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太野蛮了
朱尔典大惊失色,心里立刻联想那次他在天坛被一群日本领事殴打的经过。心说:“那次是因为都酗酒争持,同属酒后失德造成。我吃了亏也没有办法。相互说声对不起也就算了。他们又杀了我们的人,这太野蛮了!这次,我岂能饶过他们!”
他又气又恨,问:“他们是伙什么人?为什么这样凶狠?你得罪了他们?”
小矬子道:“他们是一伙日本安插在中国的特务,都受过专门训练,个个都有很高的武艺。我们之间向来不睦。他们一惯暗杀我们的人,毁我们的教业。前者是他们杀了我们的玛里神父和麦克里先生。
今夜又几十人前去血洗了我的教堂,杀得我们只活着逃出三个人,还不知那二人吉凶如何呢。他们为首的叫杜边,带二人一直从教堂追我到这里。我正是虎口余生。公使先生报仇啊!”
朱尔典认为这是日本政府的事不属民事纠分。大怒说:“日本有关部门也太不把我们大英帝国放在眼里了。你们在中国安插间谍特务人员,我们不管,凭什么与我们作对,杀我们的人!”
朱尔典遇事,情急也能冷静。他仔细思量,料想能打赢这场官司,又细问说:“现在有俄国公使先生作证。查里神父你细说说,那些日本人是怎样来杀你们的。”
小矬子未曾说话先流泪,道:“今晚上,我们吃了饭,在灯下围坐正玩扑克牌。忽听有人叩门叫:‘查里神父,有事打扰,请开门!’我们不知吉凶,有人去开了门。只听一声惨叫,我们去开门的人,被他们给杀了。
我们知道不妙,都扔了牌,各寻兵器准备迎敌。我们正忙乱之际,杜边带人杀了进去。他们见我们举刀便砍。他们有备而来,我们措手不及。我们从屋与他们打到外面,终因我们人少,失败了。只逃出我和拉力、里高三个人。”
朱尔典一听,又气的连连道:“日本人太野蛮了!太野蛮了!”他接通日本公使馆的电话,又找日本公使日置益。
朱尔典抓起话筒道:“先生,你们的人无故砸了我们的教堂,杀了我们的人。请你速来俄罗斯使馆交涉。我在这里正在等候!”
朱尔典放下电话,气呼呼地坐在了椅子上。日置益接到电话,也很焦虑。过了多时,他才坐着车,带着卫队,威风凛凛地来了。三国公使相见,寒暄几句。
朱尔典道:“日置益先生,你们的人真好!今晚上无故砸了我们的教堂。若不是有上帝保佑,我的那些神职人员都被你们杀光了。这是怎么回事?你解释解释!我向你们日本政府抗议!”
日置益白他一眼道:“朱尔典先生,这可是真的?你没搞错吧!我们行为光明磊落,不要捏词诬陷。你有何凭据?抓住我们几个人?”
朱尔典气得刚要说放屁,又咽了下去。镇定一下道:“你们的凶手人多,我们人少,能有几个逃命的就很不容易了。我们怎还能抓到你们的凶手!这样的活生生的事实,先生还想抵赖吗?现有俄国公使先生和查里神父做证,你赖得过去吗?”
日置益一听,立刻就问俄国公使:“公使先生:您可都看见了?”俄国公使连连摇头道:“没看见,没看见。不过,查里神父是被人追到这里来的。”
日置益又冲朱尔典道:“先生请息怒。黑夜之间,若有人栽赃我们日本人,也未可知呀。我想,日英两国一向友好,我们之间不会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
朱尔典又气得道:“日置益先生: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才能承认事实?”
日置益道:“要我相信、承认,都不难。抓住凶手审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朱尔典听他对小矬子这样的当事人做证,根本不理会,知道他要耍赖。
朱尔典反唇相击道:“抓住凶手,你以为这是什么难事吗?你们的特务人员猖狂到了极点,竟敢到公安街、公使馆,来行凶杀人。他们很快就会被国际警署抓获。”日置益一表阴沉,不理他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俄国公使拿起话筒询问:“哪里?这里是俄国公使馆。”
话筒里道:“打扰先生了。我是中国政府。找朱尔典先生通话。”
俄国公使转头道:“朱尔典先生:中国政府找你通话。”
朱尔典赶紧接过话筒道:“我是朱尔典,请讲话。”
原来对方是中方警备厅长官曹锐。他正睡觉,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报告,说:抓住了英国教堂的神职人员二人,因械斗严重扰乱了城南治安等语。
曹锐急忙披上衣裳,坐在家里先接英国公使馆找公使朱尔典。使馆人员说朱尔典公使去了俄国使馆。曹锐又将电话接通俄国使馆找朱尔典。
只听曹锐在电话里向朱尔典道:“公使先生:贵国的两名神职人员与人械斗,严重扰乱了我方治安。现在人已被我们的巡逻兵抓获扣留。我谴责你们的神职人员,无视中国主权,藐视中国法律的行为。希望你们对这起事件负责,派人来解决问题。今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件。北京是我们神圣的国都,是最庄严的地方,不容许任何人扰乱治安秩序。”
朱尔典听拉力里高被中国政府抓获,心里高兴,道:“我先谢谢你们,向贵国政府道歉。请听我解释:这件事也是实在出于无奈造成的。他们是被一伙日本人砸了教堂,杀了他们人,又追杀他二人。他们被追无奈。逃命到你们那里去的。我正在追查事件的原因。我们那二人,请给予妥善保护。我将派人去当面道歉致谢。”
朱尔典刚想挂了电话,忽又想道:“中国兵抓住了我们的人,也一定能抓住日本人。”
于是又道:“曹先生:你们抓获对方凶手与否?”
