太冷,请求救她。”
汝峰因为自己是出家人,不便接近女子,看着没动。
孙先生上前问那女子道:“小姐,海盗在哪儿?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孙先生也讲的是日语。
不等那女子回答,早惊动了正在里间喝酒的四个海盗。他们听见说话,都放下杯子,绰起刀,一齐出来答道:“我们在这里。你们想找死吗?”
见四人全都精瘦,头发各个挺长,都脑门上系着带子,象似头疼。二人穿着背心,二人光着膀子。其中一人异常凶恶,胸毛黑糊挺长一片,将刀在手中一挽,象要杀人。
四人都模眉怒目,十分的凶相。汝峰虽然不懂他那言语,料非好意,暗运功力,拦在了四人面前,挨个怒视四人。
那女子说道:“就是他四个,将我害苦了。这四个畜生,不得好死!请先生快救我。”
孙先生见这四人也都二十多岁,向四人说:“看样子,你们四个也都象条好汉,为何一齐欺负一名弱女子呢?这不应该吧!你四个年纪轻轻,家中也有姊妹,应当自问。我劝你们还是放了她吧。让她早些回去与家人团聚。”
那其中一人冷笑一声说道:“我们若都有象先生这样的良心,就不当海盗了。你二人一文一武,我也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搭上性命。”
另一个人又道:“我实话对你说:我们今日有酒今日醉,求的就是快活自在。这美人,我们不玩儿,别人也要玩儿,还不都是一样的?放了她又能怎样?你这两个好心人的命也不是几斤盐换来的。这类事多了,你们管得起吗?我四个也不想杀人污手。你们趁早出去逃命吧。”
汝峰见他说话狂傲,心中忿怒,上前就要解放那女子。那人以刀指着汝峰道:“你真给脸不要,找死呀!”
话音未落,狠狠一刀向汝峰头上霹过来了。汝峰闪身一抬腿,将他扫翻在地,重重地摔了一跤。其他三人,一见大怒,一齐向前,围住汝峰就要动武。
汝峰吓一声:“你们要干什么?动武吗?”止住了三人。
汝峰道:“我和尚不想伤你四个,只求放这女子;你们再若动手,是自讨苦吃。”那四人都不懂汉语,不知汝峰说的什么,却都听出汝峰是中国人。
四人忿怒,纷纷骂道:“你们低等民族,猪狗不如,也敢跑来日本管事!杀了他们!”四人都举刀来砍汝峰。汝峰急忙闪展招架,与四人战在了一处。
孙先生听了海盗的话,十分生气,也担心汝峰赤手对四个凶顽吃亏。他在一旁为汝峰站脚助威。见汝峰被四人围在当中,毫无惧色,左右闪展,声东击西。
汝峰突然一跃,纵出包围,一掌击毙了一个;脚下一扫,又倒下一个。那招法快得惊人,简直电光石火相仿。
那二人闪身一愣,汝峰又到了一人近前。那人慌忙抡刀要砍,汝峰一闪身与他并肩站住,抓住他的胳膊,尽力一扭,扭掉了刀,随之一脚将他踢倒在了墙下。剩下一人,想战又想跑。汝峰最是恨他。闪身向前,一掌将他击毙了。
这时,被扫倒那人,慌忙跪地求饶,口里不住地哀求,又叩头再三。
汝峰气愤道:“你这是败了,才软的。求也不饶。你们若胜了,我二人的命也都没了。”
说完踢他一脚道:“你起来与我再战!”那人不知汝峰说的什么,吓得以头触地,不肯起来,嘴里声声求饶。
孙先生在旁边道:“大师,饶他去吧。”汝峰这才肯饶。
孙先生亲手解放了那女子,让她穿好衣裳,雨停离开。那女子进内穿妥衣裳,跪地向二人叩头谢思,哭诉苦情。那真是:苦如黄连水,惨绝人寰中。
原来这女子,就是这座庙中的一名修女。
这庙原有许多修女,教业兴隆,香火旺盛。因日本政府侵略朝鲜又侵略中国,不断征兵打仗;致使一些日本青年,为逃避兵役,三五一伙,占据海中小岛或山中寺庙,成了强人海盗。
他们四处打家劫舍,为所欲为。致使日本强人海盗累岁增加,社会秩序混乱,人民生命财产没有保障。
这座庙不断遭受海盗的骚扰,有家的修女都走光了。只剩这名修女无依无靠,无处投奔,死活都在这里。她名叫细野栀子,加藤镇人。
孙先生见她十分可怜,问道:“你离开这里,能找到安身之处吗?”
