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冬天到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然而这些年来，圣上性格大变，这圣意比小孩子的脸还要善变，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说怒就怒……」

「听说，皇帝打杀了皇贵妃身边几个下人。」

「都以为皇贵妃也要受牵连，但没想到现在传出风声，皇贵妃也许要晋升封后了。」

「还有大皇子，都进了天牢了，如今放出来重回了亲王位。若是他母妃成了皇后，他便是嫡子了。」

「居嫡居长，顺理成章的皇太子……」

两三个年轻的书生略有些焦躁地讨论著这些话，上贤亲王府邸想拜见祁盛，已经是两三个月后的事情了。

祁盛只在东宫过了一夜，便「发了重病」，因怀疑人压胜的缘故找了道士和尚入宫，却被「道士」——祁盛的人都晓得那是暗八——一语道破，说祁盛命中没有龙气，承担不起东宫的深厚福泽。

换言之，暗八是对皇帝说，祁盛做不了太子。

皇帝自然又叫暗八与他招魂，要见先皇后。

而暗八「施法」之后，皇帝一夜酣眠，是哭着醒来的。

自那之后，暗八这位无名道士的身份地位便扶摇直上，但皇帝并未对外公开他的存在。

对外，皇帝只说皇贵妃有孕乃是吉兆，故此厚待皇贵妃与大皇子。

「殿下！殿下您需要想想办法！」

「大皇子刻薄寡恩，若是他为太子，元皇后这一脉只怕都不得好死。」

「殿下，您就甘心吗？我们万千学子都是承了元皇后的恩裳，贫困之身才得以入学上进，若论太子，我们只服您！」

「我们只服您！」

祁盛神色倦怠，目光也懒懒的没有什么光彩。

听了这几位录取了进士，正在等候官缺的道士的话，他病恹恹地回答：「服我这个体弱多病，命不久矣的废太子？那你们可真是糊涂了。」

此时正是寒冬，按道理是祁盛所中三春丹的第一年的末尾了。

祁盛按照自己那身中无解剧毒的人设，裹着极其厚重的皮衣毛毯，只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略带晦暗的脸颊来。

那几位读书人见他这样，也不由得一哑，转而又说：「还有六殿下！」

祁盛叹口气，又说：「小六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平生梦想就是吃吃睡睡……」

正说著话呢，就听见一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六殿下祁康一头撞进门来，两只手中各挥舞一只鸡腿，叫道：「二哥二哥，烤鸡腿！二哥一个！小六一个！我们一起吃。」

见到这几个书生，祁康又面露警惕，向后退了半步，把鸡腿藏在身后，仿佛是猛然见到自己这幅样子暴露在人前有些羞赧。

书生们刚松了口气，觉得六殿下也没有祁盛描述的那么只知道吃喝享乐，不可救药，就听到祁康开口说了话。

六殿下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二嫂嫂难得给我烤一次鸡吃，没有你们的份！」

书生们：「……」

祁康又催：「快走快走！别想在这里蹭饭！都说了没有你们的份，上门来抢别人的烤鸡吃，不觉得丢人？」

书生们求救的目光看向祁盛。

祁盛温和道：「我身体不好，就不送诸位了。」

祁康愈发趾高气昂道：「听到没有？我二哥哥都这么说了，你们还不快走！」

等到书生们走了，祁康皱着眉骂：「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做大哥的走狗来探我们的口风。逼得我也要跟着演戏卖傻装吃货，天天都像是没吃饱饭一样。」

祁盛笑笑，便伸出手来，要找祁康拿鸡腿。

哪知道六殿下往后连退三步，道：「都是我的，你想吃自己去找二嫂嫂要！」

说著，仿佛是怕祁盛来抢一样，双手举著鸡腿，一边一口，咬了大大两口鸡肉在嘴里，撑得两颊鼓鼓的，活像是一只巨号仓鼠。

卫柳带着婉月与小翠，拎着食盒进来时，就恰巧撞上这一幕。

她乐不可支，道：「这还需要演戏吗？这难道不是本色出演？」

六殿下嘴里嚼著鸡肉，口中含混不清地说：「总不能白担了虚名吧？该吃的还是要吃的……」

祁盛不太赞同地看着卫柳，抗议道：「你太宠他了，一只鸡身上就两条腿，你都给了他，旁人吃什么？」

卫柳笑意盈盈，回答：「你也有，我这次就单单烤了3只鸡身上的鸡腿鸡翅，咱们午膳吃。余下的肉都被厨房拿去剃了骨头剁成肉茸了，等晚上咱们吃鸡茸蘑菇馅的饺子。」

二殿下与六殿下的眼睛，在听到「饺子」二字时一起亮了。

「卫姑娘快坐。」祁盛殷切道：「辛苦你准备午膳，晚上的饺子就叫厨房去包就好，你只管好好歇着便是。」

毕竟，卫柳除了烤鸡做出来是真的好吃，别的东西到了她手里，就都会变成黑暗料理。

卫柳自然也明白祁盛在担心什么。

她心里觉得好笑，但也并不坚持非要再回厨房去捣乱。

她只是说：「等午歇过后，你继续教我下棋吧，我总觉得我快要开窍了，很快就能赢了你。」

祁盛含笑应下。

如今天气冷得很，哪怕没有祁盛表达出来的这样夸张，冬天也到底还是冷的。

几人就在这王府里猫冬，谁都倦怠出门。

每天吃吃喝喝，过得也很愉快。

至于那些朝堂纷争，喜怒无常的皇帝，暴躁好色的大皇子……那都无所谓，反正「无名道人」说了，不可来招惹祁盛与卫柳，而要将他们荣养起来，否则就会招致厄运。

而皇帝与大皇子，都对此深信不疑。

无论他们要做些什么，如今都要去问暗八的意见。

而暗八的意见，除了别祸害人别杀人别乱睡让之外，就是赏赐赏赐祁盛和卫柳，体现天家恩德和和睦就能得到好运。

于是，赏赐就像是流水一般，从皇宫，甚至是大皇子府流进祁盛的贤亲王府。

这三个月，除了暗八每天都过得脑壳痛之外，所有人都觉得一切顺利，简直是人生中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只可惜，这样的时间，能偷得三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

祁盛陪着卫柳下棋时，一面绞尽脑汁地想方设法输给她——这真的很有难度，咱们精明的棋术高手二殿下至今还未能成功——一面提醒卫柳：「再过三日就是陛下的寿宴，随后再过半旬就是除夕夜宴，随后初一、初五、十五宫内也都有宴会……」

「年底事多，这一次你都想做什么，总该提前和我通个气了吧？」卫柳问。

祁盛回答说：「最首要的一件事，是从陛下那里，把何首乌要过来。」

还记得吗？祁盛的解药差一味至少三百年的何首乌。

皇帝过生日时会收到一支进贡来的五百年的人形何首乌，祁盛需要那个。

「所以，其它宴会可以告病不去，寿宴一定要去。」

卫柳眨眨眼，笑起来：「有暗八在皇帝身边帮忙，这事想来不难。」

然而谁都没想到，寿宴上不仅仅有何首乌这个救命良药，还有一个暗八也未能提前知晓的消息。

皇帝宣布说：「与匈奴的和亲耽搁了一阵子，也该重新筹划起来了。」

「朕的女儿们也大了，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朕的三个女儿都到了嫁人的年龄。」

「只是，皇贵妃如今怀孕，需要二公主这个小棉袄陪着。」

「三公主的母亲是冷宫中的罪人，身份实在是太低微了一些，匈奴只怕不会满意，不能敬重三公主。」

「四公主性情好，也是朕的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