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御用香茗
小和尚很快端来了住持的美器,白鹤玉壶和玲珑精美的莲花玉杯。刚放桌上,那壶里便溢出了茶香味儿。小和尚又给二人分别斟上,屋里香气顿时浓郁。
法明心里惊道:“这里哪来的御用香茗呢?”
小和尚又殷勤道:“师父请用,这茶稍一凉了便不中吃。”
法明谢过小和尚,端起杯细看说:“老师用如此贵重的香茗招待贫僧,实在令人感动。这茶是御用舌尖吧?”
住持听法明叫出了茶名,深深佩服。说:“高僧果然见多识广。这香茗是袁世凯大总统派人送来的。每当贵客光临,我都用它招待。能立刻叫出茶名者甚少。”
法明轻呷一口,就觉清香无比。喝两口,又觉行神醒脑,清凉透体。
法明心说:“这茶有神奇的健体消疲功效。袁世凯向住持送茶,是何意图呢?”
法明才喝了半杯,就觉浑身舒适,四肢有力。
住持又道:“我见高僧风尘仆仆,用它为你提神消疲。却也不成敬意。”
法明道:“老师客气了。这茶实不相瞒,我们护国寺也不常有。大清朝的代代皇上,每年都要在节日前后将它赐给我们方丈。我因此认得它。这茶是用特殊香料炮制,堪称强身健体奇珍。可见住持在袁世凯面前的面子不小啊。”
住持一听笑道:“袁世凯向我送茶,有他的用意。老衲管辖的几百家寺庙,以前都有人参加过义和团。他担心我再支持白朗,造他的反。他是用茶来安抚我的。”
法明道:“袁世凯欠山东人的血债最多。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案,惨不忍睹,让人铭心刻骨。这岂是一包茶能安抚得了的?”
住持叹道:“现在的山东,已不是昔日的山东了。昔日,我山东武林人才济济,武术大师林立。通过义和团和白朗起义两次失败,弄得山东武林空虚了。”
二人一席话未终,斋饭僧又热情的为法明端来了饭菜。住持陪法明吃了饭。住持说:“护国寺方丈,老衲久闻。在我有生之年一定前去拜会。这也是我多年的夙愿。”
法明道:“我们方丈一向广交天下朋友,乐善好客。如今他也老了,久不出访了。我们欢迎老师得暇前往,护国寺一定列队欢迎。”
住持又咳声道:“岱宗坊每日山门一开,人来人往,一闹就是一天。我接待的人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多,纠缠得很。真是万事萦身,难得闲暇。比起来,还是你们城里人乐哉逍遥啊。你们闷了,就外出游山玩水陶冶情怀。可我出去一次甚难。”
法明闻听,心的话:“这真是山里人不知城里人啊。我们又何尝有游山玩水的时间呢?”
法明笑道:“其实,我们彼此相同。我们也忙得没有云游的雅兴。我到这里来也不是云游来的。”住持诧异道:“高僧必是找我有事?那就请讲。”
法明点头道:“我是奉方丈之命,来找元明和尚的。我从慈恩寺追踪他到这里。”住持道:“这件事容易,我叫他来见你就是。”
小和尚就要去叫,问:“不知师父你要找哪个元明?”
法明一听惊道:“这里有几个元明吗?”
小和尚道:“岱宗坊有三个元明。大的七十四岁,在西山庙里;中的五十八岁,在东山庙里;小的二十岁,在普照寺里。不知师父想找哪个,请指教。”
法明就觉失意,道:“我要找的元明不是岱宗坊的。他是四川成都人。说话也四川口音。”
小和尚笑道:“恐怕师父追错了。我说的三个元明都是岱宗坊的和尚。听您说从慈恩寺追来,您追的好象就是普照寺的元明。他也是今天才回来。去天津办事已经有些日子了。刚才我在普照寺听他讲个笑话。说慈恩寺有三个大师兄,人都三十多岁了,又无能又无眼色。三人硬要留他当长老。他当了一夜,那里的小和尚都反对。元明就回来了。我想师父一定是追差了,被他引到了这里。”
法明道:“这么说是差了。我在天津住店就听说了他,到慈恩寺又找到了他的行踪。”
小和尚笑道:“这叫上当千里,水落石出。”
住持也笑了。法明道:“不过,我要找的元明也许真的来了山东。他决心要隐居山东,闭门练功。”
住持道:“高僧不必焦急,这件事我来帮你。山东寺庙都在我的治下,明日,我传下法旨各庙找他。不出几日就知他来山东与否了。”
法明高兴道:“多谢老师相助!这个人我若找不到,真缴不了令。”
住持道:“我法旨一下,他进了山东,想出去就难。道友在这安心等待。明天,老衲亲自奉陪,咱们登峰观日。”
法明道:“如此甚好!我又得找人,又能游览山景,真是一举多得。多谢老师热情关照!我真是来着了!”三人都一阵高兴。
住持当即吩咐小和尚道:“传我的法旨到山东各庙。哪有元明和尚来到,速报这里。”小和尚说声是,高高兴兴传旨去了。
住持又道:“但愿明日万里晴空,我们慢步闲游一天。”
法明也高兴道:“但愿明日风和日丽。我也正想与老师登峰观日。我早就听说泰山日出乃是奇景,富有诗情画意。”
住持道:“久闻护国寺高僧都学识渊博,才气过人,对诗词歌赋都妙笔神章。老衲明日正好领教一二。”
法明笑道:“老师过讲了。论学问,我们方丈最深。诗词歌赋,他也无一不精。贫僧与之相比,才疏学浅,相差甚远。对于诗词歌赋,我只是平平,岂敢在老师面前卖弄?”
