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魂得迷

山芪手中握枪，由莲子莠子檎茳保护，来到众人当中。

山芪问：“又来了多少人？”众人都道：“我们看见四个人。”

莲子道：“又来了五个人。先被我们在门前擒住一个。后来的人将他救走了。”

山芪查点，见伤了二十多人，大怒说道：“这些英国人，欺人太甚！真是纵容不得！他们再来，见一个杀他一个，不要活的。我说小矬子被围住还敢硬气。原来他在院里埋伏这些人呢。我一定轻饶不了他们！”

莲子道：“小矬子的人个个厉害，我们抵不过他们。他们再来，干脆，我们用枪打他。”山芪道：“开枪的不行，魂得迷的可以。”气得山芪说不好汉语了。

山芪发现自己讲的不是正经汉语，又冷静道：“在这里开枪是不允许的。这是各帝的统一规定。我们一旦开枪，也很快就会招来巡逻兵。那我们就暴露无遗了。明天我亲自去公使馆请求派兵。”

莲子道：“请求派兵太难了。井上先生不走，公使先生绝不出兵。他们怨恨太深。”

山芪又道：“公使不派兵，我也有办法对付了。你们不要向外声张。受伤的先到后院去疗伤。看我明天怎样抓住小矬子！”

莠子道：“难难难，魂得迷不好用，我们也近不得前。”山芪又吩咐了去疗伤，便急急回屋与井上静夫商议对策去了。

原来，从房上下来的四人正是护国寺的普贤、普吉、普陀和普风，四个小真人。四人刚到不久，没看见小矬子被围的场面。

四人只看见元明贼头鼠脑地到窗前偷听了。四人凑在一起悄悄计议，都说元明是江湖中人。四人便不惊动元明，从别处也上房偷听。

忽听元明在下面被擒。普贤、普吉急忙往下看。见元明正被逼在柱子中间。二人纵身下房，救了元明。

普陀普风二人，留在上面没动，准备随时策应。二人见普贤普吉被围，杀得热闹，人越围越多；二人手也痒了，便也下了房来耍耍。

四人惩罚了修道院，出到墙外，足足乐了一路。都笑那句：“小矬子又杀回来了！”

回到庙里，进了方丈禅堂，普陀才想起来道：“二位师兄：你们救的那人，他贼头鼠脑的，好象就是元明。我要去追他，普风扯了我一把。他就没影了。”

普贤普吉都摇头道：“不是他，不是他。”

“师弟，别胡猜了。你是连日找元明找的，头脑迷住一窍了。”

普吉又细说道：“我们看得准准的。那人穿一身俗家衣裳，头戴礼帽，只是看不见他眉眼。他是江湖中人，不是元明和尚。”

普风也道：“我不临时拉他一把，他就追上去了。我见那人穿的是阔少爷衣裳。”

方丈、法通和汝峰在一边听了四人的详述，也都摇头。

方丈说：“黑夜之间，你在房上离得远，怎就能看出他是元明？是你看错了。普贤普吉对面救的人，怎会认不出是元明呢？我也不相信那人会是元明。”

普陀不敢坚持了。众人一笑，这件事压下去了。

普贤又道：“修道院果然不是平凡之地。他们那里有大的阴谋诡计。说要垄断我们中国的各行各业。他那里有男女七八十人，各个都有武艺。我们四个还与他们随便耍耍。”

普吉道：“我一直不明白，他们那牌子上为何称‘道德会’呢？这‘道德’二字是我们中国的文明礼教用语。是不被他们窃用的？”

“他们挂‘道德’牌子，却干‘缺德的事。有辱我们的‘道德’二字。”

方丈解释说道：“日本民族从古自今，受中华民族影响极深。有时他们也奉行我们的文明礼教。日本人尊从文明礼教还严格呢。他们男人见面称‘君’，女人取名多‘子’，合起来正是‘君子’。所以说日本人讲话不离‘君子’。”

普贤道：“他们口称‘君子’，所作所为，却多不是‘君子’。挂‘道德’招牌，却做不‘道德’的事。日本人真是阳奉阴违。”

普贤又把听来的都说一遍。汝峰道：“你们今夜收获不小。井上静夫又鼓动签约来了，这个消息重要。还得我去打乱他们的阴谋策划。明天，我去那打探。了解一下他们签约都什么条款。然后，再给他张扬出去。如果袁世凯去了那里，我就将他擒住，交给蔡松坡处理。”

方丈一听笑道：“抓袁世凯，你当是抓鸡呢？说得容易。袁世凯自从吃了你的亏，他打算将自己禁锢在中南海，直到死也不出来了。”

汝峰道：“不然不然，你这话低估了他。袁世凯卖国投敌胆子大呢。”汝峰就要去打探不提。

再说元明逃出修道院，跑得远了，回头看，见无人追赶，才将脚步放缓了。可见他真害怕了。他听见修道院起了杀声，又有些心惊胆战。也不想听，不想看了，一心回到店房。走到西城，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才停住。

不知是走急累的，还是惊吓，他出了一身冷汗。他松口气，脱了外衣，坐在树下，心说：造化了，造化了，不曾想修道院如此厉害。若不是那二人相救，我必死无疑了。这次是我有生以来，最险的一次了。那宝剑压得我的脖项，都凉丝丝的了。危险极了！危险极了！”

