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僧俗共聚

半晌，女的又哭诉道：“我这几年不死，为的什么？盼的什么？你知道吗？就想有着一日，我们见面回家团圆。可惜，见了面不如不见面，我二人都痛苦心酸。”

男的听了这些话，立刻血贯瞳仁，恨道：“这个可恨的世道！这个可恨的老板！原来不容我施展。既然这样，不如我去找他拼了！”

女的也一咬牙道：“我们不能活着团圆，那就一起去死，到阴曹地府去团圆。省得我们再挨累受罪了。”

男的为女的擦去了眼泪，爱抚着说：“你我家中都无老小，无挂无碍。我们死在一起是幸福，是欢快！我二人携手徜徉在海河，直向渤海！”

二人全都毅然收泪，决定投河自尽，转身携手向河边走去。

原来那妓院保镖早已奉老板之命，在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们出逃。保镖一同跟来了四个人。四人一直在旁边盯着。

见二人携手奔向河边，两名保镖拦住二人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二人一愣，相视无言。保镖向男的道：“我这就算成全你们了。不要给脸不要脸！”

两个保镖扯上女的，简直向等在一边的车走去。

女的回头看着男的，心如刀绞；男的看着女的，痛断肝肠。四只眼睛含情脉脉，两颗心无比悲伤。犹如一把利剑，要斩断二人的情牵。

那男的眼看妻子被拥上车，一阵风似的跑去了。

他思绪紊乱，顿足道：“唉！生离死别，真是苦不堪言！也罢，我与你们拼了！”撒腿向车追去。

法明看了心说：“这对男女的事，真还少见。这里是租界，中国人无力能管。这对男女实难团圆了。”

那些工人义愤填膺，无不感到心酸。那算卦先生看得两眼发直，失魂落魄，如呆傻一般。他心里充满了憎和恨。

众人正都沉默无言，那调皮说：“要说发财呀，我可有道儿。”

旁边一青年，听了心烦，斥道：“你屁话连天，财星不占，德行杳远，谁听你胡言！你不服气，说出来，让大家听听看。”

那调皮面红耳赤说：“你空长了一双眼，不识发财的机关！听说袁大总统被人抢去了一件宝物，谁若能帮他找回宝物，不但能发财，还能当大官。这岂不是有道的财源？”

那青年气得道：“如何？如何？果然他是屁话连天！那宝物是嵩山少林寺汝峰上人亲手劫的，他武功盖世，身怀绝技，还不公开露面，谁有算计他的手段？就凭你连三拳两脚都不会，还能算计他？真是一派胡言！”

那调皮一听急了，骂几声道：“我的话，你少插言！”

那老先生生怕二人闹翻，急忙从中劝阻几句，又故意岔开话题引诱众人，说：“你们小年轻人都火气盛，不要争不要争。若说发大财呀，老朽可真有手段。”

那调皮不知好歹，又斥老先生道：“你提发财更是吹牛皮。有发财手段也不是你那样的。看你一身才学，满腹文墨，竟落个沿街算卦的。若换了别人，早就羞臊死了。你还有脸在这吹牛。我若有你那才学，发财还是小，在中央当大官。”

算卦先生一听，气得点指他道：“调皮呀调皮，你真说话无边无际！想我老夫正当为人，不攀附人家势力，不会阿谀，能算卦糊口，却也挺胸走路洋洋得意。”

调皮一听，又五拉六扯道：“好你个正当为人，正当为人！我见你天天妓院门前过，难说不进去。”说完他还一表得意神色。众人被他气得都笑了。

老先生听见笑声慌了，急忙道：“青年们，青年们：不要扯皮，不要扯皮！听我说正经的。你们都争争气，立下救国志，到南方追随革命当兵去。

蔡锷将军若革命成功了，推翻袁世凯，重建共和国，赶走洋鬼子，收复失地，收回国家所失权力。那时这码头是我们自己的，全国山河一统，若说发财致富还不容易？”

有人听了立刻赞同道：“当兵怎的？也没什么不可以。按月发军饷，老婆孩子还得养。手中有了枪，就是草头王。谁敢惹咱心不顺，也说毙了你！”

法明听了一时，觉得没趣儿，起身走了。那调皮叫道：“和尚，因何离去了？咱们僧俗共聚，那才有戏。”

法明听见也不理他，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走出一段路，前面到了鱼市。法明走进里面，觉得腥气难闻。见地上乱扔鱼虾残物。那些业主守在摊前，边哄苍蝇，边愁眉苦脸焦急货下不去。

法明越觉味难忍，手捂鼻子，快步出了鱼市，直奔闹市中走来。

走进闹市，不见行人走动，法明觉得奇怪。一转弯，向前打量：见眼前宽阔处围了许多人。

细听，人们正不断发出热烈的赞叹声：“好！好啊！再来一个！”法明心说：“那里不是耍戏法就是耍把势呢，元明爱看热闹，他也许就在其中。”法明又快步奔了过去。

原来人们正在围观耍把势。法明到近前，不顾观看，围着人群先找元明。找了一周，见张张笑脸，男女老幼，不见有元明。

法明又挤进人群看：见当中男女二青年，都英俊潇洒，正在对练拳脚武艺。

二人假作相斗，看去却真打一般，非常激烈。法明被吸引了。

见那姑娘用的八卦拳，进攻八面；那小伙用的六合拳，各面接战。二人闪展腾挪，全都巧妙自然。观众频频喝采，掌声不断。“好！太好了！真带劲儿！”……

二人练罢拳脚，收住招式，向观众做了一圈揖，道：“练得不好！练得不好！献丑献丑。”