住持道:“唉——老衲久闻高僧才华出众,人称诗比诗仙,词比词圣。你不必客气,我一会之念久矣。”
法明笑道:“老师误听了,太高的赞誉,我实不敢当。明日,我不避粗俗与老师同吟就是了。”二人越谈越觉对意投心,直谈到深夜才各自休息。
却说四更将尽,法明一觉醒来,依照惯例,装束整齐打坐诵经。他刚坐稳,住持便装束整齐,找上来了。
法明急忙起身迎接。见住持手持云龙杖,脚穿逍遥履。头戴毗卢冠,大黄袈裟斜披。住持高兴道:“高僧早啊!”
法明道:“老师早!”
问候毕,住持道:“老衲夜观天象:月明星稀,银汉整齐。今日是个晴朗的天气。我行路慢,不宜耽搁。请高僧这就启程。我们月下先赏夜景。”
二人欢喜出庙,踏着月色,沿着山路,慢步观赏前行。那真是:不见山青水秀,也不闻鸟语花香。只听溪流潺潺响,不知所在和流向。山在目前,如同远。路在脚下,却渺茫。有入迷蒙之感。
二人走上十八盘,天色已明。再看景色,令人欢欣。但见:青山嵯峨,涧水幽深亮如银。悬崖险处如欲坠,峭壁深处断人行。劲松曲曲姿色美,大夫亭亭似有情。
回顾有诗意,望去趣无穷。左望有山峰,右望有山峰。原来那十八盘穿过层峦叠嶂之中。只要沿路走,步步在高升。
法明见住持年耄老迈,走路却步履轻盈;银须飘摆,恰似老仙翁。法明道:“老师走这路有多少年头了?你的身体竟如此康健。”
住持说道:“老衲在这路上行,已经一个甲子光景了。如今走的我:暮色苍苍,须染白霜,老态龙钟,残烛不当风了。却青山依旧在,绿水照常流。真是人生易老,天难老啊!想起当年,真是韶光一去,杳而无踪了。让人伤感啊!”
又随口吟道:“青山依然如故,消失多少英雄?只有大夫松作证。更有几代至今?悲愤何人怜悯?痛彻壮士胸襟。渴望后生胜今人,不负山水真心。”
听住持意志消沉,法明也吟道:“看脚下真伤感,观前景要光明。仙山从来真胜境,不乏后来英雄。东望欣欣有日,西瞧明明有景。何惧叠嶂碍路峰?日出即可成功!”
二人扯毕西江月,又快步登程。所过之处,但有古迹,住持一一介绍。不觉之中,二人过了南天门,到了玉皇顶。
这时,山路上人声鼎沸,旅游者正济济攀登。二人在石上坐下,住持道:“今日果然风和日丽,万里晴空。高僧仔细,就要看到红彤彤的日出了。届时这里别有一番风景。那才让人抒怀,让人陶情呢。”
法明一听高兴,放眼望去,但见:群峰起伏,一片墨绿。山禽枝头叫,走兽串松阴。松柏相竞美,芳草献柔情。更有一番风景,比在山下大不相同。
法明看罢,果然抒怀,吟道:“泰山景色明,玉顶居当中。群峰三朝拜,尊卑分得清。”住持鼓掌道:“妙妙妙!描摹得形神意尽,胜过古人了。这佳句风格一新,恰如其分。可见道友才华横溢,妙笔能吟。”
二人正谈笑言诗,只见遥远的东方,雾色茫茫,透出了万道霞光。须臾间光芒四射,冉冉日上。
那游者顿时欢声沸腾,雀跃高兴。再看山景,明暗有影,层次分明。那劲松轻摇身姿,更加窈窕。那枫杨粉面含春,更加怀情。
法明又触景生情,吟道:“冉冉东海出,洁身西山入。尽观天下景,为人最光明。”
乐得住持又鼓掌叫道:“这首咏日吟,鲜明!鲜明!高僧果然名不虚传。”
法明起手道:“贫僧献丑,献丑。”
住持又手摅须髯道:“自古咏日知多少?不值贫僧两句出。适闻高僧二四句,足令老衲深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