栀子哭诉道:“我除了这庙无处投奔。能走的都走了。只剩我自己在这里已经一年多了。”
孙先生闻听又道:“你可到镇上人口稠密的地方,另找家修道院栖身。我们一旦走了,那些海盗还会来欺负你。”
栀子道:“先生你有所不知,现在凡是寺庙,吃饭都困难。一个人的饭几个人吃。我身上没钱,谁肯收录?在这里,我一贫如洗,靠乞化度日。我也早想另寻地方栖身,强似受这些海盗欺负,实在找不到容留我的地方。”
孙先生转头打量几眼跪在一边的海盗,料她今后待不下去了,又为栀子出主意道:“你暂时回乡,找亲友帮助,先离开这里。免得他们再欺负你。”
栀子说:“现在我娘家没人,乡里没近亲。我有一哥哥,也因当兵不知了去向。有人说他在中国台湾,还有人说他在中国福建,也有说他在中国旅顺的。他识字不多,也没给我来过信。
哥哥当兵走那年,我十六岁,被加藤镇上小川太郎君看中,将我娶去做妻子。婚后二年,我没生育。小川又娶一房太太。那太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很厉害,经常打骂我。我丈夫无奈,将我送来了这里修行。每月他向庙住交钱养活我。
后来,小川也被政府征去当兵去了朝鲜。因此,我就没人管了。这里又接连结伙来海盗,他们欺负修女,修女们都走光了。只剩我自己无处投奔,受尽了这些海盗的欺负。”孙先生听了,很替她为难,自语道:“原来日本社会这么混乱。”
栀子又气愤地指着那四个海盗说:“他们都是为逃避兵役出来当海盗的,他们与我是同乡,都是加藤镇人。不但不帮助我,他们还都欺负我。”
又指着跪地的海盗说:“这个畜生,更是可恨。他是我丈夫小川的长侄,是我大伯兄的长子。他与那三人一样污辱我。是他告诉那三人,我在这里,他们一起找来的。今天我身子不爽,他们逼我上床,我一怒挠破了他们的脸,他们就将我绑在这里,都喝酒去了。我恨死他们了!”
栀子说完,恨得要命,又给汝峰跪下哀求道:“请师父杀了这个畜生,不能留他,拜托了,拜托了!”
汝峰不懂她的话,转头问孙先生:“她这是要干什么?”那个跪着的海盗,已经吓得哆嗦成一团了。
孙先生告诉汝峰道:“这个人是她丈夫的侄儿,因污辱她。他求你杀了这个人。”
汝峰道:“这样不行。我已经饶他去了,没有再杀之理。他奸污婶娘,也许日本民族不讲究伦常。”
孙先生道:“大师有所不知,日本民族受中华民族的影响极深,他们也是文明的民族,讲究伦常,没有亲系交媾之理。这个人是他族中的败类。”
孙先生看看外面,见雨还没停,又回身给她们解释仇怨,向那满腔怨恨的栀子道:“现在你无依无靠,你们好歹是本家亲戚,让他今后痛改前非,照顾你,你看这样行吗?”
栀子一听恨得说:“若说别人或许还行,唯这畜生不行。我与他不共戴天,绝不用他照顾。先生,你们替我杀了他。拜托了!拜托了!”
孙先生又向那海盗说:“你年纪轻轻,应该痛改前非,还不快向你婶娘赔罪,请求宽恕!今后你照顾她,不好吗?”
那人听有生路,心中暗喜,急忙爬过去,跪在栀子面前,苦苦哀求。又以头触地,咚咚作响哀求,栀子恨他,骂他,坚决不饶。他又使出刚才对付汝峰那办法,以头触地不肯起来。
栀子恨得颜色更变,银牙一咬,抓起地上的刀,双方抡动,狠狠向海盗的脖颈砍去。顿时,红光四溅,海盗的头被砍得相连少许,险些掉了下来。那尸体一阵翻滚抽搐。栀子还不出气,又连砍数刀,才扔了刀,坐地一阵痛哭。
汝峰转身进了海盗的屋里,见地上放一桌案,桌案上四碗海鲜,左桌边放一坛子酒。桌上各人杯子里还有残酒。一堆衣裳放在一边。
汝峰也是一时嘴馋,闻到酒香,拿个杯子,倒杯酒喝了。很快,他就觉得浑身烘热,阳性大发,情知不好,已经后悔不及。原来那酒是日本人的春酒。气得汝峰一阵全都砸了。
汝峰乱砸当中找到了一些海盗的钱,都给了栀子。孙先生道:“这下好了,你有了一些钱,可以找家修道院安身了。”
栀子也很高兴,进内收拾一下,提出一个皮箱来,说:“二位恩人,若方便,我与你们一起走。到镇上,我能找到住处。”
孙先生道:“你能找到栖身之处最好,我们带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