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小丑竟是祁。傻。盛

卫柳于世间男女一世上，尚不开窍。

她从一片医者之心来看，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偶尔把行的说成不行的，把不行的说成行的，也都是无伤大雅的谎言。

就好比如说一个好人可以装一装腿瘸，而腿瘸了的人可以装一装「我能走，我只是想坐着。」

对于祁盛嘛，卫柳一脸无辜地反问：「你一直装出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样子来，若非我帮你压制毒性，你早就不行了。再说，你现在又没有夫人，行与不行又有什么区别？我这样说又有什么问题？」

她是真的不懂得。

她甚至觉得：「不是你先装病吗？我这是帮你完善细节呀！」

祁盛被卫柳这一问，问得哑口无言。

半晌，他只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问题，你说就说吧。」

「你的脸色看起来，可不像是没有问题。」卫柳难得体贴道：「把手给我，我看看，可不要是身体出了其他问题。」

祁盛把手递给她，却在卫柳那纤细白软的手指搭上他手腕的瞬间，猛然发力。

他手腕一拧，改掌为握，一把抓住卫柳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卫小柳，你……」

「我怎么啦？」卫柳迷惑地抬头看着他：「你又怎么啦？」

祁盛隐忍地问她：「我想问你，若是我行呢？」

「什么？」

「你方才说，我现在没有夫人，行与不行也没什么区别……那若是我行呢，你觉得我会有荣幸拥有夫人吗？」

这简直是祁盛这辈子说过的，最羞耻也最露骨的情话了。

不不不，这甚至算不上情话，而是同祁时一般，无耻的求欢了。

可偏偏听到卫柳耳朵里，她全然没懂。

「你就是行，现在也要装成不行来麻痹皇帝和大殿下……那你就算娶了夫人，也不知道那夫人是不是皇帝他们的眼线，还是得继续装着不行啊！」

这位姑娘完全抓错了重点，偏生还微微皱着眉头，很仔细地替祁盛谋划：

「再说，你娶个心爱的女人，总不好叫她屈居侧室的位置吧？」

「我现在又要为你解毒，只好虚占住你这王妃的位置，一时总不好就休夫一拍两散。」

「你也不是祁时那般精虫上脑的性格，稍稍忍忍嘛。」

「等到我给你解了毒，此间事了，我自然离开，你那时再娶也不迟。」

「祁盛，我说得对不对？」

祁盛从这一堆话中，找出了一句重点：「你要离开？你还要离开？」

「我一直都要离开呀，你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卫柳讶异地反问。

「我之前说，你要离开，便不要为了帮助我掺和进这些事情里面来，你说你做不到，一定要我拉你入局，我以为你便是不想走了。」

卫柳茫然说：「你对我这样好，我真心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朋友有难自然要帮，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但是等你平安了，那我们各有各的生活，当然应该各归其位。」

「只是朋友？以后各归其位？」

「难道不对？」

祁盛只剩下了苦笑：「对，你说得对。」

他五指松开，手臂打开，让卫柳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

「好大的一盆冷水，算是把我说清醒了。」祁盛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是我会错意了。」

说罢，祁盛转身就走，落荒而逃。

回了屋子，他还要把伺候着的元宝也赶出去，自己捧著一部近日来正在读的《道德经》，对着墙壁坐着逼自己读书静心。

读著读著，他发现眼前看着的虽是字，可他内心里全是纷纷杂杂的念头。

一会儿是卫柳笑起来时亮晶晶的眼睛，卷翘的睫毛；一会儿又是她纤长的手指，和指尖微微泛红的指甲；一会儿，他又想起她走动时卷动摇摆的裙尾，一荡一荡的，能荡进所有少年的心里去……

祁盛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

「各归其位，各归其位，各归其位……」

祁盛的额头磕上墙壁，发出「砰」地一声轻响。

他却没有觉得疼，只是觉得神魂一荡，满脑子里的声音又变成了卫柳的另一句话。

「难道不对？难道不对？」

「对，对极了……她，她根本没想那些，是我龌龊了……」

「人家女孩子，把我当朋友看，我却喜滋滋觉得人家是喜欢我，心悦我……」

「哪里是她心悦我，是我心悦她呀！」

「可笑我之前糊涂，还在这里迟疑要不要同她假戏真做，接受她做我的王妃……」

「天下第一自作多情的人竟是我，小丑竟是我自己。」

废太子哪怕是身中剧毒，以为三春丹无解，于是在死前为自己身边的人做最后的谋划时，都未曾如此自怨自艾过。

能以寥寥几句话，就乱他心弦至此的，世间恐怕也就只有一个卫柳了。

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祁盛都要与祁时那个蠢货有共鸣了：

难怪有人得不到，就想用手段，想用强。

得不到的滋味儿，就像是把柠檬汁混进黄连汁里，又酸又苦。

和卫柳做的牛骨汤，大约是差不多的味道，但是还要再强上几分。

这么一想，祁盛脑海中又出现了卫柳捧著黑暗料理，笑眯眯仰头望着他的模样。

长得那么可爱，谁会忍心拒绝她亲手做出的饭菜呢？

就算是难吃，也总能吃出一股甜味儿来。

他竟然开始想念起这么可怕的食物来了，他简直是疯了！

呜呼哀哉！

……

而废太子今天是没有卫柳的料理可吃的。

卫柳莫名其妙被他晾在身后，此时心情也不太爽，但一转眼就听人说四公主带着六殿下又出宫来玩，请卫柳出去吃饭。

「不去别的地方，就去山海宴！」四公主说：「有些鲍鱼、牡蛎、海胆之类，鲜活的味道最美，可是咱们这儿远离海滨，夏日里运来便都死了臭了，只有冬日才能尝一尝。」

卫柳没有吃过鲍鱼，也没有吃过牡蛎，更没有吃过海胆。

她只知道：「鲍鱼壳可以入药，石决明平肝潜阳。牡蛎壳也可以入药，化痰软坚，清热除湿。还有那个海胆，它……」

「诶呀呀，谁要听你背医书！」

四公主一手牵着六皇子，一手拉着她二皇嫂，忙着招呼两人都快走：

「快去和我尝一尝，管叫你吃过之后，只记得鲍鱼肉爽口弹牙，生蚝肉鲜嫩软滑，还有那海胆……」

「啧啧啧，快走快走，去晚了就叫别的老饕们吃空啦！」

「要不要叫上你二哥一起？」卫柳良心未泯地问。

六皇子则稍微欠了点良心地喊：「二哥！二哥！喊上二哥叫他结账！」

四公主却没心没肺地说道：「他吃不得这些，也不要叫他知道咱们去吃了，否则他又要皱着眉头婆婆妈妈地操心。」

咦？这话就奇怪了。

卫柳歪头好奇：不过是吃些时令海鲜，祁盛有什么可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