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能活过三天吗

卫柳心怀忐忑，回府时甚至没有抄近路从祁盛的寝室的方向走，而是专门绕了远远一圈，从另一个方向回自己的院子。

然而，没什么用。

她刚踩在院墙上，一眼就看见月光下，有道人影正坐在屋檐上，等着她回来。

这人穿了一件漆黑的夜行衣，月光照在上面一丝反光也不见，看起来依旧是略显清瘦的，仿佛是一道影子一样的身形。

然而他的一张脸，却在夜色中耀耀生辉。

不是祁盛，又能是谁？

卫柳脚下一滑，险些跌到院墙下面去，还是祁盛拉了她一把，才叫她站稳。

「你你你，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卫柳虚张声势般喝问。

祁盛一脸无辜地回答说：「殿下叫我来给你守夜，没想到你不在。」

卫柳：「……谁叫你来？你说什么？」

这傻话问出口，她才反应过来，祁盛这是在说，他是暗十七呢。

也不知道这位做过太子的贤亲王殿下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玩心，竟然直到如今还在孜孜不倦地玩这个穿着马甲装自己暗卫的游戏。

不过，卫柳喜欢这个。

要是祁盛，她不好意思不交代自己这一夜愚蠢发善心的可笑结局。

但要是暗十七，一个暗卫凭什么来逼问她的经历呢？

「暗十七啊，」她说：「我累了，我要去休息。」

说著，脚底抹油一般，卫柳就著坐在房顶上的姿势，胳膊用力一撑，整个人就顺着倾斜的房顶滑了下去，轻盈地落到地面上去。

「我去休息了啊，你随意随意。想继续守夜，我也不拦著。」她向着「暗十七」挥挥手。

而暗十七竟然也向她挥挥手：「快去休息吧。」

他完完全全，没有拦住她，要她交代什么细节，或者嘲笑她的打算。

仿佛，他真的就只是来值夜的暗卫，又或者一个是有些担心她安危的朋友，看见她平安回来了，就放下心不在担忧了。

卫柳本以为自己逃掉了尴尬的盘问，很快就能入睡。

然而，在床上「烙饼」一般翻了几次面，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推开窗，探出头去轻声叫：「你还在吗？」

「在的。」祁盛躺在房顶上，也压低声音回答她。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轻功吗？」

「肯定是和别人学的呗，这有什么好问的。」

「那你……不问我今晚去做什么了吗？」

「平安回来就好了，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

「那要是，要是我给你……你家殿下惹祸了呢？」

祁盛的嘴角翘了起来，无声地笑了笑。

他问卫柳：「你惹了什么祸呢？要不要我帮你遮掩？」

「我觉得二公主太可怜了，想去宫里给她送些吃的喝的，结果没想到二公主她……」卫柳皱着眉，想了想，尽量委婉地说：「她可能是受得打击太大了，脑子不太好用。」

「她脑子不好用，和我……我家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她知道四公主是为了二殿下要远嫁匈奴，而现在皇贵妃逼着她为了大皇子嫁匈奴，来破坏四公主和二殿下的谋划。」

「嗯。」

「所以呢，她想以她对抗皇贵妃，死不答应出嫁为筹码，来换二殿下去认皇贵妃当娘，帮皇贵妃坐上后位。」

祁盛茫然地皱起眉，疑惑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声音大一点，我好像没听清。」

卫柳又说了一遍。

祁盛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凑近屋檐，趴在那里，探出头看向卫柳。

「你再说一遍？」

卫柳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

顺便还讲了二公主挑剔点心和酒水口味之类的事情。

祁盛眨眨眼。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二妹妹不太聪明，但是连他也没想到，竟然能糊涂到这个地步。

卫柳见他听明白了，才说：「我一时被她纠缠得烦了，同她说她爱嫁不嫁，我们不在乎。但是离开以后想想，又担心我这话会叫她反应过来，猜到四公主根本就没想嫁。」

她有些担心和忐忑地看着祁盛的脸色，试探著问：「即使她没想到，若是她告诉皇贵妃，被谁想到了……会不会给四公主这边的计划带来麻烦呀？」

祁盛倒是不担心这个。

他温声安慰她说：「这倒是不怕，她不管怎么说，怎么想，皇贵妃都不会相信她的。」

但是，祁盛担心起另外一件事了。

这二公主这样糊涂，嫁到匈奴去和亲，能活过三天吗？

不，都不提嫁到匈奴之后的事情，就只说眼下，她还能活过三天吗？

……

在祁盛和卫柳嘴中，几乎就是傻子的二公主，痴痴地枯坐了一夜。

她完全不明白。

所有人对她好，都是为了从她身上讨些什么走。

卫柳来找她，定然也该有所图谋。

可是，为什么她说了那么多话，解释了那么多遍自己的想法，能拿出来的诚意都拿出来了，而卫柳却仿佛变得厌烦她了，甚至冒着四公主不能去和亲给祁盛争取复位希望的风险，也懒得去利用她了。

「为什么呀？为什么我每次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像是犯了错，总也得不到好结局呢？」

祁云灵想不通过程。

但是她知道了结果：「他们都不把我当回事，都把我当成一个听凭摆布的傻子。」

皇贵妃根本不在乎她答应不答应，只要把她关起来，皇贵妃一定是自信有办法讨要到皇帝的圣旨，绑也能把她绑上花轿。

至于祁盛那边……只怕也是差不多吧，他们根本也不觉得她拒绝或者答应与否有什么关系。

祁云灵恍恍惚惚，只觉得自己万念俱灰。

一个公主，当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意思？

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她躺平在冰凉的地上，闭上眼睛。

她的头很疼，在发烧，因为冷，全身都在失控地在微微颤抖，不照镜子也能猜到自己一定脸色苍白，头发蓬乱，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好歹现在的阳光透过窗棂进来，仿佛是有一点暖的。

祁云灵在心里想着，要是可以借着这一点点暖意，睡上一觉，再也不要醒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有些事情，有些人，就是命不该绝。

那外面厚重的锁头被侍卫们拿下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轻轻掩著鼻子迈入门扉，看一眼房内的情景，又凑上来弯腰看看祁云灵的样子，旋即变了脸色，立刻叫人吩咐道：「快去，传太医！二公主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