又摸了自己的前心，再摸了肉，发现都在跳呢。他就心说：“我这叫心惊肉跳啊！可见真害怕了。”

细想自己逢凶化吉，他小眼睛一眯，又笑了，自语道：“不怪人说，福大命大造化大。真不胡诌。我就有这三大。”

他正胡思乱想高兴，忽感坐下凉了，起身掸了身上又走。回到店里，没看见伙计，他又心中暗喜道：“这可挺好，我的狼狈相没人看见。”

他掌上灯，擦擦汗，又用帽子扇扇；又感到口渴难禁，急忙去喝了一瓢凉水，回来坐下心说：“我出这些汗，不只是吓的；也是受伤刚好，身子还虚呀。”其实没人说他吓的，自己犯疑呢。

元明独坐一时，自觉没趣儿，铺开床、吹了灯，躺在了床上。他先胡思乱想，又魂不守舍；辗转反侧，直到乏了。他才朦朦胧胧入睡。

他自觉到了一处：见两座高山南北对峙，周围小山连绵起伏。山上苍松翠柏葱葱郁郁，山下流水潺潺湲湲。好一处旅游观赏的胜地！元明迈步就要进山。正是：别看打探不景气，元明做梦数第一。他要梦游八虎山。

元明迈步进山再看：见古木参天蔽日，峰峦叠嶂巉岩。片片茸茸草绿，处处艳艳花鲜。远听涧里溪流潺潺响，近看鸟串枝头声声唱。

元明爱听爱看，赏心悦目，又信步登山。走至山腰再看，景色愈加壮观。但见：潺湲溪流亮如银带，曲曲向远流去；起伏山岭千姿百态，处处龙盘虎踞。

蜿蜒小径受绿色遮蔽，时隐时现；砍樵小哥负薪背上，从容离去。空旷处，牧羊童鞭声响亮；树阴下，旅游人笛声悠扬。林中歌声悦耳，溪边男女戏耍。好一派勃勃生机。

元明正欢心赏景，忽觉口渴难当，欲饮溪止渴，又向溪流奔去。

正走，忽见身边出现一处清泉。乐得元明急步近前看，感赞：“仙山！仙山！口渴便有泉。”

见那泉水津津涌出，细听丝丝有声。元明高兴得不顾细看，俯身近水向泉，就要痛饮。忽见泉边立一石碑。好奇心又起，要先知清泉芳名。他便不先喝水，来碑前细看。见碑上刻六个大字：“储金山圣水泉”。

两旁还有小字注释：“唐太宗东征盖淑文，驾临此地，御封：储金山圣水泉。”

元明看罢，牢记在心，复又近水向泉，一阵痛饮。直喝得元明：足心胀肋，腹中膨膨。足心胀肋难喘气，腹中膨膨步难移。咂嘴甘美无比，吐气清爽称心。

元明喝罢起身，顿觉清凉透体，开胃无比。失口赞道：“好处清泉水，不负有盛名！”又低头看水。忽见水中有黑白二蛇，长不足尺，摇头摆尾如鱼作耍，正在水中嬉戏。元明一惊,睒目细看：见那白的皑皑如雪，黑的似墨茸茸。细如春葱小指，欢似搅尾二龙。”

元明惊道：“好险好险！刚才我只顾喝水，不曾细看，险些将这二龙吸进嘴里。那可就暴殄天物，罪过！罪过了！”

元明稍一仰视分神，再看：那二龙在水中无影无踪了。他心里惊奇，近水细找。见水中清澈见底，周围苔藓绿衣，没有藏匿。元明惊道：“神物！神物！怎么杳而无踪了？”

元明起身走开，忽见一条上山的崎岖小径就在面前。他快步过去，又沿径上山。走出不远，又见前面显赫处有一光滑巨石，恰似石碣。

元明急步近前看，见那上果然有字，刻写道：“甘泉天下有，圣水世间无。神仙经此过，水中遗二龙。”下面还有“雪仙游戏笔墨”，一行字。元明看了疑虑道：“这留诗者不知是僧，是道，还是俗人？更不知他是哪朝哪代名人。这诗句倒也鲜明，这名字令人费解不清。何谓‘雪仙’呢？托化的神仙？”

又道：“有了，有了。别管他是谁了。看我也留下诗句赞咏清泉。一定描写得淋漓尽致，胜过‘雪仙’。”

他四下打量，拣起一块化石，也在石碣背面写道：“津津清泉水，不负有盛名。甘甜开脾胃，清凉传六经。神仙未曾见，确实有二龙。低头还戏耍，仰面影无踪。细如春葱指，色彩甚分明。白似三冬雪，黑与乌鸦同。”

元明写罢，刚想扔石，忽又想道：“留名，留名。”

又在下面以小字写道：“四川报国寺阇梨元明上人经此赞咏。”他扔了化石，十分得意，道：“我这佳句，鲜明！鲜明！”

元明又转向山顶攀登，不觉到了巅峰。他见山顶云苫雾罩，岚光飘摇。四下望去，见北面还有一高峰。峰上重岩欲坠，怪石横生。石峡中有探头的劲松。不见花草芊眠，没有绿树茏葱。峰南青苒苒，峰北绿茸茸。

元明又走几步看，见有一上高峰的小径，透过一片松荫又穿石径，曲曲上升，直通山顶。看谷中隐隐有数间庙宇，亭台宝顶的大葫芦通红。向阳处莺啼鸟啭，背阴里呦呦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