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昏君

四季轮回雪花绵，北风拂面透身寒。

转眼之间，就到了冬至。

合宫夜宴，唯独祁盛告假，说自己病重，王妃也要侍疾，不能前来。

皇帝命太医傅恒舟去去探望祁盛，傅恒舟回来后便禀报说：“二殿下病重得起不来身，烧着地龙和四五个火盆，穿着皮裘盖著厚被，依旧冷得打寒颤。”

皇帝立刻关切地问：“有没有什么药，给他吃下去，能叫他暂时好些？至少不要耽搁节后的大朝会。”

傅恒舟叹气道：“三春丹的解药一日找不到，二殿下这身体便一日好不了，微臣这里只有些治标不治本的药，但是强行用猛药去提神，只能使他一时好过一些，过后药性反扑，身体只会经受更多痛苦。”

“唔……治标不治本也好，给他用。”皇帝说：“这朝堂上许多事，没了他一时就难以为继。岂有朕这个做老子的勤勤恳恳，他这个做儿子的却偷闲在家里睡大觉的道理呢？”

傅恒舟不解道：“什么事非要二殿下来处理呢？”

“北方大雪，雪灾压塌了不少屋舍，赈灾的事情还是要交祁盛来做。祁时那个蠢货……”皇帝顿了顿，接着说：“也不怪祁时，主要是户部官员无能，赈灾的账目算了十多日，还是算不清楚。”

傅恒舟眨眨眼，没有说话。

他已经听说过这件事，户部报了三次账目上来，说是需要五千万两白银，后来减到了四千八百九十五万两。

皇帝万分不满意，打了回去叫户部重做。

祁盛在时，也曾有过雪灾，不过五十万两白银就把事情做得极其圆满，及时让百姓重建屋舍，且都能温饱。

怎么祁时去算账，竟然就算出来一个五千万两，足足百倍之数？

想来想去，整个事件里最可怜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受灾的百姓。

八百里加急的求赈折子递上来，已经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如今又因为户部的预算问题，迟迟未能拨款拨粮。

即便年后祁盛来带着人重新递了折子上来，算出个叫皇帝满意的合理数目来，等到层层手续做完，粮食与银子被运去灾区时……只怕那里的人也都要死光了吧。

皇帝却似乎根本不关心那里的人会不会死，就像是他也不关心他中毒的二儿子如今身体有多么虚弱。

他只是坚持说：“我要叫祁盛来办这件事，我不管你给他吃什么药，伤不伤身体，总之要叫他先把这件事做了。。”

傅恒舟弯腰行礼，应声道：“好。只是这般，微臣需要再讨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

“微臣需要在贤亲王府小住，好日日亲自为二殿下配药。”

皇帝迟疑了一下。

“你住到祁盛那儿，朕这里每日的平安脉怎么办？除了你，朕也信不过别人。你每日再进宫一趟给朕请脉？”

傅恒舟说：“微臣也会思念陛下，但是二殿下的药，每日要吃三次，每次需要炖煮三个时辰，火候稍有错漏，或者药材加入的顺序、时间不对，药效也就散了，需要微臣一刻不停地盯着……”

一天一共才有12个时辰，9个时辰都要用在制药上，自然也就没法子入宫给皇帝诊脉。

皇帝面露不悦。

傅恒舟小心翼翼道：“陛下，道长也通医术，前几日还未大殿下诊了脉象……”

“当真？”皇帝一怔，随后猛然脸上爆发出喜悦来：“是了是了，道长乃是仙人下凡辅佐我与我儿的，他自然无所不知，无所不懂！”

他立刻放松下来，也不再计较傅恒舟是否还能日日在他跟前伺候了。

“你去吧！”皇帝说：“去祁盛府上住着，也替朕看着他。道长与我日日都见的，叫他为我诊脉便是了。”

傅恒舟再次躬身行礼，随后才缓缓地倒退出皇帝的养心殿。

他步伐迈得很小，走得很慢，一步一步的都踩得踏踏实实的，但实际上心都快兴奋地飞出去了。

谁乐意每天陪着一个阴晴不定，自私还自大的皇帝呢？

伴君如伴虎，可以有一段日子不需要跟这个老虎日日见面，还可以住到二殿下福利，天天和小神医卫柳一起探讨医术，傅恒舟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过得非常愉快。

然而有人愉快，必然就有人不愉快。

暗八一脸晦暗地从养心殿的屋顶上坐起来，脸上全是偷听了别人讲话后的不可置信。

“傅恒舟这个忘八蛋！他怎么什么都敢说？”

“卫锦那个毒妇，说我擅长画符，符纸烧了兑在药里喝下可以让人有孕，已经够离谱了。”

“傅恒舟这个更离谱，我什么时候精通医术了？真当我是个神仙吗！”

暗八掰着手指一盘算，只觉得人生无望。

他除了刺杀用的鹤顶红，和包扎伤口用的金疮药，什么都不认得呀！

而且就哪怕是鹤顶红和金疮药，他也只是认识成品的药粉，甚至不知道那药粉分别是怎样配出来的。

“都是二殿下的心腹，我非得不可去找殿下告状，叫殿下罚他！”

暗八心里盘算著如何报复傅恒舟，自己则安安静静地找了个无人处，跳落地面，整理好自己一身仙风道骨的服装，再去见皇帝。

此时已是冬季，飞雪如棉。

但暗八身上却只一身亚麻道袍，单衣不曾夹棉，轻飘飘地在北风中翻飞。

看在外人面前，却都以为他是天生仙体，不畏风雪。

御前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们都用羡慕、崇拜又带着些惧怕的目光，悄悄地看着暗八。

只有暗八自己知道，他全靠贴身的一块暖玉，以及内功护体，勉强苟活罢了。

等日子再冷一点，估计他也得学祁盛，日日去找文袖打卡化个妆，在脸上添些胭脂，才能叫人看不出他其实被冻得脸色发青。

暗八一路东想西想地，信步到了养心殿前，太监立刻殷切地为他卷起棉帘。

“道长请进。”那太监道：“陛下吩咐过，见道长来就请道长进去，无需通报。”

是了，暗八如今在皇宫中，出入自由，如入无人之境。倘若他有心，只怕是连后宫娘娘们的闺房也进得，没人会提出质疑。

就连皇帝本人，正一面看折子，一面与丞相卫钧议事呢，见到暗八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也不觉得被冒犯。

他甚至还笑呵呵直接忽略了卫钧正在说的话，直接起身亲自去迎暗八：“道长来得正好！朕听说道长善医，不知可否为朕与丞相都把上一脉？看看我与丞相的身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