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无从选择
素卿见三愿还在与小莲较着劲，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笑。
三愿还有些不依不饶地道：“蚕儿，你帮着我，让咱两家平冤昭雪才是正理。其他的事，终究和咱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的。”
素卿也不愿再多劝什么，只低着头，道一声：“你放心”语气中却是充满着敷衍。
一时，春娘与小莲各抱着一张琴进来。
素卿上前拉着小莲的手，道：“咱们出去候着。”说着，便把小莲拉了出去。
出了屋，小莲从素卿抽出自己的手，道：“李姑娘，您有什么事儿么？”
素卿微微一笑，将小莲拽到无人处，正色问道：“小莲，我问你，你有没有出过红香楼。”
小莲轻轻地摇摇头，道一声：“没有。”
素卿笑道：“趁这个功夫，咱们出去看一看，怎么样？”
小莲脸露惊惧，道：“不，让妈妈知道，会打死我的。”
素卿叹了口气，道：“唉，你竟是这样的胆小。”
小莲道：“李姑娘，您出去是想买什么东西么？您要是想要什么东西，可以让小二他帮着跑个腿儿的。”
素卿摇摇头，道：“我倒不是想买什么东西，我手里也没有钱的。只是想和你，一起出去看看。”
小莲笑道：“出去后，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要回来么？”
素卿语重心长地问道：“如果，你可以不回来呢？”
小莲反问道：“如果不回来的话，咱们，总是要预备下些东西，总不能像现在这样，两手空空地就离开。”
素卿点了点头，道：“那好，你想一想，如果有一天，你要出去了，都需要预备下什么，列个单子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抓瞎。”
小莲问道：“姑娘，好端端地，你问这个做什么？”
素卿叹了口气，道：“没什么，眼下用不上，总是有用上的那一日的，你陪我去看看玉墨吧。”
小莲点了点头，跟着素卿，便往后面绣坊去。
绣坊众人睡觉的大屋里，玉墨一个人正拥着两床大被，睡得迷迷糊糊。
素卿走到近前，看到玉墨身上两床被子压在身上，心中暗道：“谁这样地不经心，这回头现中暑了。”伸手，便要将玉墨身上的被子掀开一床来。
“嘤咛”一声，玉墨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又将素卿掀开的被子拽回来，却是始终连眼也不曾睁上一睁。
素卿伸手摸一摸玉墨的额头，只觉得有些过于冰凉了，便也不再与玉墨相持。
素卿回过头来，对小莲道：“烦请你去厨房要些姜糖水来吧。”
小莲道：“她这是怎么了？”
素卿笑道：“应该只是有些体寒，先给她弄些姜糖水，如果可以，再熬些粥来，熬过这一天，明儿也就好了。”
小莲近来，对素卿的这种日常小事上的安排是毫不拒绝的，所以，也不说什么，便直接往厨房去了。
玉墨紧紧地阖着双目，素卿将手伸进玉墨被中，用自己的手掌，给玉墨一点温暖。
过了一阵，小莲端了糖水回来。
素卿道：“玉墨，先醒一醒，喝完了再睡。”
玉墨“嗯嗯”了两声，却不睁眼。
素卿又道：“喝完了再睡吧，一会糖水凉了，就不好喝了。”
玉墨缓缓地睁开眼睛，道：“有劳你了。这么些人，偏你心细。”
素卿轻笑一声，道：“偌大的红香楼，唯有我是个无所事事的，自然也就我有功夫来看姐姐了。”
素卿从小莲的手里，端过姜糖水来，粗瓷碗略微有些烫手。
“你自己端着喝吧，也暖暖手。”说着，素卿将碗交到玉墨的手里。
玉墨喝了一小口，只道了一个：“烫”字，便回手将碗放到窗台之上。
倏然间，素卿想起那一日，玉墨喝药时，明明很烫，却再她一转身的功夫就喝完了。
素卿的心里愈发地疑惑起来。
素卿将窗台上的碗又端了起来，道：“有那么热么？”
玉墨满脸委屈地点了点头。
素卿笑道：“你试着把手伸出来，这样端着，也暖和些，这个季节，总不好给你找汤婆子去的。”
玉墨不好再驳，只得依了素卿。
待玉墨喝了姜糖水，素卿笑问道：“玉墨姐姐，你在这里活得太辛苦了，如果有机会，能让你离开红香楼，你愿不愿意？”
玉墨苦笑一声，道：“那些赎身的，也只会给前头的姑娘赎，哪里会有人想到这后面来？”
素卿笑道：“你别问有没有人，只说若是能离开红香楼，你愿不愿意，就是了。”
玉墨轻嗐了口气，道：“如果可以，那自然是愿意的了。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素卿笑吟吟地道：“只要姐姐你愿意，自然有法子。”