观众都道：“练得好！练得精彩！我们看得过瘾！”二人听了都满面笑容。

姑娘又绰起一柄剑，向众人道：“多谢各位夸奖！我再舞几回剑，为大家生活助兴。”

说罢，探剑开练。她刚一亮招，那剑光闪闪，十分耀眼。姑娘猛一抬头，又夜叉探海，招式连贯了。

见她先还练得稍慢，让眼乖的人还能看出削扫劈刺，遮迎闪展；向后来，姑娘一转身，招式骤然变快，看得法明眼花缭乱。

法明心说：“这姑娘的武艺受过名人的真传啊！这剑法非同一般。招式巧妙，变化自然。攻防得法，刚柔齐全。她师父是谁呢？这二人有这么高的武艺，怎落得个沿街卖艺呢？真是遗憾！”

不多时，那姑娘练完了。她收招立势，面不改色，气不长喘。众人一阵热烈鼓掌。姑娘向观众施了礼，道了谢。

小伙又拿起棍，向众人做揖道：“下面再请看我们对练。请大家为我们裁判。”说完，二人马上开练。

法明看得兴起，心说：“棍长剑短，各自危险。这项最不好练。若练好了，也最中看。”

见那姑娘首先探剑攻棍，小伙握棍中间，侧身击剑。姑娘那招式快捷巧妙，逼得那棍丝毫不能向前。

二人忽一转身，棍又逼剑，兵刃相撞，响声不断。忽然间棍子走空，被剑偷袭，剑尖紧逼小伙胸前。

观众立刻喝采，欢声一片。二人忽又一转身，棍剑全都防守紧严。看上去，一方稍有松驰，就要生死攸关。

看得法明觉得惊险，观众各个提心吊胆。忽然间，二人招式又变。剑压棍，姑娘飞身跃起，腾空舞剑。棍躲剑，小伙又急忙翻腾闪展。

二人练够多时，收招立势，齐向观众躬身施礼。乐得观众一阵欢声踊跃，老幼男女，无不欢颜。

那男青年又满面微笑，向观众作揖道：“有后来的朋友，刚才没听见。让我再说一遍：在下李研，小妹李茜，练得不好，权为各位生活助兴。谢谢各位赞助捧场！

久闻贵宝地物阜年丰，人杰地灵；街道繁华，商业兴盛。我兄妹特来投奔。向各位朋友、尊长、官人、先生、太太，讨口江湖饭。我不求各位白白拿钱，请听我说出方便。

俗话说：‘人食五谷，身受六气，生病自然’。祝您健康，生病早看。未病先防，岁岁安康。各位能买我一贴膏药，就算你对我兄妹赏饭了。”

他回身拿出一贴膏药，又当众说道：“我这膏药，配方祖传。活血祛瘀，追风散寒。跌打风湿，远近瘀患，腰酸腿疼，无一不管。腰腿疼痛贴上即刻减轻，瘀血肿痛用它可保安然。请大家注目细看用法，我当众做个试验。”

他展开膏药，讲了如何变软，又指向身上各穴位、患处，做出贴的架势给众人看。然后，他又对观众叫道：“哪位患者在场？肯否赏脸，进来贴上，当场试验。”众人一阵窃窃私议。

有人相信，有人怀疑，半晌无人近前。那青年又在场内来回对众宣传。

原来这对兄妹，就是与元明一起在成都报国寺向汝峰学过武艺的李研李茜。

他二人自那日替洋人押运烟土犯案，被汝峰一气之下赶出报国寺，二人无着，又重操了旧业沿街卖艺。二人辗转来到了这里。

李茜见无人进内作试验，又对众宣讲一遍。然后用圆盘端起膏药，向男女观众一一称道，客气请买。

“先生请买。太太请买。兄长请买。长官请买。”……

有人当即解囊，有人摇头不买。

法明在人群中见买的不够踊跃，心生一计，暗说：“看我助他兄妹一臂之力。”

于是，他摸出两块银元，高高举起，叫道：“唉呀！我可找到你们兄妹了。你们这膏药十分效验。上次我买得少了，只买一贴，就将我这陈年的腰腿疼病快贴好了。这次，我买两块钱的，我这腰腿疼病就可祛根了。”

法明又故意边叨念，边往前挤，到近前还将钱先扔进了李茜手上的圆盘儿里。

观众一见，顿时购买踊跃，纷纷拿钱，竞相嚷买。忙的李研、李茜，一齐付膏药收钱，累得满头大汗。喝杯茶的工夫，李研、李茜将膏药卖得罄净，圆盘里盛满了银元。

二人非常高兴。那些买到膏药的各个高兴，没买到的都垂头丧气。有人围绕李研、李茜，询问何时还来。

李研向众人道：“因我的膏药效验，购买者多，所剩有限。再来天津，至少一年。”

有人一听，觉得失望，拉住法明哀求：“师父：你买的多，匀我一贴如何？”

法明又将膏药都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