曹锐道:“你们那人,一个自称叫拉力,一个自称叫里高,都是你们清真寺教堂里的人。他们自己向我们陈述,说:‘日本特务二十多人,今晚突然前去,砸了他们教堂、杀了他们的人。’我们还不辨真伪。凶手四散逃窜,我方正在城南缉捕。”
朱尔典心中暗喜,心说:“中国政府肯定能抓到凶手。”
朱尔典放下电话,向日置益道:“先生: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中国政府什么都知道了。他出动军警,正在缉捕凶手。你们的人很快就会被抓到。你还要等到那个时候才向我道歉承认这起事件吗?”
日置益听还没抓到日本人,便不慌不忙道:“朱尔典先生:我已经说过了,抓住凶手审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多时,电话铃又响了。中国政府又从日本公使馆转来电话找日置益。
俄国公使拿起话筒听完,向日置益道:“公使先生:中国政府找你通话。”
日置益有些心慌,接过话筒道:“敝人日置益,请讲话。”对方还是曹锐。
他又接到警察报告:说一伙日本人十分凶残,躲着巡逻兵的追捕,乱钻百姓的宅院,四处逃窜。他们用刀剑已经砍伤了十几名巡逻兵和警察。已抓获了几名凶手,正在押送途中等语。
曹锐一听十分生气,马上与日本公使馆通话,得知日置益先生在这里。
只听曹锐在电话里气愤地道:“你们隐藏在北京城一带的黑龙会特务人员多名,夜里聚众械斗,严重地扰乱了我们城南一带的治安秩序。这些人已经扰民几百家,行凶伤人十几起,毁坏百姓物件不计其数。你们要对事件负责!我向你们表示强烈的抗议!严厉谴责你们的这种无视中国主权和法律的行为,各国都有尊严,希望你们自重!”……
日置益听中国政府什么都知道了,抓住了日本人,觉得事情棘手,慌促道:“啊——我代表公使馆,先向你们表示道歉。请曹先生戢怒,容我亟宜间说几句。我们日中两国一向友好,不要因为区区小事伤了和气。我估计这件事,不象先生说的那么严重。你们更不要听信他人乘机挑唆。我们哪有什么特务人员隐藏?
大概是一伙日本商民与英国商民之间有些矛盾,致使双方发生了争斗。这是有的。这完全是民间百姓们的事情,与政府无太大关系。我们也还不了解情况。待我查清事实之后,对不法商民严加惩处。我马上派人去道歉交涉。请多关照!”
气的曹锐放了电话说:“分明是一伙对我们从事间谍活动的特务人员,还措词宛转说是什么日本商民。真是狡辩!”
他正生气,电话铃又响了,公安街帝国警署来电话,严词让他派人速去收尸。说公安街有三具尸体。
曹锐与他争论几句,又放下电话大怒,道:“真他妈欺负我们无能!他们打架打死的人,死在公安街上,让我们去替他们收尸。还这样言词强硬,真是欺人太甚!不去!就是不去!我看看他们能怎么样!”
再说日置益,曹锐放了电话,又接了一个电话,他还手拿话筒没放下呢。心里一再和计:“刚才曹锐也没说抓住我们的人啊?”
他思之再三,才不是心思地放下话筒。
朱尔典见日置益不声不响地坐下,有些萎靡了。
他又强硬起来道:“日置益先生:到现在你还不向我承认这起事件吗?”
日置益镇定道:“朱尔典先生:你不要大呼小叫的。我向你承认什么?我想,这一定是商民之间的事,不是什么大事,与政府根本没有关系。民间械斗,在哪国不是屡见不鲜?即使有几个不法商民犯了罪,他也不是日本政府的责任。
你不要将事硬往我们政府上推。你开始说的几句话,是公道的。难道你们英国人都那么遵纪守法吗?我们对商民只是管理,总有不到之处。待我们查清事实,澄清是非,再向你交涉。”说完起身要走。
朱尔典拦住他道:“先生请留步。我的事还没请教完呢。你还要与我同去清真寺踏看现场。你也要目睹一下,你们所制造的血腥恐怖场面。看不到那样的场面,你不觉得遗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