玉墨将信将疑地望着素卿，问道：“你这滑头，又再想什么？”
素卿道：“姐姐别管我是怎么做的，您现在，只想要是离开之后，都需要些什么，就是了，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
玉墨微微白了素卿一眼，笑道:“大白天的，跑我这说梦话来了。”
素卿道：“是不是梦话，到时姐姐就知道了，好了，姐姐，你继续歇着吧，小莲咱们先回去吧。”
小莲与素卿手拉着手离开了大屋。
“姑娘，您真的有法子，安排玉墨她离开么？”小莲望着素卿，问道。
素卿点了点头，道：“当然。”
小莲微微皱眉道：“您方才让我想要预备什么东西，这又让玉墨她想要用什么东西，您是不是要把我们一起弄出去？”
素卿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没错，是想把你们两个一起弄出去。”
小莲的眼中闪出一道光芒：“是么，那您想到什么办法了么？妈妈那里您怎么办呢？”
素卿拉着小莲的手，道：“这本来，就是你娘的意思啊，只不过，我想借着你的机会，把我，还有玉墨一起弄出去。”
小莲不无诧异地问道：“你说什么？”
素卿叹了口气，道：“你的母亲，或者不是个好人，但她其实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只不过，她错在了做了一个错误的行当，让你误以为做一个姑娘会是什么好事情。小莲，你很聪明，你可以想一想，如果没有你娘的默许，这些日子来，我同三愿姐姐，怎么会有机会教你识字，让你知道外面的那些事儿呢？”
小莲抿了抿嘴，半晌方道：“原是这个样子，那姑娘为什么不想着把陈姑娘一起带走呢？”
素卿苦笑一声，道：“两个原因，一个是与你有娘有关的，一个是与你娘无关的，你想听哪一个呢？”
小莲脱口而出：“无关的。”
素卿脸上的苦笑丝毫不减：“只有三愿姐姐留在这里，你娘才会相信，我在外面会对你好的。”
小莲道：“我与陈姑娘都成了质子不是么？那岂不是委屈了陈姑娘了？”
素卿苦笑一声道：“我原想着，再外面的时候，咱们努力赚几年钱，想办法把她赎出来。可是，方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她愿意留下来的。”
小莲皱着眉头道：“她真的愿意么？我以为，那些话，只是她用来哄我娘的。”
素卿苦笑一声道：“她从小所受的教育与操守，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小莲微微顿足道：“那好，我去同我娘说，让她不要让陈姑娘挂牌子。”
素卿叹了口气，道：“方才，咱们出来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那又哪是咱们能劝得了的，她有她的想法，她愿意做的事，咱们不能替她做决定。”
小莲脸色焦急地望着素卿，道：“那姑娘你们这些日子来，同我说的那些话，岂不都成了假的了？”
素卿轻轻摇头，道：“那些话不是假的，不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事情，比一个人的操守更为重要。”
小莲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同我说了什么生死是小，失节是大的，怎么如今，你们又要反悔么？”
素卿神情凄苦地道：“比一个人的操守更重要的是一个家族，上下数百人的名声、性命。小莲，我想你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小莲不停地摇头道：“我不懂，我只知道，你们说的话，出尔反尔。我想，我要是同我娘说了，让陈姑娘一起离开，她会同意的。”
素卿叹了口气，道：“小莲，这两日，三愿姐姐说过的话，你多少都听到了些，我想，你知道，她在谋求什么。她想要的是陈家的平冤昭雪。如今，要她相陪是靖王殿下，这更不是你娘所能推辞得了的。到了这一步，咱们就只能认了命了。”
小莲抬起头来，望着素卿，道：“你们说的话，一时这样，一时那样，倒叫我如何是好？”
素卿苦笑一声，道：“你不用想得太多，你只需要想一件事，那就是你还想不想离开红香楼。”
小莲叹了口气，道：“我想离开，是因为你们同我描述的外面的世界是那样的干净，可是，你们却又有种种理由做出与之前所说截然相反的事情，你们让我无从选择。”