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何首乌

皇帝一面说，一面笑着看向祁云娇。

「娇娇儿，你的封号我还没有想好，已经下旨要内务府去草拟几个上来，然后再好好地为你选一选。」

皇帝用着一副慈父的口吻说道。

随后，他又说：「一眨眼的功夫，朕的娇娇儿都长到这么大了，若是你母后见到你如今的样子，一定欣慰得很。」

「前夜，你母后入梦，对朕说，只要是能与匈奴联姻换取和平，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娇娇儿，你长得同你母后年轻时一模一样，性格和她也像，想必也是赞同你母后的想法吧？」

在场众人都有些怔忪，哪怕是最讨厌祁云娇的太后与皇贵妃两人，也面面相觑，没有想到皇帝会下这个决定。

反倒是当事人，镇定许多。

祁云娇起身行了一礼，淡淡一笑，爽朗道：「父皇可要给我挑个好听的封号，像是锦绣公主那种俗套土气的封号，女儿可看不上。」

言下之意，她认同了由自己出嫁和亲的决定。

二公主眼睛都瞪圆了，焦急地看向祁云娇，小声叫她：「四妹，你糊涂了？赶紧求求父皇，让她改注意啊？」

三公主也有些惊惶地看着祁云娇。

她倒不像是二公主一般担忧自己这位金尊玉贵，但是脾气并不好相处的妹妹。

甚至，因为自己同胞哥哥折在不久前皇贵妃的寿宴上，罪名是给祁盛下毒的缘故——看见祁云娇倒霉，她内心最初是有一点快意的。

可是，祁云娇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啊！

是长得同皇帝心目中，无人可以取代的白月光，原配皇后一模一样的女儿呀！

「父皇到底是有多冷血无情，才能选择送祁云娇去和亲？」

「哪怕是选择我去和亲呢？我也不会惊讶，因为我本就失了圣心，是个不讨父皇喜欢的女儿了。」

「可是云娇……若是连最受宠爱的公主，婚事都是这个下场……」

「那我这样不受宠的女儿，又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家？」

三公主自己与自己嘀嘀咕咕一番，越想越是害怕，甚至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好不容易，她才鼓起勇气，轻声向四公主打听：「父皇之前同四妹妹说过这回事吗？」

祁云娇眉目舒展，面上看不出一丝不愉快。

她低声跟自己的两个姐姐说：「父皇没有同我说过，是我想办法，托最近除了皇贵妃外，最受宠的李美人同父皇提议的。」

「什么？！」

「你疯了吗？！」

二公主与三公主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是我二哥哥叫我这么做的。」祁云娇又说。

「怎么可能？」

「二殿下不是最宠爱你这个妹妹吗？」

「而且，二哥之前因为反对和亲议和，与父皇争执成那个样子。」

「是啊，若非是因为反对和亲，太子位说不准还是二哥的。如今……」

祁云娇抿唇一笑，低声说：「你们这就不懂了，从哪里倒下，就要从哪里站起来，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说得含糊其辞，不明不白。

但是，另外两位公主听了祁云娇这随口扯出来的一番胡言乱语，竟然都若有所悟地点了头，被祁云娇说服了。

她们甚至信了，觉得冷血无情的不是皇帝，而是为了讨皇帝欢心，要把自己嫡亲妹妹献给匈奴的祁盛。

「太过分了！」二公主咬著牙，替祁云娇不忿：「二哥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

「阿嚏！」祁盛打了个喷嚏。

坐在宴席另一侧，距离公主们的位置相当遥远的祁盛打了一个喷嚏。

他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二公主点著名骂，只露出一丝畏寒的模样来往自己裹着的毛茸茸的皮裘里缩了缩，带着几分担心地看向四公主。

太奇怪了，他想。

看太后、皇贵妃都面露惊讶的样子，这事儿显然不是她们做的。

皇帝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忽然要嫁云娇给匈奴？

祁盛至今也不赞许和亲，自然也不可能做出拿祁云娇去讨好皇帝那昏庸决定的行为来。

就是祁云娇，虽然胆子极大，但是轻易也不可能想出这种自己害自己的馊主意。

祁盛脑子转得飞快，全神贯注地都在想，自己把皇帝和大皇子都交给暗八这个假道士去忽悠的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他没能注意到的细节，会让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

想着想着，以至于礼官开始一样一样唱颂各地官员的贺礼时，祁盛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

礼官念道：

「济南知府刘常，愿陛下松鹤延年，万岁无疆……」

「……特献上五百年人形何首乌一支……」

「……并百年山参十支……」

「……万寿图一副。」

元宝悄悄戳戳祁盛，想提醒自家殿下今日宴会上的目标出现了。

可是祁盛无动于衷。

祁盛正想：「和亲这事绝不能成，要想个祁云娇不能和亲的理由出来。」

皇贵妃摸著鼓得高高的肚子说：

「这百年山参和万寿图不怎么新奇，倒是人形何首乌，一直只在话本里听说过，还未见过。」

「陛下，何不让他们把这何首乌拿到近前来，也给臣妾开开眼？」

「听说成了人形的何首乌是通人性的，若是不用红绳绑起来，用金箔包好，就会跑掉，是不是真的呀？」

元宝又戳戳祁盛，想提醒他这是皇贵妃也看上了这东西想讨要，如果祁盛再不开口就来不及了。

可是祁盛却还是垂着眼眸，一丝眼神也没有给那装在锦盒中的何首乌。

祁盛想：「不能和亲的理由好找，只是还不能伤了云娇的名声，毕竟云娇以后还是要嫁人的……所以装病，或有伤名节的一概不可……」

太后说：

「说是人形，哀家还以为会是给白白胖胖的婴儿模样。」

「但现在看起来，黑黢黢的，也就是多了几条粗壮的须子。」

「什么通不通人性的，就是段干瘪的老根茎，想必是丢到地上也不会跑。」

「皇贵妃未免也太少见多怪了！」

「不过，哀家听说，这年份久远的何首乌吃了，可以让人葆驻青春，使白发变乌，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两个女人的目光互相碰撞又错开，空气中多少有了些火药味儿。

显然，双方都看上了这个稀罕的药材，全都起了些心思。

再不说话，只怕就要被抢去了……元宝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拚命去戳祁盛的肩膀。

可偏偏，他的殿下就仿佛没有知觉一样，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