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冷一下,再暖一下
卫柳表面上风轻云淡，善解人意，甚至还要去给祁盛做更多的“吃食”。
但实际上，等她攒足了力气走出祁盛的院子，避开了众人的目光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对着庭院中无辜的树木一阵拳打脚踢。
那高高大大的树一阵摇晃，摇晃下来一枝干的积雪，掉到了卫柳的额头上。
雪是冷的，卫柳的皮肤是热的。
那雪一碰到她，便融化成水，冰冰凉凉地往她的脖颈里面钻，顺着衣服冻了她一个透心凉。
卫柳被冰得更加生气，狠狠地运足了力气踹了一脚那棵树，骂道：“连你也敢欺负我！”
那树被踹得一阵乱响，掉下来更多的积雪，劈头盖脸地把卫柳的小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
卫柳：“……”
也不知道是被这树气得，还是被祁盛与祁云娇气得，又或者根本就是被陈阿蝶的背叛给气得……总之，原本心情大好的卫柳，此时红了眼圈。
她只觉得诸事不顺，仿佛上天都在跟自己作对。
“为什么独我这么倒霉呢？”
她忍不住想问：“前些日子我还笑话祁盛的爹不像话，是个老糊涂鬼。”
“现在看着，我那个爹比祁盛的爹还荒唐呀！”
什么样的父亲，才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丢弃在外，叫人领着她四处流浪讨饭？
什么样的父亲，才会把养女宠得无法无天，最后又骗亲生女儿回来给养女替嫁？
更不能细想的是，卫柳原本可以不听话替嫁，将自己卷进这一切是非里面来的。
她之所以会屈从于卫钧当初的要求，只是因为她投鼠忌器，要在卫钧手下保住陈阿蝶与陈文星这一对兄妹。
现在忽然被告知，陈阿蝶与陈文星本就是卫钧安排在她身边的人……
她当初的那些牺牲，岂不是都变成了笑话？
卫柳从雪堆里爬出来，忿忿地拍打着自己身上黏着的雪粒，一边拍，一边低着头往前走。
走着走着，没看清路，脚下一绊，又一头栽倒在通向厨房的廊道台阶上。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膝盖上疼得厉害。
于是，卫柳也不走了，就顺势坐在那台阶上，揉自己的膝盖。
揉着揉着，她不揉膝盖了，改揉自己的眼睛了。
实在是不揉不行，她的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失了控，开始“啪嗒、啪嗒”往下落。
落泪也就算了，关键是如果叫这眼泪一直沿着脸颊流下去，流到下巴上滴落到领口结了冰，那就更冷了。
她冻得哆里哆嗦地，就这么坐在那儿，拚命地擦眼泪，越擦眼泪越多。
猛地，她忽然感觉到身上一沉，有什么极温暖的东西把她完完整整地包裹了起来。
她抽噎著去看，发现原来是一件纯黑色贡缎面的夹棉披风，又大又厚又沉，带着木质檀香特有的温暖味道，被人从身后披在了她身上。
这披风比起羽毛或者狐狸皮毛做成的那些，要更笨拙沉重。
但在此时，它笨重得恰到好处，就刚刚好像是卫柳需要的一个温暖有力的拥抱。
那给卫柳披上披风的人在确保它牢牢地被按在了卫柳的肩膀上后，又缓缓地绕行到卫柳身前。
他蹲了下来，帮卫柳系上了领口的披风系带。
卫柳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眼睫毛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雪水，看起来显得既无辜，又可怜。
“怎么是你呀？”卫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祁盛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坐在这里哭呀？发生什么事情了？二殿下又欺负你了吗？”
卫柳心想：我为什么难过你不知道吗？你有没有欺负我你自己不清楚吗？
她又羞又气，血气上涌，然后……她“嗝”地一声打了个哭嗝。
然后她反应过来，祁盛这是又戏精附体了，披上了暗十七那张皮，所以才一身黑棉衣，还带着夹棉大披风……
所以，二殿下刚刚同四公主一起找人查验了陈阿蝶的身份，揭穿了她多年好友实则是奸细的残酷事实。
但是暗十七……暗十七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恰到好处地赶过来安慰她，倾听她。
卫柳从披风里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抓住了“暗十七”的衣袖，说：“我没事，我就是有点冷。”
“暗十七”回答她说：“四季交替，总是又冷有热的。可等最冷的时候过去了，就会暖和起来的。”
“你这话，听起来很像是经验之谈。”卫柳一语双关地问：“那你熬过最冷的时候了吗？暖起来了吗？”
他微微一笑，伸手扣住卫柳拉着他衣襟的手指，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然后他说：“我现在暖和得很，我想你现在比我更需要它。”
卫柳感觉到自己掌心一热。
他塞过来的物件触手滑润，散发著暖意，叫她全身都觉得精神一震。
她摊开手心，看向那东西，迟疑地问：“暖玉？”
祁盛回答说：“三春丹叫我在夏季里如坠冰窟时，就靠这块暖玉让我不至于太失颜面。幸好有你来为我……为我和二殿下解毒，才叫我们如今在冬季里也可以起居如常。”
卫柳勉强笑了笑：“我也就这一点本事了，学得会解毒救人命，却总是学不会怎样去看懂人心。”
祁盛很想给她一个拥抱。
但是最后，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又伸出手，帮她紧了紧身上的那件斗篷。
然后，他说：“你身上都被雪湿透了，赶紧回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暖和的衣服吧。”
卫柳点点头，站起身来。
她看看手里的玉坠，说：“等我去换好衣服，就把它还给你。”
“不必还了。”祁盛说：“一个小玩意儿，你留着吧。”
“暖玉千金难求，有价无市，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儿。”卫柳摇摇头道：“太贵重了。”
“再贵重的东西，都配得上你。”祁盛回答。
闻言，她抬眸又看向祁盛，看到他一脸的诚挚和遮掩不住的关心。
他的一双眼睛里，此时都映着她的影子，除了她以外别无他人。
卫柳猛然感觉到暖意上涌，一直涌到了她的面颊上，耳朵尖。
这一回，轮到她的脸上泛红了。
……
而远处，忽然传来元宝不合时宜地大喊。
“殿下！”元宝叫道：“卫钧卫丞相来访，他在门口站着，说殿下不见他，他就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